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這話一說,周圍陡然間就靜了下來。
這裡的眾人雖然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看上去虛弱,神情上表現的謹小慎微,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言語。
禿頭呼一行人前來威懾,這些於部的中洲後裔面有懼色,圍在一旁,很多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但還是有不少人竊竊私語,略顯嘈雜。
但隨著陳潛的話音落下,這些聲音就都消失了。
原本臉上還帶著畏懼的眾人,立時換了一副面孔,先是錯愕,跟著就是憤怒,最後卻化為無奈。
這表情變化之快、之豐富,直教人歎為觀止。
於部在西域地位底下,再弱小的部族都能到他們這來威風一二,只是這種事情心照不宣,多少還有個遮掩,就算有人欺上門來,可那人一走,關上門來,日子照舊。
可是陳潛這話一說,就好比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誰能受得了?
就算是再懦弱的人,真個被人指著鼻子嗤笑,也是會心中難受的。
不只是周圍的眾多族人愣住了,就連於威都一臉愕然,跟著面色鐵青。
“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教導,莫非我這個族長,會不如你一個外人?”
於威到底是一族之長,儘管心中不快,但略一收攝心神,就開口道:“再來,我們於部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眼看著就要遭難,還請你行行好,將今日之事自己扛下來……”
“父親!”
聽著父親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於千語忍不住出聲想要說些什麼,但立刻就被於威打斷。
“不必多說,我這都是為了部族,那禿頭呼身為西城統領,手握大權,有先斬後奏之能,想對付咱們這樣的小部落。根本不用親自出手,可是他今日卻親自來此,可見重視!”
似乎是因為女兒的話語挑起了心絃。於威面色一變,顯得憂愁起來,眼底泛起一絲後怕。
剛才。被陳潛一句不加掩飾的話語刺激,他話語有些不客氣,現在回過神來,才想到陳潛修為不凡,連禿頭呼都被逼走,這等人物不能以言語挑釁,所以語氣慢慢緩和。
“你以為禿頭呼為何要來?還不是因為知道你回來了。你可知道,這半年來咱們於部受了多少刁難?為父忍辱負重,既要維護部族,又要保證你未來幸福。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和蘭竹部有了婚約,結果……”
“蘭竹部!?”
聽到這個名字,於千語一臉驚訝,她身旁的於和也跳了起來。
於和一臉驚奇:“難道是蘭竹多巴?他還真敢出頭?就不怕禿頭呼找他麻煩?將蘭竹部驅逐出去?沒有葉護軍作為後盾。這草原裡可有的是聞風而來的‘餓狼’!”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幾名中年人開口說了幾句。
這幾人是於部裡的頭領人物,和於威是堂兄弟,算是姐弟兩人的長輩。
幾句話後,於家姐弟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這蘭竹部的少主。一直對於千語有好感,兩家上一輩也有些交情,有談婚論嫁的意思。
西域部族沒有中洲那麼多規矩,若是看著合適就會結合,只是於部多少保留著中洲習俗,要等於千語的年齡達到一定程度,婚事這便擱置下來。
沒有想到,中途殺出一個禿頭呼。
蘭竹部考量許久,最終還是迫於壓力放棄,但更讓人沒有料到的是,上個月蘭竹部的老族長,為了爭奪水源不幸戰死,他的兒子繼承了部族職位,一改從前決定,又要迎娶於千語。
這個蘭竹新主平日裡不聲不響,但沒人料到,他竟和草原上另外一大勢力“狼部”有了關聯,一來二去,居然離了碎葉城,舉族搬遷草原。
因為狼部的干涉,碎木城住羅晉恩也就賣了個人情。
於威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和蘭竹部結親,連帶著也擺脫羅晉恩的掌控,舉族離去,因而打算在於千語姐弟回返之前,將這事定下。
可沒想到,於千語今日一回,那禿頭呼不知從哪得到了訊息,匆匆趕來,硬是要讓於部立刻將於千語交出來,不然就滿族抄斬云云。
於威苦勸無用,恰巧於千語一行人回來,往後的事情,就是陳潛一眼逼退了禿頭呼,使得局面越發複雜。
“這禿頭呼真的這般囂張?”
