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王構,確實是出身自王浚軍中。
當初四方圍慕容,陳止派鮑敬言出使王浚軍中,反而被扣留下來。不過鮑敬言雖被扣留,卻不是被安安靜靜的關押起來,反而向諸多軍中兵卒講學,其中就包括了這個王構。
王構年齡不大,心思敏捷,頗有智慧,為鮑敬言所喜,時常與之說學,等王浚不得不放了鮑敬言之時,鮑走之際,曾問聽學之眾,可有願從者?
眾皆搖頭,唯王構從之。
王構追隨鮑敬言抵達代郡,便安心讀書為學,頗有起色。
期間,鮑敬言幾次在陳止面前推薦王構,算是在陳止心裡留下了印象,這次派人出來接應劉綱,便安排了這個王構,既有考較的意思,也有降低影響的打算,否則派出一個在將軍府有名有姓有職位的,事情的性質可就變了。
另一方面,給王構安排的同行助手,也有些來歷。
這個李頭,同樣也是王浚軍中出身,但又有不同,因為他的根底其實是流民軍,乃是被收編的兵馬,即便在王浚的軍中,也只是二流,屬於炮灰階層。
當初南路大軍來襲,被安排在前面作為消耗的,就是李頭所在的軍隊。
王浚被擒,投降的軍隊雖還沒有被整編,但也開始替換中層將領,重新安置隊主,有限度的從原本的底層兵卒中,提拔隊主這樣的中層官兵,相互制衡。
這時,就有陳午、李頭等人出頭,被提拔出來。
那陳午本就是李頭等人的精神領袖,在能力上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很快就被上面的人注意到,連帶著李頭等人也被關注,其名漸漸入了陳止耳中。
這次王構要南下接人,考慮到冀州的局面和地貌,需要一個有些能力,又瞭解情況的人,於是陳午等人就被推舉出來,最後選定了李頭此人,也算是一個折中之選。
所以,趙鹿見了李頭,才會覺得氣質熟悉,二人可以說是出身相似,只是所走道路卻迥異。
這邊,王構將身份來歷交代了一遍,那趙鹿馬上就倨傲起來,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遠遠高過這個王構,氣勢上理應更勝一籌,於是言談舉止慢慢從容起來。
“王兄弟,你這次過來,是為了何事啊?”
王構直接就道:“我等奉徵北將軍之命,過來是與貴方交涉,希望能釋放一行人。”
“哦?交涉?”聽著這個用詞,趙鹿眼珠子一轉,“何人?”
王構道:“乃是彭城劉氏、彭氏兩家的兩位公子,想必趙君是知曉的,他們兩位先前在真定鬧出了些誤會,和城中一些人起了衝突,最後一次事,就發生在上曲陽城中,我等此來,就是要帶走兩位公子的,若有損傷,也願賠償。”
“這個事,我確實聽說過,”趙鹿本來都已經有了決定,既然石勒有了命令,加上自己確實不想招惹北邊,參考冉瞻出塞挾民破胡的事,就想著趕緊把人送走得了,了一樁心事,可一見王構這幅樣子,言語之間彬彬有禮,似乎有些懦弱,而且對方也不知道石勒大帥的命令,那能不能詐對方一下?
放人,肯定是要放的,但如果能利用資訊不對等,操作一波,拿個本來就要送出去的人換來好處,豈不大善?
趙鹿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淡淡一笑,說道:“這個劉綱的事,我雖然知曉,卻不好干涉,他既然鬧出了動靜,總不是毫無緣由,肯定是有些出格之舉的,畢竟一個外來世家子,豈能無故被追捕?若是閣下一來,兩句話一說,就把人帶走了,我這裡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王使者,你說對不對?”
王構眉頭一皺,猜到了趙鹿的想法,正要開口,斜後方的李頭卻已嗤笑起來。
“趙頭領,也別玩心計了。”無視了王構提醒的目光,李頭邁步上前,開口說話,“不就想趁機佔便宜麼?俺們今日過來,就是要人的,要是兩位公子弄壞了什麼東西,也有錢財賠償,卻沒法子和你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你看看俺們,都是無名小卒,對吧,你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
說著說著,他看著趙鹿的臉色,反而得意起來:“剛才打探王小子的根底,不就是為此麼?俺們這般人物,豈能做主?你心裡也該明白啊,說白了,俺們就是個打前哨的,你若是願意放人,俺們帶著人就走,不在冀州多留,若是不願意……嘿嘿……”
最後的冷笑,讓趙鹿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趙鹿用冷冽的目光看著李頭,“也敢這樣跟我說話?”
“俺是個無名小卒不假,”李頭絲毫也不畏懼,“但無名小卒也是有區別的,就看誰跟對了老大,你趙鹿過去也就一馬匪,有什麼地位?還不是靠著石勒?可惜,石勒是發達了,但你能耐不行,現在也就是在後面練練兵、呈呈威風,抓抓人罷了,俺老李也會啊,關鍵是,俺後面也有個厲害的人,你敢動手?”
“你!”
趙鹿暴怒,卻被抓住了七寸,因為他確實不敢動手,連劉綱都不敢動,何況是面前的這個李頭?
這人可是幽州使者,一旦動了,立刻就是送上門的開戰藉口,就算所有人都說,幽州空虛、根基不穩,難以再次出兵,可南下的石勒卻賭不起。
更何況,這種說法也流傳了一陣子,結果卻是陳止先親自出塞,又有冉瞻出塞,已經讓人難以信服。
但被李頭當著眾人的面如此說辭,趙鹿怎麼能忍受得了?
“好了!”王構這時開口了,“李頭,不可對趙君無禮!”他剛才並沒有阻止李頭,等對方說完這才出聲,已然說明態度,但趙鹿好歹有了個臺階下。
“哼哼,你這樣口無遮攔,也就是靠著……”趙鹿還想說兩句場面話,但話未說完,就被王構打斷了
“趙君,咱們也不繞圈子了,”王構看著趙鹿,神色平靜,“李頭的話不好聽,但道理是對的,劉公子等人,我們必須帶走,若是阻攔,後果如何,你當清楚,石頭領在南邊領軍,這裡能有多少駐軍?若因你的一點私念,弄得雙方都下不來臺,結果如何不好說,但你肯定是難辭其咎的,希望你不要自誤!”
趙鹿的臉色瞬間鐵青,強壓怒火,擺了擺手,而後轉身便走,似乎片刻都不想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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