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場海嘯席捲渤海沿岸,海嘯方退,暴雨傾盆,沿岸海水漫溢之處又遭清災,漆州、樂亭、唐山、寧河、天津等地臨海低窪處盡成澤國,到處溝渠垂塞、禾苗倒伏,春耕成果毀於一旦。
海嘯和暴雨讓楊格的行程一再拖延,四月二十六日方從營口登德艦“威澤爾”號成行,隨同者有充任翻譯的蔭昌、幫辦文書曹文翰、馬井楊春三人。陳張則協助趕到牛莊收入希字軍散兵的周馥,在收攏部伍後協助劉松節整編之。同時從遼東出發趕回京師的還有走陸路的一等shi衛、黑龍江齊字新營步隊統領榮和、武毅先鋒軍營務處提調玉瑞率領的鎮邊軍哨長保昌、武毅先鋒軍教導總隊第四大隊長巴哲爾等兩百三十七名滿、méng、漢軍旗人。
暴雨過後是yin雨綿綿,渤海上能見度較低,德艦隻能以口節的速度航行。
此時的楊格無心應付德**事觀察團的那些“外交軍人”,反正該給人看的,給了,德國佬要的戰役資料,能給的也給了。他們自己個,兒分析、研究去,與楊某人此行無干。
面聖召對,乃是海嘯之後憂心仲仲的楊格最為關切之事。身上艦上,心卻在沿岸那些災民身上,如果直隸官府處置不力造成大量流民,勢必讓移民數量陡增,在沒有準備好充足窩棚、農具、種子、。糧、衣物之前,大量流民如果湧向關外,將造成一場災難,比海嘯更嚴重的災難!其結果不單單是死人的問題,而是移民實邊會被他人詬病,很可能會因此中止!
沒有移民實邊就沒有關外一個以軍墾為初始,以工礦業建設的中心,以期最後形成一個,有別於關內的社會體系、軍政體系的大戰略實施契機。
改革整個中國的政體,積重難返之下乃是千頭萬緒,難度太大。在幾近無人的關外創造一個新政的典範,相比之下要容易許多,其成果可以直接利用為軍事實力保衛邊疆也好,入關改朝換代也罷,有了實力,楊格才有充分的政治發言權和改革全國的資本。
故而,在登岸之前楊格必須想好如何應對署理直隸總督王文韶,力爭讓直隸的災情不人為的變相轉向關外;楊格還必須想好如何應對光緒的召見拿出一個……對光緒胃口的整軍和淺嘗輒止的改革計劃,以應付和談之後全國輿論的“海嘯”。
“篤篤。”鋼製的艙門被敲響了角昌的聲音響起:“楊鎮臺,前昌有事求見。”
帶著慈禧意旨到甘泉堡“拉人”的陳籬和蔭昌都不太稱職,淺淺說過“老佛爺對楊統領的看重……”之後,說的更多的事情還是如何儲存淮軍的力量,應對皇帝的分拆**。
“請進。”
楊格起身相迎,蔭昌推門進來,兩人在艙房裡也沒見禮,各自找地責坐下。
“楊大人可有意兼任天津武備學堂總教習之職?”蔭昌單刀直入道明來意見楊格微微搖頭急道:“恩相使周廉訪、楊總辦創辦武備學堂之本意,就是為淮軍培養低階軍官。
楊大人軍學卓識正可。
“督學大人。”楊格對蔭昌本人還是頗敬重的,兩人在遼東戰略看法上趨於一致也是借重於蔭昌在李鴻章面前的進言,楊格才有機會得到李鴻章的“諒解”和支援。“一所武備學堂對於擁有三十萬練軍的大清國遠遠不夠,西方陸軍強國以德國為首的軍官培養體系乃是陸軍中學、士官校、軍官校、陸軍大學和特科學校。楊格以為,就當前大清**隊而言,強軍首在強軍官,以陸軍軍官學校為中心,向下延伸到士官學校、陸軍中學,向上發展出陸軍大學,橫向派生出專門的炮兵、工兵、通訊兵、騎兵學校,形成一個完整的軍官培養體系,才是強軍的出路。故而,楊格此番覲見皇上,也打算說一說軍校的事情,爭取在移民實邊理清頭緒,大致走入正軌後,在武毅先鋒軍隨營學堂和教導大隊的基礎上創辦士官學校和炮兵學校。如此妥否?還請午樓兄指正。”
“誠如楊大人所言最好,可問題恐怕就出在移民實邊上。”蔭昌雙目中顯出濃重的憂慮,壓低了聲音,又道:“王蔓帥是恩相推薦署理直隸的,原因嘛,老佛爺也很看得起他。蔭昌前番和陳大人進京時聽說,老佛爺是為開邊之事與皇上摳氣才去了頤和園,為此,此時要求得王蔓帥的幫助,希望渺茫啊。移民實邊難行,關外人口稀少,如何支撐士官學校和炮兵學校?以關外之產出、財稅收入,也難敷其用啊!與其勉力為之,不如在武備學堂基礎之上步步行來。“李鴻章是後黨,王文韶是他推薦的人,自然也是後黨。戰爭結束了,後黨就不怕得罪楊某人,該掣肘的肯定會掣肘,此時跟他們講強國之策、興邦之法純屬對牛彈琴。那mm王文韶那裡該如何應對?身為屬下,拜見署理總督是必須的,這一關必須要過!看來,還得做兩個工作才行。“午樓兄,恩相大人幾時透回?……
“說不準,這些天我都在遼東,也不知恩相行程安排。莫非,你是想先說動恩相?”
