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思路看待世界之事,就一切都蠻了。
在劉松節而言,考慮是否再度炮擊是一種思路,命令李玉田帶領親軍營假裝撤退又是一種思路。兩種思路先後更易,在青苔峪堡方向的援軍開到,李玉田迴轉卻尚未到達前指位置時,劉松節的思路又變了,他不得不因為出現在望遠鏡裡的統領大人率領步炮各一哨增援一營而改變。
居高臨下的好處,此時的劉松節能夠享受到,楊格卻不能。
劉松節的戰役主旨不是要在析木城外圍消滅或者打殘日軍一部,也沒有想到宋佔標和楊慕時攜手能夠消滅日軍迂迴之一個大隊,殲敵四百餘,只有百餘日軍躲入密林、深溝潰散而去。他的設想是用析木城外圍之戰表達武毅軍強攻析木城的決心,迫使日軍第六師團現身並深深地陷入進來。如此,於戰略目的而言已經足夠。
楊格趕來了,帶著留守青苔峪堡的兵力趕到了戰場,這,不符合劉松節設定此戰的初衷。可知道戰役目的的陳固為何不向統領大人說明呢?肯定是說過了,只是統領大人有他的想法,他往往是高瞻遠矚的!那麼,隨著一營的增強和二營來到作為預備隊,這一戰既然變樣了,就必須跟著變下去,否則就是多頭指揮,決心不定,部隊無所適從的糟糕局面。
劉松節的考慮,也是匆匆的從七、八兩營陣線處趕來的戴超的考慮。
“德高看來統領大人想要打掉二道河子之敵啊!”
“嗯……也不那麼簡單,重點還是在下八岔溝那邊,你趕緊的回去看著。”“不對,德高你看。”戴超眉頭一皺,抬手指向一營佔據的日軍第一道壕溝線,說:“從咱們這個方向看過去,那個小山包是個不錯的掩蔽地物,壕溝線上鼻幾棵柞樹……這一帶的柞樹多,可那幾棵怎麼看怎麼礙眼!來人叫楊騏源來!”炮營幫帶嚴衝小跑而來,立正道:“報告二位幫統,楊管帶還在溝底勘察,尚未返回。”戴超並無計較之意,伸手拉了嚴衝一把,指向二道河子高地說:“鵬霄,以你們炮兵的角度看看那邊的地形。”嚴衝一看就道:“天然的炮擊指示日標參照物。如果鬼子會打曲射戰術的話如果鬼子在二道河子高地北麓有炮兵的話那麼小山包和那幾棵樹就大有問題!”
劉松節聞言臉色大變,別人不清楚,他和一營管帶肖真惕、親軍營管帶李玉田卻清清楚楚,上一次青苔峪堡阻擊戰時,鬼子炮兵就打出了曲射!
“號兵,吹號命令一營和右翼之新到部隊後撤到進攻出發陣地!嚴衝,你立即設法向二道河子高地北麓試射幾發!”號聲響起,二道河子高地下楊格轉頭看了看一營已經行動,隨即下令:“撤,跟著一營撤。”“八嘎!八嘎!”高地上,手裡捏著懷錶看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接近五點整,也瞅著清軍增援部隊落入圈套中林太一郎少佐分外的高興,可……距離五點整還有三分鐘時,一切都變了,清軍撤退了!
得益於中村炮兵大尉的創舉和第一軍在黃huā甸勺子河西的發現,
中村的山炮中隊已經掌握了曲射戰法的三大要素,即改造火炮、構築特別的發射陣地實現大仰角射擊:試射得出射表的基本引數:設定炮擊目標的參照物並派出前線觀察哨指揮炮擊。
正是有了新戰法的依仗林太一郎少佐才信心滿滿的領受了堅守二道河子高地的任務,也故意構築了第一道壕溝線並預留出炮擊目標指示參照物。在他看來,佔據第一線壕溝的清軍們必定成為炮下亡魂新增援到的幾百清軍也是如此!
