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敵軍,對當今的清軍來說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連山關——細河一戰,楊格穿針引線達成了黑龍江軍和蘆榆防軍的聯合作戰,擁有八千兵力的優勢,動用其中近三千人在細河河谷圍殲敵一個大隊700人,還給跑了100多人。四倍於敵,謀略得當,指揮得力方才得到如此戰果,如今,八千清軍對上五千日軍,根本沒有會戰取勝的可能,況且,草河堡之敵還未曾解決,如欲與敵主力會戰,原本是盤中餐的草河堡敵軍就變成心腹之患,這仗怎麼打?!
反正,楊格自覺沒有一分半點的把握!
“楊格啊。”聶士成從部下幕僚的面色中看出不少東西來,遂道:“蘆臺調來的四個步隊新營和兩哨炮隊,今晚就可抵達連山關,明日可到草河堡,略作休整即可參與攻打草河堡之役。咱們只是拿下草河堡而已,並不與敵軍大隊交戰。噢,兩哨炮隊帶來四門新式鋼炮和兩門銅炮,攻城之戰,我軍火力還算充足,草河堡敵軍不多,應有可能一戰而下。”
依克唐阿握拳作勢道:“齊字新營和靖邊新軍也快到了,屆時黑龍江軍就有可戰之兵18營,本將還檄邀定邊軍統領張錫鑾大人率部前來助戰或出兵寬甸,威脅日軍側翼。如此,咱們即便與倭鬼子第十旅團主力對上,也未嘗不可一戰吶!士氣可鼓不可洩,草河堡,必須拿下!”
通遠堡目前有敵三千餘,估計的後續部隊和留駐鳳凰城、雪裡站的部隊加起來不少於兩千人,草河堡有一千人,實際上,在遼陽東路戰場上的日軍就這麼六千餘或者七千人。得到增援後的清軍約有一萬四千人左右,乍眼看去,整體兵力兩倍於敵,在當前的草河堡內外,敵我兵力更是八比一,如果僅僅把戰役目標限定在拿下草河堡的話,應當毫無問題。
恐怕,這就是依克唐阿和聶士成的信心所在吧?可是,日軍在通遠堡的三千人是吃乾飯的?這邊槍炮聲一急,焉能不來增援?恐怕,日軍就是等著清軍強攻草河堡,一旦兩軍在堡內外打成膠著戰,通遠堡之敵三千人出現在圍堡清軍背後......嗯,這也是兩位老將之所以面色沉重的原因吧?
士氣可鼓不可洩,這話有道理,特別是對於連戰連敗,好不容易撈到兩場勝仗的清軍而言。真的不容易啊!八千人士氣高漲地圍了草河堡,主帥又放了拿下草河堡的話出去,此番若灰溜溜地撤退了,放過堡內那一千日軍......這話聽起來咋就不是味道呢?
如何權衡利弊,如何爭取勝利?帳內諸人都指望著年輕的楊格。
“依帥,軍門大人,各位統領大人,標下還是不主張與敵第十旅團會戰,還是覺得蘆榆防軍撤回連山關、摩天嶺固守,派遣得力一部協防海城;黑龍江軍以得力馬隊運動作戰牽制敵軍,也可抽調一部兵力南下海城。旅順失陷與否,遼陽東路都註定不是整個戰局的竅眼,至多就是一個輔助戰場而已,咱們拿下草河堡,擋住日軍第十旅團主力,對整個戰局而言並無決定性的作用。反之,如果我們協助友軍堅守海城,保障摩天嶺側翼,保障遼陽南路與敵相持的局面,朝廷要持久抗戰也好,要和談罷兵也好,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一旦海城失守,摩天嶺側後翼勢必受敵威脅,更重要的是日軍可以經海城北上遼陽甚至奉天,西渡遼河進逼錦州、威脅山海關,若再起一軍經海路運輸登陸山海關或蘆臺、大沽口......”
