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已經確認了,鄭管確實去了書林齋,鬧出了不小的陣仗,彷彿生怕旁人不知道。”
縣衙後宅,楊永的房間燈火通明,這位縣令一身便裝,聽著彙報,長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
“陳家,還真出了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物啊。”
感嘆之後,他站起身來:“本以為不去招惹他,總行了吧,沒想到這也不行,以今日之勢而觀之,我一日不離彭城,就一日不能繞開此人,也罷,去瞧瞧吧。”
另一邊,鄭管拜訪的訊息,也第一時間送到了郡守徐輝面前。
“陳止?”
聽著手下的講述,徐輝撫了撫鬍鬚。
“可是留詩挑白虎的陳守一?”
“正是此人。”報信人略感詫異,這段時間以來,陳止的名聲不斷流傳,自家老爺知道也不奇怪,可聽這個口氣,好像格外熟悉。
徐輝聞言一笑,道:“還不是我家老么,時常提起這個陳止,滿口稱讚,我就跟著記住了,不過陳止一個世家子,縱有名聲,做出了些許事情,總不至於連朱守都驚動,論官品,朱守與我相當,我都沒被陳止驚動,更遑論其他?”
報信人聽出一點意思了,就道:“老爺您的意思,是不打算過問此事?也不去給那個陳止一點指示麼?”
“我去湊什麼熱鬧嘛,我又不是楊永,朱守親自過來,我還敬他三分,一個幕僚而已,有何憑藉?”徐輝搖頭笑了起來,“本來我想知道鄭管為何而來,以為他要給我拜賀,結果倒好,拜訪小輩去了,不說了,不說了,心裡不快啊。”
報信人一聽,就明智的閉嘴不言。
徐輝則道:“行了,都準備準備,開春之後,刺史北巡,到時有高僧同行,宣揚佛法,這才是正事,小輩爭名,到底不比教化之功。”
………………
“少爺!安排在陳府的探子,有訊息傳來,說是陳家各房突然出門,朝咱們這個方向來了。”
同一時間,離豐陽街不遠的客棧中,陳華聽著屬下彙報,微微點頭。
這下邳陳氏的一行人,想著以暗觀明,謀定而動,陳家各房有了動作,他們也就第一時間得知了。
“鎮定點,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陳華覺得很正常,還搖搖頭,“你不說,剛才書林齋那邊,也有人來人往麼?當時我就料到了,知道陳府八成是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因為書林齋距離近,所以刻意造勢,只為給我等提前通報一下,不至於拜訪的時候,顯得突兀。”
他之前為了不被誤會,特地吩咐不可讓人接觸陳止,所以搞不請出局面。
“彭城陳家來還是有點能耐的,”僕人趕緊就道,“我們遵照少爺您的指示深居簡出,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這麼久才發現,也算能耐?”陳華卻失望的搖搖頭,“彭城陳家是真沒能人了,也罷,讓人去門口等著吧,等人來了,按著我在建鄴時候的規矩,把曾祖的家族三問拿出來,能答出來的,我當親自相迎,只答出兩題的,可以進來一談,若是隻有一題答上來的,就在門外等候,其他的就都回去吧!”
“這不太合適吧。”僕人猶豫了一下,勸了起來,“按著輩分,有些人是您的長輩,要是傳回去,怕是族裡會不高興。”
“放心,我這不是敗壞長幼之序,家族三問出自曾祖,涵蓋家風、家學、家族之意,以此三問問之,傳出去只會成為佳話,陳遲他們有口難言,這不是我在問,而是先人之問。”
陳華神色如常,還倒了一杯茶,請飲一口。
“再者說來,就算真給他們難堪,家族裡也有人會支援我的,說白了,彭城陳氏除了姓陳,和我等還有多大聯絡?倒是他們的言行,讓我下邳陳氏吃了幾次虧!”