時間,少將閣下規定的時間還沒到清軍卻突然撤退了,讓精心佈置的陷阱喪失作用,林太一郎少佐無疑是空歡喜了一場。
打?趁著清軍還在撤退,還能收穫幾個戰果的時候下令炮兵開炮。
不打?開炮會暴露二道河子高地後的炮兵陣地,清軍就會意識到有被前後夾擊的可能,將以更快的速度向孤山堡撤退。
打?大寺安純少將閣下需要吸聚清軍主力到二道河子高地,必須把這股清軍牽制住才行,炮擊,迫使清軍趴下躲避炮擊也是一種牽制辦法。
不打?戰局已變,看到清軍撤退的少將閣下興許會改變計劃,命令幾個大隊從析木城下轉向二道河子,把牽制作戰方向變為主攻作戰方向。
打,
一瞬間,打與不打的念頭在林太一郎少佐的腦海中激烈鬥爭。
“命令,山炮中隊,立即開炮!”林太少佐咬牙下令的同時,大榆樹高地上的嚴衝也向做好準備的貯哨下達了炮擊命令。
低沉的、隆隆的火炮發射聲響起,兩支採用相同戰法的炮兵部隊向著不同目標拋射炮彈。瞬間,空氣中充斥著炮彈破空來去的嘯叫聲,
六發炮彈在一道壕溝線南面落下,炸開,落點頗為準確。而早前就試射過的清軍發射的六發炮彈也全數落在二道河子高地北麓,只是,清軍並不能確切的知道日軍炮兵陣地和步兵集結位置,這六發炮彈中只有一發炮彈落在距離待命的步兵大約五米開外,在山地凹凸地形的遮蔽下,崩飛的霰彈沒有造成任何殺傷。
“臥倒!”楊格聽到炮彈的嘯叫聲就下達了命令。一營兩個哨,五營1個哨和牽著騾馬拖著37炮的炮營第一哨,總計800餘名官兵紛紛臥倒,卻依然有躲避不及者被炮火掀飛聽不懂口令也無法臥倒的幾匹騾馬中彈倒地,一門火炮炮車被擊中,後方彈藥車並掀翻,幸運的是沒有發生殉爆。此時,清軍裝備的37炮彈藥為黑火藥發射藥和棉藥爆**,兩種火、**都容易因被彈片、子彈擊中而引爆。
一波爆炸剛過,日軍第二波炮彈又呼嘯著飛來,楊格瞅準一個凹處,抱槍打了幾個滾兒,就勢翻身蹲在凹處,極力的深呼吸一口氣“咣咣咣”六個炸點以自然的射彈散佈在剛才的炸點左近爆開。張大嘴巴冷靜觀察的楊格由此得出“日軍炮兵尚未轉移射界”的結論。
硝煙未散,肖真惕高喊一聲:“跑!”一群官兵猛然起身向進攻出發地一路旁溝邊猛跑。跑了不出二十來碼,肖真惕根據日軍兩輪炮彈落下的間隔時間,再次下令:“臥倒!”三百餘官兵堪堪臥倒時,日軍的炮彈似乎是追著人的腳步爆綻開來。轟響聲聲,火huā四濺。另一邊,王傳義見日軍炮彈落點多在一營方面,也拿捏到日軍炮擊間隔時間,立即命令炮1哨官兵套馬,快撤。
楊格沒有參與指揮,他儘量的使自己有些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儘量的觀察日軍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炮擊的彈著點,聆聽炮彈飛行時的嘯叫聲,以期從彈道和二道河子高地的地形反推出日軍炮兵陣地大略的位置,以便引導大榆樹高地之我軍炮火加以反擊。
日軍一**的炮彈飛來,炸開,一營、五營、炮營1哨的撤退行動分外艱難,傷亡愈來愈多。
大榆樹高地上,劉松節眼見統領大人和部隊被日軍炮火壓制,撤退艱難,傷亡慘重,心一橫,命令:“炮營,全營,對二道河子高地北麓,急速射!”二道河子高地上,林太c郎少佐拔出指揮刀,榫聲吼叫:“步兵大隊,出擊!”
