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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爭侄

作者:戰袍染血
“勸學茶?”

荀子的《勸學篇》陳止倒是知道,是古之賢者勸人向學的文章,發人深省,可將勸學與茶葉結合在一起,就顯怪異了。

另外,陳止很清楚,在銅錢的作用下,抽籤所得必是當前所需。

“為了搞清楚銅錢光暈,我是把念頭打到了貴靜書院上,嗯,還得加上族學,莫非這勸學茶就是因此而來?又或還有其他的緣故?”

想了想,他覺得單純因為試驗銅錢光暈,就得到了這麼一包勸學茶,理由未免有些單薄,站不住腳。

“這介紹,說是心念激盪之人聽之,就是說讓情緒波動比較大的人聽到,可以進入他的心中,讓他聽從指點,那是不是說,其實不限於教學,正常與人交談時,能否發揮作用?還有,這個唯籤主有效,說的是隻有我一人能用。話說回來,這茶葉的效用確實頗為玄妙,如果擴散出去,後果難料……”

帶著這樣的念頭,陳止的思維發散開來,思及到一些嶄新的用法。

驀地,他又意識到一件事。

“此次抽籤,似乎沒有什麼副作用,看來這次運氣不錯。”

下等籤不同於下下籤,副作用有一定機率不出,就算出現了,破壞程度上也會收斂許多。

想著、思考著,夜漸深。

第二天,陳止一早起來,吃了早飯,就往陳府面見陳遲。

“止兒啊,來,坐這裡,我這次留縣之行收穫不少,其中很多都與你有關。”陳遲一見陳止,就一副和藹的模樣,就讓人給他備好了座椅。

陳止一坐下,陳遲就大肆表揚起他來,把陳止最近的事蹟又說了一遍,最後更是斷言了一句:“我陳家有你,可以無憂矣!”

“大伯言重了。”陳止自然得謙虛一下。

“不重,說的都是心裡話。”陳遲的臉上笑容不斷,“下面要給你說的,就是鄉品,祖中正也很看好你,特地通知我,說鄉品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但要等到年後。”

“讓大伯費心了。”

這場見面,沒有多少意外,陳遲對陳止一番誇讚,為了表現出自身為一家之主的威嚴,為了將陳邊的影響力壓低,便將對白家產業的處置方案,透露了些。

按陳遲的說法,歲旦之後,第一批產業就要易主,到時包括幾家店肆和大量田地,都將劃入陳止名下,接著又叮囑了一番。

這是陳止早就料到的事了,沒有多少波瀾,兩人說了幾句,他就告辭離開。

灶日後的幾天,年味越發濃烈,書林齋中也喜氣洋洋。

過去一年,陳止一家大落大起,經歷了靈堂嗑藥的風波,又遭遇了家宅焚燬的災厄,本以為要徹底沉淪,沒想到陳止浪子回頭,如今名聲也起來了,在陳家的地位也變化了。

對新的一年,陳停、陳息、陳輔等人充滿了希望,想著自家這一支能在陳家越來越重要。

就在這種期待中,年末到來,陳止、陳停等男丁持齋戒,預備著祭祖之日。

等門上貼了“神荼”、“鬱壘”的桃符,一歲之始、正月之旦終於到來。

陳家如今主要分成兩支,也就是彭城和下邳兩個陳家,源頭還在東漢末年,那時群雄割據,陳珪、陳登父子二人固然看重劉備,卻也擔心北方有變,在劉備南下後,分出一支留守祖地,說白了,就是兩邊下注,不管北方成事,還是南邊再興,陳家都不至於斷絕傳承。

這留守的一支,因為北方政局、戰亂的變化,又因著祖上的關係,最終在彭城定根。

等南方穩固,新漢北進,在新漢朝中地位不凡的下邳陳氏順勢回來,成了顯赫的一支,相比之下,這彭城陳氏也就落寞了。

不過,彭城陳氏祭祖,不需要前往下邳,因為此地也有陳氏先祖,兩支陳氏各自祭祀,再派出嫡系子弟交流,維繫血脈親情。

一大清早,陳止兄弟三人就早早的起來,準備了一番後,就直往城外的陳莊村而去。

這片宗族之地,已是聚集了一堆的陳家子弟,等陳止一到,但凡見到他的,立刻就都問好起來。

“七哥來了啊。”

“七弟,這幾日到處都是你與陸映論道的事,真給我陳家揚名了。”

“七哥,等這年後,咱陳家舉辦一場詩會,到時你可得過來捧場啊……”

……

熙熙攘攘中,陳止兄弟三人拱手前行,兩個弟弟滿面紅光,想到不久前,太公白事的時候,兄弟幾人前行,還得忍受旁人的指指點點,對比此時風光,更覺提氣,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七哥,這邊!”

突然,人群中有一個發福身影朝兄弟三人揮手,正是陳羅。

陳羅與陳止最為親善,在陳止名聲崛起之後,其他人對陳止都是恭敬略有敬畏,唯獨這個陳羅還是原本模樣,不見多少變化,最多說著說著,蹦出一兩句獻媚的話。

“七哥,你看那邊……”等陳止三人來到,陳羅伸手一指,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正好看見了一道躲躲閃閃的身影,不是陳韻又是何人?

