隨著宏大之音落下,陳止眼前一陣恍惚,看到了諸多一閃而過的虛幻片段,卻是金戈鐵馬、哭嚎哀鳴,血雨腥風、人間地獄。
場景一閃而過,卻讓陳止眼皮子直跳。
他隱隱猜到了,那些景象的來源。
“這應該就是歷史原本的模樣了,當真人間慘劇、華夏浩劫……”
深吸一口氣,平定心神,陳止的手指凌空敲動,思索起來。
“剛才那個聲音,提及歷史長河歸位,還說僅有七年零三天,莫非是說,再過七年零三天,歷史就會恢復原樣,或者更糟?再過七年,按照原本的歷史計算,約莫是東晉立國的日子。”
那個聲音所言真假,陳止並無懷疑,原因很簡單,這幻覺景象,絕非正常之景,加上籤筒、銅錢都隨之震動,這兩件事物的威力,陳止可是親身體驗過的,有這麼多前提存在,容不得他不相信。
“抽籤都有副作用,帶來種種惡果,那麼改變了歷史,副作用一旦反噬,帶來更為驚人的後果,並非不可能。不過,明明是太平之世,為何會說絕學斷絕?這個絕學指的什麼?難道是說,由於歷史變化了,原本歷史上的朝代沒了,社會環境變遷之後,該有的學說和思想,因此無法誕生了?”
陳止搖了搖頭,感覺一陣頭大,但隱隱有了猜測。
“按照新漢的局面發展下去,未來一樣會有璀璨的文明和文化,不見得就弱於過去,這不見得是壞事,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胡風再臨,重現黑暗,可就真是禍事了。”
如果歷史進行修正,必然是不分好惡的,歷史關注的不會是原本的文化好,還是新發展出來的好,只會在意原本該有的沒了,既然本來有的,現在沒了,那就是斷絕了。
“新漢自行發展,原本的絕學加入進去,可以給這個時代增色,不會代替新漢的道路,所以這件事真正的關鍵,就是避免五胡再現,不過,要怎麼做,才算是繼未來之絕學?”
歷史一變,環境變遷,可能有些原本的無名之人崛起,有些名士沉寂,甚至有些青史留名之人乾脆沒有出生,造成蝴蝶效應;況且境況一變,有些學說思想,或許不適合新的局面,這可不是一拍腦袋,隨便拿出個什麼詩詞文章,就能說是絕學的。
後世唐朝,因駢文發展到了內容空洞、僵化的地步,於是有了古文運動,可如果現在打出這個旗號,寫出那時候的驚世文章,也不見得就能名傳世間。
疑問在他心中一閃而過,而後就有一段資訊,順著嫋嫋青煙,傳入陳止心中
“收徒一人,可推後十日;繼一絕學,可以推後一年。”之後,便再無資訊。
收徒?繼絕學?
“收徒,無須多言,可那絕學是怎麼定義的?是不是抄一篇名傳千古的文章,就是絕學了?如果是這樣,只要大抄特抄一番,豈非能一口氣加個幾十上百年?從籤筒的表現來看,我不信會有這麼好的事。再說了,不說我能不能記住這麼多,光是那數量,讓我一個人來重現,就是一天寫到晚,寫到壽終正寢,又能寫多少?而且,這個絕學,指的只是學問、文章?”
