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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這些都是你的】

作者:過河老卒
小站,原本是天津到大沽口的驛站,軍中稱呼為小站,因襲正式的名稱。

第一軍軍需部被服廠就坐落在月牙河邊,一根高大的煙囪時時噴吐著黑色的濃煙,把富有詩意的月牙河之名,糟蹋的不成體統了。被服廠是一大片相關工業產業區的總稱,中央那根大煙囪則是供應整個工業區動力蒸汽的動力車間標誌。在它旁邊,有正在破土動工的毛紡廠、有天津軍用織布廠、有成衣廠、有電鍍銘章廠、有精繡廠還有一個龐大的倉庫區,倉庫區又分為三大部分,為原材料倉庫、成品倉庫和儲備倉庫。

第三旅進軍陝甘之後,隸屬與第五軍的湘軍魏光燾部接防小站,也向被服廠區派出了一個連的警衛部隊,月牙河邊,小站驛道上,廠區之間或者是稻田邊,隨時可以見到巡邏的,穿著與第一軍一樣的湘軍巡邏隊。

新式軍服還在趕製,沒有到達一定儲備數量是不可能換裝的。根據產能預計,最早要到四月下旬才能首換裝直隸範圍內的各部,年底可以供應盛京的第二軍,明年才能成全部的生產能力,滿足三十萬新軍所需。

李鶴年也頗有實幹精神,成衣廠尚未完全形成產能,毛紡廠就開動了,故而,這位掛著總辦名號的資本家是忙得連軸轉,心裡卻是欣喜的很、充實的很,只是有一點尚不盡如人意。

芷的。以前的買辦家族轉向民族資本家族並且與國家軍事力量扯上關係,前途是無限的光明。可李氏家族的大部分資產所有人,李鶴年的侄女兒對此卻完全不在然,對工廠的事兒不理不睬,一個姑娘家竟然跑到西學學堂去當英文助教。哎¨一就算李鶴年當過洋人的買辦,接觸過西方一些思想,可西洋的、美國的女人都還未有如此拋頭露面之舉啊!

這些還不夠鬧心的一.最近,大小姐對英文助教一職不滿意了,聽說是要辦報紙·還要親自出任女記者啦!嘖嘖.¨氣死人啦!

端著叔父的架子,連續打了幾個電話,總算把大小姐請到被服廠總辦室裡來了,李鶴年卻又在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為好。

快二十歲的大姑娘·尋常人家的早已經結婚生子了,老家、天津甚至京師來提親的人可謂絡繹不絕,人家大小姐就是瞧不上眼,你要怎麼著吧?當叔父的總不能行出逼婚那種不智之舉吧?

人生得太美了,心氣兒太高了,也是一種負擔。

面對有些不耐心的侄女兒,李鶴年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先打親情牌,乃道:“芙蘭啊,你兩歲時沒了娘,八歲時沒了爹,是叔父一手把你帶大的,看著你從這麼丁點大出落成天津衛第一號的大美人兒,還是留洋讀過女子大學的,在西學學堂裡也頗受人尊重·為何又要辭職開什麼報社呢?你究竟是什麼個想法,總要給叔說個清楚吧?”

“我要去關外。”

簡短的一句話,令李鶴年是後悔不疊·腦子裡滿是亮閃閃的星星飛旋。幹啥當初耍個心眼子讓侄女兒遇到楊大帥啊?得,搞成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局面,吃虧的還是李家,還是視為己出的侄女兒!小兒女對英雄的崇拜可以理解,但不能這麼個崇拜法啊,女兒家去關外幹啥?

“叔叔,你別想歪了,我是在開辦報社之後,作為常駐關外的記者,及時報道關外的鉅變和大清國的新政。如今的大清國正在從關外開始醞釀一場巨大的變革·這是一個偉大時代,足以與英國的光榮革命、法國的大革命相提並論。不置身其中感受時代的偉大力量,不為其貢獻出自己的綿薄之力,芷枉自活在這個時代一回了。”

“越說越玄乎,越說越可怕,什麼大革命、光榮革命的?革命是啥?老夫我不懂!移民實邊就移民實邊吧·整軍經武就整軍經武吧,非要弄出那麼玄乎的說法來,搞不好是要壞事兒的!咱李家的全數身家可都與移民實邊、整軍經武捆綁在一起啦!容不得半點閃失。”

李芷用同情、可憐又無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叔叔一眼,冷冷而堅決的說:“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不行!你一個女兒家孤身出關,能行嗎?”

“叔叔,誰說我是孤身出關,我有合夥人,我還能招聘職員和記者。

李鶴年急問:“誰?誰是你的合夥人?”

“西學學堂的文學教習,梁竹軒。”

“梁竹軒?”李鶴年有些記憶,好像過年的時候在李家出現過這麼一位姓梁的人物,對,確實有這麼一號人物。記得瘦瘦高高的,穿著很簡單,戴著一副玳瑁邊的眼鏡兒,人大約有三十來歲,聽說也是留美回來的,樣子嘛還算精神。莫非.哎喲,謝天謝地喲,小姑奶奶總算從那泥潭中拔腿出來嘍!

