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龍倏忽站住了腳步,並輕輕地拉了張志斌一把,低聲說道:“小斌,你和三林出去,到街對面的那家茶莊等我。”
“嗯,我知道了。”張志斌連連點頭,隨即神情有點慌張地帶著三林轉身離開了“囤寶閣。”而張一龍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片刻,這才邁開步子不慌不忙地朝前走去。
此刻,前方正圍著一大堆人,好像在看什麼熱鬧,其實走進來的那一瞬間張一龍就意識到了,自己來得或許不是時候,“囤寶閣”有人在鑑寶,畢竟是本地最大的一家典當行,每天都有可能來大顧客,拿著重器來典押,但東西必須過首席鑑定師李德光的眼,只有得到了他的認可,那才能收下來。
李德光是這一行數一數二的鑑定大師,在張一龍的印象裡,他還從來沒打過眼,相信這一次他也不會看走眼,儘管很相信李德光的眼力,但是此時此刻他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
因為來者不是普通的人,而是“惡”名昭著的賀三爺!
之前張志斌就是栽在此人手上,手中的傳家之寶也被搜刮了,幸好還能“全身而退。”身體並沒有受到傷害。
當從張志斌那裡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張一龍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賀三爺這個人是個典型的偽君子,平常時候,表面上總是裝得溫文爾雅,可他臉色比天色還要變化無常,一旦撕破臉皮,那他陰險惡毒的本性就會畢露無疑。
儘管從來沒有和賀三爺一夥人打過交道,但是張一龍曾經聽人說起過,幾年前賀三爺手下將一個行內收藏家從一棟大樓扔了下來,活活摔死,事後警察查起,疑為跳樓自殺,雖然當時有不少人在殺人現場,但沒有一個人膽敢站出來說實話,指證賀三爺他們是兇手。
而據說賀三爺之所以殺死那個收藏家,是因為對方壞了他的大事,但不知道是對方不收他的東西,還是對方識破他的贗品並告發了!
賀三爺手中高仿無數,尤其收集了不少唐仿瓷器,他每天都在想辦法走掉手上的貨,而拍賣公司、典當行以及大收藏家是他最主要的目標,他想方設法就是為了發黑心財。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賀三爺他們來了,肯定不是好事!”張一龍暗暗地思索道,不是他害怕賀三爺一干人,而是他正在為李德光擔心,如果賀三爺想把東西典雅給“囤寶閣。”那豈不是想害他們,賀三爺手中出來的貨,有幾件會是真品。
可他這個人老奸巨猾,他厲害就厲害在拿出來的不是普通的新仿品,卻是幾乎能以假亂真的高仿,“唐仿”是其中的典型。
不過唐仿雖然能矇蔽人的眼睛,甚至非常出名的文物專家看了之後都可能打眼,上次顧清的叔叔顧長卿不就差點兒被一隻唐仿將軍罐矇騙了嗎。
但是,做得再精的唐仿也會落下破綻,因為造假者一開始就留下缺漏了,不是在瓷器表面某細微的部位做記號,就是在瓷器內壁留下暗記,不過一般人極難看出來,畢竟肉眼凡胎的誰有那麼好的眼力。
可張一龍偏偏開了“天眼。”他右眼的透視能力在鑑定“唐仿”上得天獨厚,別人看不到的部位或者別人看不清的地方他卻能輕而易舉地看見,那天暗中幫助顧長卿打假就是明證。
陰錯陽差地,他鑑定技術平平的張一龍反而成為了鑑別唐仿的一流高手,正如顧長卿大力稱讚的那樣,說他是不世出的鑑定高手。
當下張一龍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人群中,完全是下意識地,他定睛看向正擺放在桌子上供大家鑑賞的那件東西。
“哇~~”當一眼瞥見那件東西時,張一龍暗自驚呼了起來,即刻映入他眼簾的是一件瓷器,一件異常耀眼的精美瓷器。
如果不是極度危險的人物賀三爺在場,那張一龍恐怕忍不住脫口而出地讚歎了,可眼下情況大大不同,但凡有賀三爺“捧場”的東西,那多半有問題,不由令人質疑。
儘管如此,張一龍還是被眼前的那一隻瓷器深深地震撼了一下,因為那東西乍一看實在是太漂亮了,簡直美不勝收。
張一龍當然認得出那件瓷器的品種來,那是一件粉彩瓷,看器型和紋飾特色,應該屬於清朝康熙年間的粉彩瓷。
康熙粉彩瓷往往出精品,在拍賣場上向來“炙手可熱。”是一大熱門,成交價動輒幾千萬,令人咂舌。
“張一龍——”張一龍正準備仔細看一下那隻粉彩瓷,正在這個時候,只聽到右後方傳來了一個清脆悅耳的叫喊聲,突然向他打招呼的那個聲音很熟悉,他自然一下子聽出來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叫他過來的美女上司慕晚晴。
“慕總?”張一龍當即掉過頭去張望,只見慕晚晴站在人群外笑吟吟地向他招手,他會意,便提著裝有青花葫蘆瓶的袋子朝慕晚晴走了上去。
慕晚晴把他叫入了一間安靜的內室,語氣急切地問道:“張一龍,東西帶來了吧?”
