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以身體記憶勁力變化,將《鍛筋煉骨功》的運勁法門記在了心中。
他雖身受重傷,但亦能在體內以意識鼓動拳意,不斷升起念頭,對全身下達命令,去催促骨骼和血肉生長、恢復。
這拳意因重傷難以透體而出,卻也能推動著相應的大筋彈動生勁,以勁力捶打骨骼,又透過大筋的收縮彈動,來磨練大筋本身。
本來也能以真氣推動,但陳潛丹田內真氣混亂,以他此時的精力、心神,暫時無法掌控,只有微量的真氣,能自發的滲出,蘊養臟腑。
橫練功夫,被一些人認為是旁門左道,原因就在於,這橫練是先傷己,而且是玩命的折磨自己,然後才能建立起根基,讓身軀韌性漸增,甚至高深的橫練功法,還能改變身體的特質,達到鐵身、金身的程度。
像陳潛自己琢磨出來的那套橫練,就能膨脹肌肉、充血大筋,令身軀膨脹,從而爆發出更大的力道,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改變了自身的血肉性質。
不過,這些橫練之法,需要大量的元氣補充,融入血肉骨骼之內,才能支撐住不斷的劇烈變化。
好在陳潛現在雖然臟腑、骨骼、皮筋都有嚴重損傷,但是體內卻不缺生機元氣,無論是來自於養魄草的生機,還是源自血色結晶的氣血精華,都可以源源不斷的轉變為純粹的血肉之力。
但是,以念頭拳意彈筋生勁。淬鍊體魄骨骼,這個過程,是極為耗費心神精力的,就算是身上沒有傷勢的人,想要這樣行功、打熬身軀,也要循序漸進,適時休息。
但是如今陳潛的情況。卻是沒有辦法去休息的,因為他一睡,意識一鬆懈。別說繼續控制大筋彈動了,連人都要疲倦,被傷勢拖拽著。陷入長眠,也就是死亡。
他只能在保持意識不沉淪的同時,以一種近乎執念的方式,用拳意去給身軀下達命令,彈動大筋,每一動,都加重著疲倦,將他推向黑暗沉淪的邊緣。
這樣一來,在意識潰散的威脅下,陳潛的意志、意念。只有不斷的提升自身強度,才能不被拉扯入眠。
拳意、意念不同於血肉軀體,有些玄妙,不是攝取和消耗外界元氣,而是全看一個人的內心。這個人只要覺得自己還能堅持,那他的信念堅定,意識自然長存,甚至還能增長!
曾經有人就遇到過類似的事情,一些意志堅定的人,身軀腐朽、死亡。但意識依舊徘徊不散,最終越級化為武道精神。
武道精神不同於武道意志,與武者本身不會相連,一旦成型,便是一個**體。
這些,陳潛當然還不知曉,他的意志也沒有經歷蛻變,算不得武道意志,但其堅定的程度卻不逞多讓。
依照老者的本意,他以為陳潛也就是能堅持幾個時辰而已。
畢竟一個人受到如此重傷,休息、恢復都還來不及呢,還要去強打精神操控勁力打熬身軀?怕是很有猝死的可能。
“嗯,那小子心志堅定,我勸他,他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先讓他試試,也算是多了一番磨練,等到極限了,不行了,我再將草藥放到他嘴裡,定住他的心神,讓他能夠熟睡,等醒了,精氣神充足了,再去練功。”
這便是老者的打算,他的法子,就是把一種特殊的草藥“安心草”,放在陳潛的嘴裡,保護陳潛的意識不致沉淪,能安睡,像正常人一樣作息,過一陣子,等傷勢穩定了,不再有致命危險,也就不需要草藥的輔助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看樣子,這小子應該是快到極限了。”
老者時刻注視著陳潛,發現陳潛的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內中無神,知道這是快要到達精力極限的表現,所以取出了幾根乾枯的草梗,做好了準備。
一但陳潛身上的氣息潰散了,那就代表他意識行將沉淪,陷入彌留,那個時候,就要將草藥放到嘴裡,醒神安魂。
兩個時辰過去了……
“嗯?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他居然硬生生的挺到現在,不過,也快了,人的意念再強,也抗不過自然規律,身軀重傷,那是難以彌合的,意志再堅定也沒用。”
老者這個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從容之色,死死的盯著陳潛,一有異動,立刻就會上前。
五個時辰過去了……
“不應該啊,這五個時辰都過去了,什麼人能撐這麼久?而且,這小子就沒停止過運勁行功,但他眼中的神采明明已經完全消散,臉上的起色,根本就是彌留之色了,怎麼還能撐這麼久?”