格點頭道:“還有一手準備,就是請聶軍門和馮鎮臺出面。”
“到了大沽口不忙轉乘汽船,先在炮臺給蘆臺發了電報再說。必要的話,可留宿炮臺一夜。”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格心知蔭昌肯定誤會了自己要聯結聶士成等人給王文韶施加壓力,要是聶士成、楊格、馮義和都力主移民實邊的話,署理總督也得掂量掂量。只是,讓聶士成去“威脅”王文韶,恐怕老聶不會幹,他的服從和愚忠思想是經年累月形成的,那會輕易改變?真能改變的話,當初剃髮易服的事兒就辦成了……不像現在這般不倫不類的。“我想請聶軍門號召武毅軍和直隸淮軍、練軍協助駐地百姓救災,儘快補和,把損失儘量的減小。損失小了,沿海百姓淪為流民湧向關外的就少了。”
“呵呵。”蔭昌一聽,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輕鬆的微笑道:“原來如此,是蔭昌想多了。”
楊格雖然對蔭昌有些好感……卻遠遠沒有到交心的程度。他只說了動用軍隊救災一事,卻沒有說聶士成動用軍隊救災本身就是一和表態,支援移民實邊的表態,反對王文韶可能消極救災、you享受災百姓移民關外的表態。只要聶士成一動,王文韶自然知曉厲害。要是署理總督連屬下兩支主力軍隊都無法控制……這個署理總督也就別當了!花花轎子人抬人吶。
蔭昌醉心於軍事,恭必能夠想通此節,楊格當然不會出言點破,落得一個“居心不良”的印象。
楊格不想在什麼武備學堂總教習的司題上多糾纏……乃扯開話題,說:“午樓兄,不知賴小順和王安平在學堂如何?”
“賴小順?哈哈!”蔭昌大笑幾聲後,眯著眼搖頭道:“他可走出了名兒的難纏吶!背後有你和馮鎮臺這樣的靠山,身上有殺敵之軍功,進了武備學堂簡直就是橫著走,成天跟靠班(小排長的別稱,班長一詞的源頭)李純叫勁……搞得李純沒辦法……找總辦大人訴苦了好幾回。“李純,去年,1月協助馮義和帶功字軍新營到遼東,聶士成頗為看重……甚至推薦他到武毅軍跟楊格混,可人家瞧不起防勇出身的楊某人,一甩袖筒子回去了。嗤,結果還是一個小小的靠班啊?這事兒賴小順知道,想必是跟李某人故意找碴作對吧?
“午揍兄,詳細說說朝卜順是咋跟李住叫勁的?”
“我知道,他是你馬伸出身。”
蔭昌一邊說一邊回憶,還沒正式開始就想到可笑處,又笑了一陣,才道:“賴小順有法子,連舉子出身的陳樹澤都聽他,還有王安平更是以他馬首是瞻。三個人操列隊,完全按照你們武毅先鋒軍的法子,偏生史艾德(德國教習)也喜歡這法子,叫各大排都跟著賴小順學,李純爭了幾回沒得逞,還得跟在後面學那個正步走。這事兒還沒完,李純一直耿耿於懷,氣不過,聽說胡橘巢要練兵就去投靠,哪知朝廷罷了練新軍的摺子,又灰溜溜的回來,正好碰上賴小順當值放崗。見面就說,喲,話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李靠班這尊神敢情是太大了,到處的廟子都容不下您吶?好馬不吃回頭草,賴驢子才吃……啊呸,賴驢子都比吃回頭草崩馬強,有卵蛋!”
蔭昌學著賴小順的神態語氣,也有七八分傳神,卻不再笑了,說完就盯著看楊格的反應。
楊格能說啥?說李純活該?沒肚量。說賴小順不對,賴小順也沒啥出格,說幾句風涼嚕而已。
“春闈不是放榜了嗎?那舉子莫非自覺無望才投了武備學堂?”
“不是,陳樹澤確實是個人才。自比投筆從戎的班定遠,入了學堂之後那個認真勁兒,不少人都是心服口服的,要不,你那個眼高於頂的小馬井會看上他?”
“牛樓兄,咱們打個商量,這個陳舉子學成之後,必須分到武毅先鋒軍,如何?”
蔭昌暗笑,卻凝了臉sè,搖頭道:“這個還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畢竟是舉子出身,學了武備不投軍,另外找個差事也算輕而易舉啊。再說,這事兒是聯芳聯總辦做主,蔭昌只能說說,不敢保票。不過,如果楊老弟你得空就到武備學堂轉一轉,點撥點撥生員,一回生二回熟,聯總辦就不好拒絕了。、。
“成!”楊格爽快的答應下來。他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那個被賴小順看中的舉子武備生,卻不成想,既然舉子跟賴小順交好,按照蔭昌的說法,即便分派到別的營頭也可以不去,只投武毅先鋒軍。
說來說去,楊某人恐怕被繞暈了頭,放著那個有銜頭、有俸祿的總教習不當,卻傻乎乎的去當沒銜頭、沒俸祿的臨時教習蔭昌心裡那個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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