於和聽完,滿臉怒色,一副要立刻找禿頭呼拼命的架勢。
於威卻不管兒子,只是放低姿態,對於千語道:“為父這也是沒有辦法,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部族和你,咱們部族實力弱小,根本就拼不過人家,只能找人依附……”
耳中聽著父親勸慰的話語,於千語心中複雜無比,低著頭不說話,最後卻是目光一轉,看向陳潛。
注意到自家女兒的視線變化,於威也看向陳潛,他當年第一次見到陳潛的時候,以為對方是個恰逢其會救了自己兒子的廢人,沒有多說什麼就打發離開,這兩年也知道兒子和對方時有接觸,只是不理。
“只是沒想到,連千語也和這人有了交情,而看樣子還……”
一念至此,他皺起眉頭,就要再說幾句。
在於威看來,陳潛這種人修為高深,雖不是廢人,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依舊不能收入部族,不然早晚要給部族帶來災禍。
“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先讓他和禿頭呼糾纏,將禿頭呼的注意力都牽引過去,給部族遷移留下時間,今天晚上,我就帶上千語,前往城外的蘭竹部駐地……”
正當於威在心裡盤算著的時候,對面的陳潛忽然笑了。
接著,他開口道:“你不要想著如何利用陳某,你或許是為了部族好,是為了一個族群謀劃,但別想以此為憑,讓陳某去做那馬前卒,我從沒興趣做他人的棋子和手中刀,我勸你還是想想怎麼應付眼前之事吧。”
他說著,衣袖飄蕩,甩出一道光影,緊跟著,一人憑空出現在於威面前。
這人通體青紫,依稀能分辨出身上華服的模樣,做著邁步的動作,但卻一動不動,宛如木雕,絲絲寒氣不斷從身上散發出來。
身前突然多出一人,這種詭異的情況自是讓人心感離奇,於威也不例外。
他眼見陳潛這衣袖一甩,就變出一個人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被這種手段給驚住了,視線一掃,以於威的眼光,很輕易的就判斷出,這人是被寒氣給冰凍起來了。
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人臉上的瞬間,立刻臉色大變。
於威感到自己的心臟“嘭”的一聲,差點沒在胸膛裡直接炸開!
又仔細的瞅了瞅這人相貌,他心裡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
“少……少城主?”
口中呢喃,看著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於威手足無措。
說是熟悉,是因為這張面孔,幾乎城中所有的人都牢記在心,而之所以又說陌生,是因為以於威的身份,甚至都沒有資格和這人真正交談。
這人,就是被陳潛以寒氣冰封,又收入藥鼎的羅因。
“為何少城主會出現在這裡?還變成了這幅摸樣?”於威先是震驚,跟著就是害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潛,一副不說明白就不罷休的樣子。
於和上前一步,將事情的經過說給了於威。
“什麼!巴魯和多摩多爾佳都被斬殺了?”
聽完了事情經過,於威整個人哆嗦起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看向陳潛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除了痛恨,還有由衷的敬畏,照於和的說法,眼前這個男子輕而易舉的就滅殺了碎木城最頂尖的兩名武者!
而且還能凌空攝物!
有可能是身入先天的絕頂高手!
先天高手!
那是什麼概念?
那可是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身份比之碎木城的城主也不逞多讓!
面對這種人,他於威心裡的小算盤立刻就收了起來,不敢再有什麼利用的心思,更恐懼於自己剛才的無禮。
要知道,禿頭呼能借著權勢將於部滅族,可先天武者憑著一身修為同樣能夠辦到!
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只是……”
於威心中惴惴不安,又轉頭看向羅因,哀嘆了一聲,只覺得於部這下可能真要完了。
羅因的身份自不必多說,比禿頭呼高上太多,招惹了禿頭呼,說不定還能逃出去,投奔一方勢力,城主羅晉恩並不會為此撕破臉皮。
可傷到了羅因這位少城主,那就不是撕破臉皮的問題了,而是有沒有勢力會冒著和羅國交惡、死磕的風險去收留他們!
“完了,完了,全完了……”
看著於威慘淡的表情,於家姐弟和周圍族人,同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便在這時,陳潛口中一吹,覆蓋在羅因身上的冰冷之氣隨之消散,羅因停滯了的血液和思維,又重新恢復。
他的眼珠子一動,視野漸漸恢復,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
與此同時,在一條街道上,禿頭呼正在向心腹下屬交代命令——
“去!立刻叫上人,給我將於部所在包圍起來!”(歡迎您來,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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