老者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一遍又一遍的探查著陳潛的氣息變化。
“他身上的氣息微弱至極,但卻平穩,分明是身體已達極限了,可是意志還在支撐,這種堅韌的勁頭,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有那些經歷了許多的人,才能做到!難怪他之前從懸崖落下,還能不死!看來不僅是體魄強健的緣故,也因為意志的堅定!”
十個時辰過去了!
蓬!蓬!蓬!
寂靜的洞穴中,一聲聲好似噴氣般的聲響,顯得格外刺耳。
這是陳潛體內大筋彈動、血氣漲縮時發出來的聲響。
老者看著陳潛的身子,內心沉重,在他的身旁,趙婷也意識到情況有異,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盯著陳潛,裡面佈滿了血絲。
這十個時辰以來,趙婷一刻也沒有休息。
“看來,我真是低估這小子的執念了,這該是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才能堅定到這種地步?難道是死而復生、回到陽世來彌補遺憾的?”老者想著,搖了搖頭,“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這小子的氣息和意識還未磨滅,反倒是身軀本身先死亡了。”
“不過,若是強行將安心草放到他的嘴裡,讓他睡去,怕是要打斷他如今的這股子勢頭,錯過一次機緣。可是不放進去,這小子這樣下去,縱然意念暴漲,但身軀死亡了,又有何用?”
老人想著,臉上露出了掙扎之色,最終長嘆一口氣。
“那些巔峰強者,他們一生成長,除了自身天資和堅持之外,也需要一些機緣,因緣巧合,才能成就巔峰,如今老夫好像也碰到了一個有巔峰命格之人,只是……”
“只是,大出血的卻是老夫我啊。”
嘆息畢,這老者一轉身,居然向著洞穴深處走去。
他的動靜,自然驚動了趙婷,她一驚,就要出聲。
“小丫頭,別惹老夫,不然打你屁股!”老者的話語裡有一股惱怒之意,轉眼,他的身影沒入了洞內陰影中,但很快就再次出現,攤著左手,手上漂浮著一小塊指甲大小的事物。
趙婷凝神看去,發現是一小塊乳白色的石頭。
老者也不等趙婷出聲詢問,就走到陳潛跟前,看了看手上的那一小塊石頭,眼中流露出肉痛之色。
“一年啊,一年才能凝成這麼一小塊,老夫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小子可得給我省著點用。”他嘴上說著,手一抖,那塊小石頭向著陳潛的額頭飄去。
此時。
陳潛的意識中一片迷茫,他完全是在以一種近乎本能的方式,支撐著意識空明,不願睡去,而且,意識中那些個命令,也以一種彌留慣性的形式,不斷傳遞到身體各處,指揮著一根根大筋彈動。
迷迷茫茫,無思無念,只剩下堅持。
精神、意識如一根弦,拉扯、繃緊至極,彷彿一個用力,就會徹底崩斷!
在陳潛的意識深處,識塔微微震動著。
與雙頭護法一戰,這識塔毫無作用,識塔專注於內,無法外出禦敵,即便沒有陳潛的阻止,它也幫不上忙,但是眼下,陳潛以意志驅動著拳意,去催促身軀傷勢治癒、打熬磨練筋骨,識塔也因此發生了異變。
不到從什麼時候起,識塔三層的漏窗上,有光透出,一些模糊的影像滲透出來,轉眼破碎,化為星星點點,融入了陳潛的意識、拳意。
陳潛意識近乎停滯,但也隱約感到,心裡好像漸漸多了些什麼,增加了一些感悟,心底生出一種莫名感覺,彷彿很多問題,可以輕而易舉的勘破了……
就在這時。
暖。
一股暖意陡然出現。
這暖意來得突然,但並不霸道,緩緩滲透進來,化為道道暖流,溫暖心肺,甚至連意識都被感染,有種活潑潑的感覺。
好像是浸泡在溫泉內,身心溫暖。
陳潛的精力,在暖意的撩撥下,竟然緩緩恢復起來,但並不明顯,暖意彷彿只是將那根緊繃的弦包裹住,微微鬆弛,讓弦不至於崩斷。
不過,經此支援,陳潛那近乎空白的意識,也回過神來,心念有所復甦,不再迷茫。
而這股暖意,便在不期然間,調動著陳潛的氣血、拳意、氣機,融合、蘊養、研磨,而意識中,那些從識塔內滲透出來的模糊影像,也開始一點一點的融入到氣機拳意之中。
氣機緩緩變動、凝實,而陳潛的體魄、骨骼強度,一步一步的提升著。
“哎,敗家子……”
溶洞中,老者看著陳潛額頭上那塊迅速縮小的石塊,愁眉苦臉,眼皮子值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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