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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淩河邊,右前衛屯,錦一團一營一連的屯墾場。
和煦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上,綠油油的麥苗似乎是以看得見的速度抽出麥穗,那麥穗是用看得見的速度長大、變黃。託渤海的福,三月初的關外天氣是極其穩定的,從遠北的西伯利亞偶爾侵襲來的寒潮,會被渤海的氣候調節功能抵消一大半。麥收在望,一個好收成是可以預期的!
大淩河左岸的河堤上,一群百多名平民打扮的青壯男子忙著挑土上堤,喊著號子抬著青石夯實新加的浮土,讓河堤一點點、一寸寸的加高、加固。
一騎快馬從北邊的碼頭處馳來,穿著新軍軍服的騎手在堤下勒住戰馬,仰頭問:“這是錦一連嗎?!”
問話顯得沒啥禮貌,不過看在新軍軍服上,眼尖的還能看清那臂章上的第一軍字眼兒,立即有人親熱的招呼道:“是啊,兄弟,這是錦一連,咋,司令部有調遣啊?”
“田老憨在不在?”
夯土的田老憨立正高喊:“有!”
“第一軍司令部軍令部令,錦一團後備兵田老憨,明天到錦州墾屯兵團司令部報到集合,後天出發去蘆臺進教導總隊受訓!傳令完畢!”
“轟”,河堤上青壯們炸窩了,田老憨身邊的弟兄們更是熱情的把他圍住,七嘴八舌的說著祝賀的話。田老憨並不憨,極力排開眾人站在河堤邊沿,向堤下的傳令兵立正致禮,道了一聲謝。傳令兵騎馬走遠了,田老憨才“嘿嘿”一陣傻笑,隨即又變成會心的“呵呵”“哈哈”大笑出聲。
去年10月中,錦州屯墾兵團組織軍訓;12月底,一百五十米實彈射擊五發,田老憨打了48環,為全墾屯兵團最優成績。今兒得到教導總隊的徵召令,肯定是意料之中的事兒,卻依然值得大喜特喜一場。
錦一連連長鍾八指親熱的摟住田老憨的肩膀,一邊拍打著一邊說:“老憨,去了教導總隊好好混,咱們錦一連,你是第一個進教導總隊的,今後就是第一軍的班長,回咱們屯墾兵團來,就是排長嘍!”
“噓!”眾人都噓出聲來,根本沒把連長的話當成一回事兒。啥喲,進了教導總隊還回屯墾兵團?那不是損人嘛!以田老憨的槍法和基本戰術技能,經過教導總隊一番教訓,那......肯定得留第一軍哪支主力部隊!說不定還能跟著楊慕時、郭宗銘這些戰將吶!
田老憨當然也不想回來,巴結的衝著鍾八指笑道:“嘿嘿,連長,我是想、想去第三旅。”
“成!有志氣!你要能留在第一軍,我給咱旅長寫信讓他收你進第三旅!”
“連長,連長,你那信這麼管用?”
“老子......”鍾八指抬起左手張開來,卻只得三指,中指和食指部位只剩下兩個肉茬子,這也就成了鍾八指的驕傲所在。“老子是老二營的,你們這群混小子知道老二營嗎?知道個逑!武毅先鋒軍的第一主力營!”
放在軍訓前,鍾八指還能唬住人,軍訓後,這機會就沒了,立時有人陰陽怪氣道:“連長,人家肖旅長的老一營才是武毅先鋒軍第一主力營,在青苔峪堡一個連打鬼子大半個聯隊的!第二位啊,得是周團長的老四營,在小偏嶺幾乎拼光的老四營,一個營頂住了鬼子一個加強旅團!”
他孃的軍訓教官,個個都跟老子作對啊?!
鍾八指有些氣悶難當,急巴巴的吼道:“閉嘴,統統給老子閉嘴!你們知道啥啊,正因為老二營是第一主力,所以楊參總才把老二營當做快刀使喚,海城攻擊作戰,老二營壓陣、德州鎮標主攻,為啥?德州鎮標要是攻不動,那就是老二營上去大殺四方!德州鎮標輕鬆攻下雙龍山,殺雞焉用牛刀。海城防禦戰,老二營是調去驗軍堡支援湘軍兄弟們的支隊核心部隊,為啥?牛莊、營口乃是要地,守住驗軍堡就守住了海城西北通道,老二營一去,鬼子在驗軍堡碰得頭破血流,嘩啦啦的就敗退下去,再也不敢招惹咱老二營駐守的驗軍堡。你們懂個屁啊,全軍第一個混成團是老二營擴編的,全軍第一個混成旅,是老二營的底子,而且,還是混成旅加混成團的編制!為啥全軍都不動,偏偏調第三旅去京師閱兵、去陝甘平亂啊?人家田老憨最聰明,知道去第三旅,你們啊......懂個逑!”
三根指頭在空氣中晃了晃,震得眾人啞口無言。鍾八指的兩根手指頭,就是驗軍堡在短促反擊時給倭鬼子一顆子彈打掉的,要不,前途光明的黃星軍士能來墾屯兵團當連長?屈才嘛!