陳華冷笑起來,眼底閃過一點寒芒:“我是要讓他們知道厲害,否則還藉著我下邳陳氏的名頭,在外面敗壞呢!我乃七品鄉品,聲頻有望,彭城陳家除了陳遲,哪個比我品高?要先打壓他們的氣焰,否則教授他們道理,他們也不會服氣。”
實際上,陳華之所以急切,是因為他如今二十有五,養望將成,準備出仕,想在出仕前再提升個鄉品,謀個不錯的起家官,那就得有驚人之舉,找個地方刷聲望,正好彭城陳家的事和諸葛言撞在一起,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另一方面,因為分家久遠,又曾跟隨兩主,兩邊的陳家除了有限幾支,彼此間早已生疏,陳華和陳遷還不同,嚴格算起來,和彭城陳家的血脈聯絡真沒多少。
加上陳華在江左也有不羈名士的稱呼,自是沒有多少顧忌,你出格一次,別人或許會斥責,可如果你既有名聲,又經常出格,那情況又不同了。
那僕人也看出自家少爺心意已決,不再勸了,轉為一副服氣的模樣。
“按我說的去做吧,等他們上門!”說完這些,陳華對身邊兩名丫鬟道,“給我更衣!”
他現在穿的還較為低調,是為了隱藏身份,但要震懾彭城陳氏,就不能拿出威嚴,人靠衣裝這話並非隨便說的,表現出的是一個人的身份和氣度。
這邊,陳華正在更衣,樓下,那僕人已經安排人手在門口等候,四人分列左右,兩前兩後,隱隱有法度。
很快,陳府大爺陳遲的牛車就匆匆駛來。
那僕從見了,正要上前作禮,沒想到這牛車根本不停,看也不看,徑直駛過客棧。
“這是怎麼回事?”
僕從一下子傻眼了,腳步僵在原地,看著遠遠離開的牛車,腦子裡一時轉不過彎來。
過了半晌,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是書林齋的方向,難不成這彭城陳家的家主,匆匆趕來,是去豐陽街的?不可能,豐陽街的書林齋住著陳止,可是晚輩,歲旦拜賀之時,哪有長輩去見晚輩的,是了,這是欲擒故縱之舉,他們想拿捏一下我家三少爺,真是好打算!”
這個僕從跟隨陳華也有一陣子了,學了些手段心機,一分析,就覺得抓住了關鍵,就等著那陳家大爺迴轉,結果大爺沒來,二爺倒是來了。
“這不是陳邊麼?”看著疾馳而來的牛車,僕從眯起眼睛,他手上也有資料,記錄陳家當權一代的性子,“此人最是趨炎附勢,他這麼急著過來,定是知道我家少爺的名聲權威,有心攀附,也好,按著少爺過往的手段,正好拿他與那陳遲做個平衡,然後……”
念頭還未落下,這人就看著陳邊的牛車駛過,整個人僵在原地,被冬日冷風一吹,立刻一個激靈,打了個寒顫,終於生出不對的感覺。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都是去哪的?”
他還在想著,就聽遠方街道大呼小叫,陳五爺陳迅的一家老小,坐在一輛牛車上,大聲交談,也是毫不停留的駛過客棧,留下面面相覷的幾人。
“不對勁!你,還有你,過去探查,搞清楚情況!”
僕人話未說完,就見坐著陳感、陳玄兄弟的牛車緩緩駛過,但是他已經顧不上其他,急切的等著豐陽街的訊息。
很快,訊息傳來,一聽到鄭管這個名字,僕從就嚇了一跳。
“這不是朱將軍的幕僚麼?朱家也是江南大族,朱將軍的幕僚怎麼會給陳止拜賀?這下可不妙了。”驚慌中,他急急忙忙轉身上樓。
先前因為陳華的吩咐,這群下邳陳氏的人都有意避開豐陽街,以此避嫌,也就是豐陽街剛才的陣勢太大,他們才會察覺一點,可具體發生了什麼,並無詳細訊息,此時猛然接到情報,難免慌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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