下八岔溝,剛剛返回指揮位置的大寺安純少將詫異的摸出懷錶一看,此時,剛好五點整,但二道河子的炮擊已經進行了近十輪!那邊,林太少佐提前行動了!為何?舉起望遠鏡略一打量,大寺安純頓時明白了少佐的苦衷出乎意料的,佔據一道壕溝的清軍居然撤退了!
“第飛聯隊,立即全員、個裝向二道河子轉進!第1暇隊第二大隊,原地堅守確保下八岔防務!第三大隊,跟隨本官為預備隊!炮兵大隊,全力搜尋敵軍,相機發起炮擊!“轟隆隆……大榆樹高地上,武毅軍炮營三個75炮哨全部打響,聲勢驚人,濃濃的青煙從大榆樹高地背側升起,顯示出炮兵陣地大約的位置。黑火藥,就是這麼一副德性!而鬼子山炮中隊雖然使用青銅鑄造炮身,卻採用了弱氮硝化棉發射藥,煙氣為淡淡的白色,且炮兵陣地在北坡,經寒冷的北風一吹立即消散,極不容易被觀測到。
發射藥技術落後對實施曲射戰法的炮兵部隊來說是一個致命的缺陷。
不過,對剛剛開到旅順不久的第六師團來說,有效實現曲射的戰法還是空白或者某種傳聞。號稱最擅長使用炮兵的第六師團指揮官們,不如已經掌握曲射戰術並指揮部隊實現該戰法的中村炮兵大尉。北進支隊炮兵大隊陣地上,日軍少佐指揮官能夠與望遠鏡中看到清軍炮兵陣地升起的硝煙,卻無法使用部下的12門炮轟擊之,只能連連跺足乾著急一陣子,突然腦間靈光一閃,下達了“第一野炮中隊向前推進,任意轟擊”命令,以便吸引清軍注意力,分擔二道河子炮兵陣地被報復性還擊的風險。
不能不說,這是一道頗具大局觀和犧牲精神的命令。
炮火,炮火在戰場上交織出血與火、鋼鐵與血肉的慘烈面卷。
武毅軍炮營三輪齊射後,依然無法壓制敵軍炮火對後撤部隊的傷害。高地上的劉松節看得清清楚楚,3炮哨的四門炮幾乎全被擊中,拖曳火炮的騾馬一頭頭的倒地,幾名炮隊馬伕也隨之葬身火海。
“轟”的一聲巨響,一輛火炮的副車(彈藥車)殉爆了,強光閃現、彈子橫飛、青黑色的煙柱直衝天際。
嗨!這一仗打得!真他孃的憋氣!
李玉田手指二道河子高地西南側的路旁,興奮地喊道:“幫統,看,看,訊號,訊號!”
劉松節轉眼去看,站在他身邊的楊蜞源早已拿起望遠鏡看了過去,不禁驚道:“是統領大人!是統領大人!”
“冷靜!”其實,吼出這兩個字的劉松節最無法冷靜,不過,他看懂了,統領大人脫下外衣、特下暖帽,以外衣和暖帽充作旗號兵手中的紅綠小旗,在炮火中站得筆直,一板一眼地打出旗號。
楊騾源忍不住眼眶發熱,只能一手舉著望遠鏡,一手頻頻擦拭眼眶,嘶聲吼道:“嚴衝!記錄!目標,方位58-32,距離1750,高度角”嚴衝蹲在經緯儀旁邊,一邊複述讓觀察員在紙拍子上記錄,一邊操縱經緯儀測取炮兵陣地和統領大人之間的方位角和距離。
“好!”觀察員記錄完畢,立即報告。
“好啦!”嚴衝對著楊駱源的背影大吼。
“吹號,命令一營掩護大人撤離”…劉松節下達了命令,扭頭對跑向嚴衝的楊駱源吼叫:“快,快算出來,趕快!”
楊騾源聽出來了,幫統大人的吼聲裡帶著掩飾不住或者根本就沒掩飾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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