“老憨,回去收拾一下,跟你老孃親說一聲,按照墾屯兵團軍規,你家地裡活兒由連裡承包了,決計不會撂下,讓她老人家放心,啊,回去吧!”
田老憨的憨勁兒發作了,搖頭道:“不急,幹完今天的活兒再說。”
“我說話算數,只要你在教導總隊幹得好,保準你進第三旅。不過......”鍾八指拽了田老憨走到一邊,回頭喝道:“你們這群小子不準偷懶!快乾!四月之前幹不好,萬一發個黃花水啥的,有你哭的!”
“怕啥?大帥楊參總會派兵來救咱們的。”
“你***!”鍾八指撿起一塊土坷垃丟過去,卻沒中的,人群鬨笑著散開,該幹嘛就幹嘛,那話只是說來好玩兒的,身為屯墾兵團,真要遇到水災還請正規軍來救,那臉面往哪兒擱去?
鍾八指和田老憨走到一旁,鍾八指繼續話頭子,說:“我聽軍司令部來的教官說過,軍學部要在武備學堂開速成班,大半年就結業那種,全部招收軍中連、排軍官,叫做啥回爐的。意思嘛,那些從戰場上提起來的軍官都要去武備學堂混個出身。教導總隊每期的人才,有的碰上好時候直接進了武備學堂德文班,這一次跟隨老大人去了德國留洋;大多數下發部隊鍛鍊後,來年保薦進入武備學堂。說這話的意思,是讓你別隻想著進第三旅,還得努力進武備學堂,出來之後就是正兒八經的軍官了。萬一留德呢?留德兩年回來,那就是營級軍官,跟前年的宋旅長一樣嘍!”
“連長,我記住了。”
“回去吧,跟你娘多待一會兒,去年你好不容易找到她老人家,眼看著日子好過了,倉裡有存糧了,你又要走,老人家心裡肯定不踏實。好好跟你娘說說咱們軍中的規矩,即便你戰死了,楊大帥也肯定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讓她老人家有半分委屈的!”
“嗯!”田老憨點點頭,走了幾步又停住腳,說:“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連長,田老憨決計不會給你丟臉的!”
“記住,你不僅是錦一連的,還是老二營的弟兄。”
像是得了莫大的榮耀一般,田老憨挺胸立正吼道:“是!”
鍾八指有些不捨的目送田老憨快速下堤遠去,對二十歲的墾屯排長寄予了莫大希望的他怎麼也想不到,四個月後的田老憨在教導總隊表現出眾,成績拔尖,卻沒能進入武備學堂,也沒有進第三旅,還是回來屯墾兵團當了一個小小的連長。當然,他也想不到錦州墾屯兵團會成為第一批開過鴨綠江的部隊,也想不到幾年後的田老憨會是何等的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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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站,雖然還是驛站的稱謂,但是已經有了一個嶄新的工業城市雛形。因為工業區遠在西邊三十里處,憑著遼南大道逐漸增加的建築在統一的規劃下,在鞍山河兩邊分成了幾個區塊,又有向西邊工業區延伸的勢頭。
開春了,鞍山河上有了小船,順流而下去到建設中的工業區很方便,只是回來嘛,得走三十里路。不過在鞍山居住的人們和在工業區勞作的人們不太相同,這裡住的大多是有點家底子或者有點身份的,也就是商人或者官員,或者是德國技師。真正工業區的人很少“進城”來,更很少去海城縣城或者遼陽州。
前任第一軍教導總隊長,新任的第九旅旅長延山從蘆臺出發坐火車到榆關,再騎馬繞著渤海北半圈海岸線一路行到鞍山。短短半年時間裡,鞍山大變樣了,變得他幾乎認不出來這就是半年前的那個鞍山站。
實際上,幾乎從小就在關外長大的他,對關外的變化有著最為深刻的感受。
出了山海關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移民潮,這股大潮到了錦州之後才分散開來。而今天的錦州府城,也就是錦縣駐地,與一年、兩年相比,變化也如鞍山這般巨大。城垣沒有變,可女兒河、小淩河、大淩河之間的民居逐漸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城內城外一體的,規模是以前十倍的聚居區,人流龐大,商業興旺,錦州府的孫府臺是笑得合不攏嘴,更是把延山款待的舒舒服服、高高興興。
過了大淩河就是一片綠野,有已經開墾的水田,有正在打樁分配的草地,有傷殘老弟兄及家眷們的榮軍農場,隨著移民的到來,從小淩河開始向東到渾河,所有的荒地都能變成良田。
自己的金蘭兄弟,果真是胸有韜略萬千,又敢行他人不敢之舉,擔當他人不敢擔當之責!以當年依帥的豪氣,比之楊格仍然遠遠不及。依帥當年在吉林當副都統時,處理琿春俄人擾境糾紛,也僅僅在關外範圍內招募了一些闖關東的漢民到圖們江邊開荒種地,興建炮臺而已,生怕就觸動了朝廷的根本。楊格卻不然,大刀闊斧,大開大合,大氣磅薄的這麼搞下來,一年多的時間裡關外就變了樣,以後呢?萬分期待!
一邊策馬緩行,一邊觸景遐思的延山突然看到,前方,一群騎兵簇擁著一個騎著白馬的傢伙疾馳而來,那,不就是楊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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