“慕總,他們在幹什麼?”張一龍不答反問,問出這句話來時他眉頭輕微地皺了一下,頗有些顧慮的樣子。
“誰?”慕晚晴反問道,“你是說光叔他們嗎?他們在看東西啊,一件康熙官窯粉彩瓷,特別地華麗,故宮博物館裡的瑰寶也不過如此吧!”
張一龍沉聲說道:“慕總,那東西的來歷?是有人要放在這裡典押麼?”
慕晚晴點點頭道:“嗯,是的,是有個老闆要放在光叔他們這裡作抵押。具體我的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典當行的大老闆和那人有點經濟利益糾紛吧,所以那人拿著一隻粉彩大瓶來抵押了,金老闆就叫光叔做鑑定。我仔細看了一下,東西感覺沒有問題,但很奇怪……”
“奇怪什麼?”張一龍驚疑道。
只聽慕晚晴說道:“那麼好的一件瓷器,如果送去拍賣公司,那拍價肯定不低,光定金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吧?又何必送來典當行呢?”
張一龍隨口道:“或許他不想賣掉,放在典當行他隨時可以贖回去。”
“那倒也是了。”慕晚晴點了點頭贊同道,“哎,光叔這次怕是遇到難題了!”
“為什麼?!”
慕晚晴那一聲嘆息讓張一龍心頭不禁一緊,隱隱約約之間,他似乎感應到了一股危險,李德光雖然不是他的師傅,沒有直接傳授他什麼,但是他心裡面早就拜對方為師了,有事情總來請教他,對方也是知而不言言而不盡,潛移默化地,他也從對方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所以現在李德光遇上麻煩了,他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在這個方面,可以說李德光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能袖手旁觀。
“等下得好好看看,如果那真是一件唐仿,得想辦法告訴光叔一聲,看他如何處理。”張一龍隨即暗想道。
不過賀三爺可不是李凱,對方不好得罪,難對付得多了,因此不能隨隨便便地說出來。
“你難道剛才沒有看到嗎?”慕晚晴壓低聲音說道,“賀三爺也在現場,是他陪著那老闆來的。聽人說,那是他親戚,但誰知道其中的內情呢?賀三爺那個人的本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上次‘光頭南’來我們公司鬧,就是他在背後指使的。”
慕晚晴口中所說的“光頭南”是本地的一個地痞流氓,前些年以收保護費為生,現在政府管得嚴了,他不敢亂收錢了,但一直沒有消停,敲詐勒索還是經常有的事情,此人是賀家的一條走狗,賀三爺叫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如果有人得罪了賀三爺,那很有可能光頭南會帶著一夥混混衝進這家的古董店亂砸一通,砸完跑人,你卻奈他不何,因為賀家財大勢大,早就打好關係了,一般人還真惹不起他們。
所以只能敬而遠之!
張一龍明白慕晚晴話中的深意,原來慕晚晴也懷疑那件精美絕倫的粉彩瓷是賀三爺刻意安排的,他就是想訛詐一筆。
但究竟是不是賀三爺在搞鬼,得以實物為準,只有鑑別出那是唐仿,才能證明一點,否則他們再怎麼囂張狂妄,你也只會是無可奈何。
“呵呵,我看到了。”張一龍淡淡一笑道,“他無處不在的,古玩街上如果發生什麼大事,絕對不會少了他的身影,這麼大的場合他怎麼可能不在?”
“是啊。”慕晚晴點頭應道,她娥眉微蹙,也似有愁緒,不過很快她就舒展開了眉頭,笑道,“張一龍,我們不說閒話了,看看你那件東西吧。”
她迫不及待想要察看張一龍拿來的那隻青花葫蘆瓶了。
“嗯,就這個東西。”張一龍點了下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擺放到桌子上,並開啟袋子,露出那隻早已經洗刷乾淨的“尿壺”。
“哦?!”一見之下,慕晚晴眼睛一亮,讚歎道,“真漂亮!張一龍,你好運氣啊!這麼漂亮的瓷器你都能淘來!這比起那隻粉彩大瓶來絲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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