這位當初想要打壓陳止的陳家四少爺,如今面色蒼白,神色狼狽,惶惶倉倉,他站在人群中,旁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樣避讓,境遇可見一斑。

陳羅幸災樂禍的道:“陳韻是自作自受,聽說他管著店肆,去了沒有幾天,就和店中夥計鬧了矛盾,經營困難,連二伯聽了這事,都說他眼高手低。”

陳止卻搖搖頭,對此並不關注,過去陳韻是個麻煩,如今已經沒了再起的機會,無論是從人脈上,還是從條件上,陳韻都不再有機會了。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隨著陳遲、陳邊等人現身,整個祭祖正式開始,眾人在長輩的帶領下直往祖墳。

到了墳前,先要放鳩,鳩為陽鳥,去陰就陽,標誌祭祖大典開始,然後鐘鼓聲起,祭祀歌揚,悠悠幽幽,繞耳飄揚。

祖墳中並非只有百年內的先祖,陳家在徐州根基甚深,在彭城也曾興盛,源遠流長,因此這祖墳規模不小。

祭祀的時候,陳止、陳停列於前,陳息作為庶子則在另外的隊伍中,這個時候,看得不是你的能耐,而是看血脈遠近,標誌著秩序與禮儀,一番流程下來,繁瑣而莊嚴,彰顯著世家的底蘊與血脈傳承,不是單純的形式主義,而是透過這種儀式,在子孫心中構建出特有的概念和向心力。

待得敬酒降神過後,祭祖至此完成,一眾子弟在先祖之前列坐,上椒酒於家中長輩,稱觥舉壽,祝福長輩萬壽無疆。

忙碌過後,眾人回返,又在陳莊開啟大宴,朋酒斯饗,好不歡暢。

今年還不比往日,過去陳家每況愈下,尤其上一年,陳老太公病倒,以至整個陳家愁雲慘淡,而今因為白家一事得了不少實惠,族中用度豐盈,沒了許多煩惱,只剩下歡笑。

席間,頻頻有人找陳止敬酒,從兄弟一輩,到旁庶晚輩,都趕著過來,想給這個異軍突起的陳家俊傑留下一點印象。

“七哥,我敬你。”

“七叔,咱平生最佩服你這樣的豪傑啊!”

“小七啊,聽說你書法好,什麼時候露一手啊?”

……

杯盞交錯間,縱然酒水清寡,可架不住喝的多,陳止腦袋只是稍微暈了一點,可肚子先承受不住了。

陳羅也有眼力勁,一見這情況,趕緊上前,拍著胸脯道:“七哥前些天和那江東才子論道,費了不少心神,現在還顯疲憊,哪有你們這麼輪敬的,這麼著吧,過了我這一關,再來找我七哥,喝!”

陳羅也是個好酒量,一圈喝下來,不過神色稍變。

旁人正待再敬,就有人過來叫了陳止,卻是陳遲的第三子陳傾。

“七哥,我父親找你呢。”陳傾雖是陳家大爺的第三個兒子,但在陳止這輩排行第九,見了陳止也得叫一聲哥。

陳止給一桌人告罪後,隨著陳傾走去。

一路上陳傾都在暗暗觀察這位堂兄,見陳止神色從容、行走有度,暗歎果然氣度不同了,和過去有了天壤之別。

“止兒來了。”到了地方,陳遲親切的迎了過來,他沒在席上,而是身在堂屋,和幾位族人交談,這幾人一見陳止也都露出笑容。

陳遲就道:“祭祖之後,就得準備迎春了,我思量著,你們住在書林齋實在不便,不如就在府中住上幾日,也省得麻煩。”

陳止一聽就明白幾分,正要說話,卻有個聲音從旁傳來——

“大哥,你讓止兒去你那裡,是想讓止兒給你壯聲勢吧,想在拜賀宗親鄉黨時,更有底氣,這事總不能強請,要問問止兒的意思才行吧。”

說話的是陳邊,他的聲音平和、語氣平淡,但屋子裡的火藥味,登時就濃烈起來。

隨著危難過去,陳家原本的矛盾重新浮現。

在陳遲去往留縣的這段時間裡,陳邊坐鎮彭城,借陳止的東風和對白家的反擊,影響力和威望大幅增長,隱隱有了超越之勢。

陳邊說完,就朝陳止看去,露出笑容說道:“止兒,這幾日先住到我那裡,院子都給你備好了。”他這一說,眾人都屏住呼吸。

這是要爭侄啊!

陳遲頓時就有了慍意,想著自己過去因七弟所託,照顧陳止一家,你陳邊處處為難陳止,也敢在這時候出頭?

“二弟,我當年受七弟所託,一直照看著止兒等人,現在邀他暫住,有何不妥?”

陳邊卻也不懼,他過去是與陳止有矛盾,可自張家晚宴後處處遷就,白家一事時更是百般維護,他覺得,換了陳遲這樣猶豫不決的性子,碰上一樣的事,肯定要遲疑起來,不可能如自己這般果決!

更不要說,白家產業的分配,也是自己先提出來的,就是為了和陳止拉近關係。

“大哥,止兒如今名就,自然有他的考慮。”

二人都不願退讓,爭鋒相對的味道越來越濃,眾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陳止身上。

陳止最近聲名鵲起,是陳家未來支柱,這個時候,他住進哪家,無疑是對那一派勢力的重大鼓舞,妙處無窮。

要知道,祭祖之後,就是各方拜會的時候,陳止在哪家,那家在外人眼中立刻就不同了,旁人拜賀的時候,也多了些考量,聲勢當然大振。

這樣的機會也只有今年了,因為陳止是年底揚名,要給陳止拜賀的人不會多,換成明年,名聲一傳出去,給陳止拜賀的人一多,根本沒有其他房的機會了。

在兩邊期待目光的注視下,陳止清了清嗓子,有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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