抽一根籤,還得小心副作用,陳止只是隨便一想,就知道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歷史環境不同,思想和觀念也就不同,一二文章未必就能帶來改觀,也許我該換個角度思考……”
陳止忽然眼中一亮。
“歷史不會自己出手,要通過當世勢力來達成目標,如果提前將禍亂中土的勢力消弭,是不是黑暗重臨的日期也會延遲,乃至消失?另外,一個家族尚且可以靠著教育延續繁盛,何況是一個國家,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時代,但只要有足夠多的人傑支撐,就可以屹立不倒……”
想著想著,他又看了泥塑雕像一眼,見燃香熄滅,一切恢復如常,知道在這得不到什麼資訊了,於是輕輕搖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座廟。
一邊走,一邊思索著,很快陳止就有了決定。
“事情要先易後難,絕學的問題,以後慢慢參悟,周邊有威脅的勢力,以我現在的身份地位,也操心不過來,眼前能做的就只有收徒可選,正好要給孩童開蒙,又有勸學茶在手,是個不錯的開端。”
這麼想著,他不由加快腳步,等來回到陳家族學的地方,還未進門,就聽到了孩童吵鬧、歡笑的聲音。
“看來陳啟把人都叫過來了。”
只是,等他走進門去,看到的卻是幾道意外的身影,卻是陳邊、陳羅,以及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
這青年衣著華貴,一見陳止進門,就露出笑容,迎了過來,似乎頗為熱情,只是他嘴裡的話,卻讓陳止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陳止是吧,久聞大名,你這人還真有意思,知道我來了,就跑到族學這裡,我還以為你想幹什麼,沒想到是要開蒙童子,這麼有趣的事,我怎麼能錯過,正要看看你這彭城第一才子的教化之能。”
敵意很大。
陳止覺得莫名其妙,他與此人素未謀面,怎麼一見面,他就是這麼一副火藥味?登時心中不喜,加上他還記掛著七年之事,根本不願和此人糾纏。
陳止索性不理會此人,轉而看向陳邊、陳羅,問道:“二叔、八弟,這位是?”
“七哥,這位是下邳陳家的陳華,我們這次過來是因為……”陳羅瞪了陳華一眼,來到陳止跟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現在在陳府,陳華就說要來族學,可肯定不能立刻動身,也不可能一群人同來,最後磨蹭磨蹭,就由陳邊和陳羅陪同了,陳邊是有心拉關係,而陳羅則是自薦而來。
“原來是下邳同族,幸會幸會,我還有事要忙,閣下既然是來聯絡感情的,不妨在陳莊村轉轉,這裡都是同族,足夠你聯絡了。”陳止根本不想跟這個陳華多做牽扯。
可惜,陳華卻不願意就這麼離開,畢竟之前那晚,他可是丟了大人的,按他所承學說,能不現場爆發出來,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陳止是覺得和陳華沒有恩怨,可陳華已經因為陳止一夜未眠!
現在被陳止這麼一說,陳華更是怒火上湧,嘿嘿笑道:“名聲不算大,脾氣還真不小,你可能以為自己有點名望了,被譽為彭城第一才子,但我不妨明白的告訴你,在整個徐州,你什麼都不算,更不要說放到江左了……”
他想要藉此打壓陳止的氣焰,可後者壓根就不理會他,自顧自的前行,朝開蒙堂走去。
這一幕,讓陳華有種一拳頭打在空處的感覺,胸中怒火難以釋放,越發憋悶。
“定力不錯,也好,你就去開蒙幼童吧,如果最後沒有成效,就等著徐州聞名吧!”
陳止依舊不理,可陳羅聽不下去了,到陳華跟前,語氣不善的問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不就是師從那個什麼郭展麼?我看你這教養也有限的緊,你說我七哥沒有成效,要讓他徐州聞名,那如果成了呢?又當如何?總不能什麼話都讓你說了!”
陳羅這一出面,陳華怒火更盛!
陳止不理我也就算了,多少有點名氣,你陳羅算個什麼東西,也來聒噪?
不過,陳華自重身份,沒當場發作,只是在怒氣的刺激下,冷笑道:“他要能五日就讓頑童明理,這等本事讓人敬佩,我當請教,就算在這族學做個西賓先生又有何妨!”他到底沒有失去理智,還是加了個字首,說了五日之期。
五日時間,讓頑童明白道理,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難,尤其是有著背景的頑童。
不過,走在前面的陳止,卻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重新回到陳華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看得陳華一陣皺眉,忍不住喝問:“你看什麼?”
陳止卻微微點頭,反問道:“陳羅說你在江左乃是名士,名聲很大?”
“怎麼?知道厲害了?”陳華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沒想到,陳止跟著就道:“既然如此,等我開蒙了頑童,你也不用任教西賓,乾脆就拜我為師,做個弟子就行了。”他嘴上說著,這心裡還想著,有一個名人徒弟,是不是可以多延長几日?而且這個陳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陳止也不是泥捏的,一點火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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