李鶴年鬆了一口大氣,與這個問題相比,開辦報社算什麼啊?侄女兒出關只要有人陪著,問題也不大!再說了,從未有過關外鬧土匪鬧強盜的傳聞。說來,楊大帥確實有能耐新軍確實能鎮住宵小。

“那,請人家今晚到家裡來坐坐,有關辦報社的事兒,我還必須得問問你的合夥人才行。”

“他就在外面。”

“快請啊!”

李芷走到門口招招手,瘦瘦高高,戴著眼鏡的秀氣書生梁竹軒就提著一個禮盒出現在門口,恭恭敬敬的向李鶴年鞠躬行禮,輕聲問好。

“呵呵,竹軒吧,請坐。芷,讓人沏茶來,你喲,怎麼能讓梁先生在外面等那麼長時間呢?失禮了,失禮了,竹軒莫怪。”

梁竹軒放下禮盒連連欠身道:“應該的,應該的。晚輩冒昧來此拜見李老先生,應該如此。”

嗯,禮貌、文雅、又有幾分洋氣,不錯。李鶴年在心中肯定了梁竹軒,微笑道:“你和芷都是留洋的老夫也不古板,美國的什麼女權運動啊,也知道一些,在兒女婚姻大事上並不盡信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話你們一.是從何時開始的?”

“老先生,晚輩非常欽慕李小姐的才貌人品,從她到西學學堂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此生不渝!還望老先生能察看晚輩,有何不足儘管提出,晚輩一定加以改正,以孚老先生和李小姐之望。”

李鶴年人生經歷頗多一聽就覺出梁竹軒和自家侄女兒似乎走得並不是很近,嗯,芷是面冷心熱的丫頭,若要能拋開非分之想接受這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梁竹軒,還需假以時日嘛!只要兩個人時常在一起,日久生情就好了。

“竹軒言重了,老夫很是看好你喲。”

“嗯——吭。”輕輕咳嗽一聲,李芷端著茶水進來放在梁竹軒手邊,走到李鶴年身邊坐到太師椅的扶手上,斜眼看著鬧了個大紅臉的梁竹軒使了個眼色。

“老先生,晚輩想與芷合作開辦一間報社,名為《時勢快報》,已懞直隸督署批准,京師《時務日報》的康大人也表示會大力支援。如今,大清國時勢盡在關外,報社準備在鞍山設立記者站,芷決意親自去鞍山主持記者採訪。晚輩想.若能開創報社並尋得合格經理人之後,與芷一道出關,以策萬全。”

“好啊好啊,你們年輕人的想法與老夫不同,也是正常之極的事兒。芷有你做伴,老夫就放心了許多。那個.¨開辦報社花費幾何啊?報社股子如何分派?可有草創之合股協議?打算招聘幾人、外派幾人啊?”

李芷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抱怨道:“叔叔,你都鑽進錢眼兒裡了。”

李鶴年正色說:“不,辦事兒就得認真不認真辦不成事兒!”

梁竹軒只覺額頭上冷汗潸潸,不知該如何回答李鶴年的一連竄問題。商人就是商人,老商人就是老商人,一下子就揪住了要害,可惜,自己和李芷都未曾為此設想周全。

其實,梁竹軒很清楚自己在這一場戲中角色。欽慕李芷者,多矣!梁某人為何能到此與李家叔父會面?做戲也!梁某人與李芷是同事,平素裡只有遠望佳人的份兒,就算有非分之想也決計不敢出口,生怕就唐突了。偶然間在辦報問題上說到一塊兒了,李芷對梁某人的態度大變,令梁某人好不歡喜了一陣子。可惜,越在辦報問題走得越近,梁竹軒就越發覺得李芷對自己根本就沒那心思,或許有,都是利用吧?

辦報,李芷的真實出發點是什麼?梁竹軒到現在都沒弄明白。而且,名為合作,實則李芷一個人出資,拉自己來就是在老先生面前演一齣戲,讓老先生放心而已。

但,梁竹軒決計不願如此,他要努力的接近李家,取得李家叔父的認可,再用盡一切辦法獲得佳人親睞!此生若能擁得美人歸,就算做牛做馬也值得啊!

“叔叔,辦報社花不了幾個錢,租間房子作為報館,請幾個人擔任主編、版面編輯和美編,再派出記者分駐各地,每日新聞及時撰文電報回來,總編和版面編輯審閱之後即可排版,交託北洋機器局印刷所印出報紙即可。”

“那發行呢?”

“康大人說,可由《時務日報》代為發行。”

“你¨芙蘭啊,可是找過馮大人幫忙?”

李芷點點頭算是承認了。沒有馮國璋扛著第一軍的大招牌跑前跑後,一個小女子能辦成什麼報紙啊?何況,還是借用《時務日報》的發行渠道辦報。

“看來,你心意已決,叔叔就不反對了。缺銀子的話,你自己個兒到賬上支取就是,這個家業終究還是你的。”

李芷從叔叔的話語裡聽出了萬分的寵溺和慈愛,一想到要出關去,離開叔叔身邊了,又覺得有些不捨,不禁抱著叔叔的胳膊,偎依在老人的肩頭。

梁竹軒聽了李鶴年的話,這才知道外面偌大的產業,竟然一.一時之間震駭萬分,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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