楊格嘩啦一聲將地圖展開來,讓諸位將領都可以將整個戰局看在眼底。
依克唐阿和聶士成交會了一個眼神,俱都看到對方眼裡的異樣神采。
受朝廷之命在遼陽東路抗敵的二人,自然將遼陽東路戰事作為重心,也就將目光、思維禁錮在遼陽東路戰場上,猶如坐井觀天一般。方才楊格一番話,讓二人都生出一種跳出禁錮,天寬地廣的豁然開朗之感。
楊格,哪裡是將才二字可以形容,單論軍略足當“帥才”也!惜乎......可惜啊,朝廷規制,防勇出身的楊格能夠機緣巧合地爬上天津鎮西沽守備之位已經是大造化了,如此急切間怎麼可能攀上全軍、全域性統帥之位?
十多天以前延山、巴哲爾等人曾經生出的感受,如今出現在兩位身居高位者心裡,幸運的是,這二位都與楊格建立了某種友善的關係,也是識才愛才之人,並未因為某人有些不識體統而生出什麼別樣的心思來。
“依帥、軍門,諸位。”聶士成旁邊的老總兵耿鳳鳴開了口:“耿某以為楊大人所言極是。拋開增援海城不談,草河堡不好攻吶!新奉軍兩個營,老奉軍一個營,三營之眾有地利之優勢輪番攻擊連山關,縱然有軍門不可攻克之命令,卻在前日作戰中傷亡四百餘人,幾不成軍吶!昨日,連山關日軍兵力大減且懾於河東戰事而驚慌,不知戰守,我新奉軍、鎮東軍、仁字軍合力一鼓作氣攻下連山關,殲敵六十餘,卻也付出近百人傷亡的代價。今日之草河堡,地利在日軍,堡牆也較連山關完整、堅固,且有日軍千餘,我軍若要強攻,非全力以赴、付出極大代價不可!若攻而不克,通遠堡日軍擊我側背,則有全軍崩潰之虞!還望依帥、軍門三思吶!想我新奉軍那幾百弟兄……唉!”
說到傷心動情處,鬚髮斑白的老總兵已是雙目含淚,渾身微微戰慄。
楊格察言觀色,心中卻有些微微後悔。自己有些莽撞了,明明察覺了兩位主帥都有拿下草河堡之意,那就應該先行策劃,待得會議散了再私下進言勸阻,獻上全域性之策。如此可以保全主帥的顏面,更可以讓主帥在部下眾將中保持較高的威信。這一點對依克唐阿來說可能還不重要,對聶士成卻尤為關要了!
草河堡能不能打?能,需要冒險!能不能拿下來?按照清軍戰力來看,難!戰前軍議中對草河堡之敵並非強攻,而是“逼”字訣。如今日軍大隊來援,看來已經沒有時間圍堡實施“逼”字策略了。那,就只能狠狠揍他一拳,然後突然撤兵,讓憋足氣全軍來援的日軍第十旅團主力撲一個空!
“草河堡要攻,但不可攻克也很難攻克!”楊格說著,回頭看了看諸位統領一眼,又道:“我想依帥和軍門的意思是以打草河堡吸聚日軍主力來援,另發揚我馬隊優勢,間道出擊通遠堡、樊家臺一線,讓日軍來回奔命,弄不清虛實,今後則不敢盡其主力強攻連山關、摩天嶺了。”
“嗯......”依克唐阿和聶士成相視點頭微笑,依克唐阿揮手道:“楊格所言正合我心,今日軍議就此作罷,各部統領速速回去整理部伍,特別要注意通遠堡方向的警戒。散了吧!楊格留步。”
楊格根本就沒動,他知道自己已經說服了兩位主帥。接下來,應該在私底下把如何打草河堡、迷惑日軍一事談妥;再把撤軍摩天嶺後兩軍配合的細節梳理一遍;還要在前番賽馬集的整編新營計劃基礎上,把黑龍江軍、蘆榆防軍能夠抽調的部隊集中起來整訓,然後開往海城,那才是大局所在!
哼,小日本兒把第五師團主力都壓在草河堡一線了,老子偏不跟你硬碰!只要有個半月時間,只要兩位主帥全力支援,老子一定能整頓出一支可戰之兵來。那時候,南下增援海城也好,東出連山關邀戰也罷,這場戰爭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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