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第一軍和第二軍在戰略問題上的衝突,遠比大本營所預料的還要強烈。
第一軍秉承山縣有朋大將的意志,以在遼東與清軍主力決戰取勝,然後兵分兩路,一路攻取奉天后向遼西挺進,而後沿遼西走廊南下山海關:一路海運登陸直隸大沽口、北塘、蘆臺沿岸,以期與清國政府簽訂城下之盟。總的來說,這是長州藩軍政勢力的主張。
第二軍及山東作戰軍以大山岩大將為核心,力主先行殲滅清國北洋艦隊,掌握絕對的制海權,然後再利用海軍的機動性和清國內陸落後的道路交通之對比,隨時可以集中兩到三個師團的陸軍主力相機登陸清國沿海任一點。迫使清國落入防不勝防、難以為繼的艱難境地,最終不戰而屈之兵。這是由薩摩藩的海軍特性所決定的,他們看著威海衛的北洋艦隊主力艦垂涎三尺呢!
對於大本營捏合的第一、第二軍在遼東協同作戰,第二軍的將領們大多不甚感興趣,有的激進者甚至抱持一種“磨洋工”的態度。第一師團第二旅團長西寬二郎少將就是代表人物。他出身薩摩藩士家庭,從家族到自身的前程,都與薩摩藩軍政勢力緊密相關。他認為自己率領第二旅團到岫巖的增援行動,無疑是讓第二軍逐步投入力量,陷入第一軍圈套之中,為第一軍的戰略打仗。
隨著第六師團一部組成北進支隊,西寬二郎看到了脫離遼東戰場,為薩摩藩利益效力的機會。現在的第六師團少了一個旅團,西寬手裡也是一個旅團!
故而,在大本營直接電報的催促下,他也是不緊不慢的動作還選擇了先與黃huā甸之第九旅團會合後再進軍王家堡的策略。
西寬二郎如此折騰的目的很簡單一讓第九旅團殘部打頭陣。如果這一路推進順利的話,第二旅團無需投入作戰,可以隨時返回旅順,編入山東作戰軍接替被迫增援析木城的第六師團所部。那麼一來,大山岩大將手裡又有了預定計劃…中的兩個師團兵力,可以發起山東登陸作戰了。
進攻王家堡東河沿高地的,就是第五師團第九旅團長大島義昌少將屬下的川聯隊第二大隊和兩個山炮中隊。
為了表示對第二旅團的戇重和確保進攻順利川聯隊長西島助義大佐在河沿親自指揮讓炮兵們不惜成本的將炮彈往河沿高地上傾瀉,步兵在隆隆的炮聲中以中隊為單位快速突進,力圖在王家堡清軍未能及時組織抵抗之前抵達堡牆之下。
在西島助義大佐背後的一個小山頭上,西寬二郎少將和一群隨從軍官們舉著望遠鏡觀察戰況。第九旅團的炮火很猛烈,高地上的少數清軍幾乎來不及逃下高地就被撕得粉碎。步兵的三路挺進戰術也很得當,只有靠近村南的那一路遭遇了有力抵抗,進展緩慢,其他兩路高歌猛進已經衝入堡牆外的村莊之內。
“看來,本旅團明日就可回師旅順口子。”
大隊長木村端右衛門少佐躬身報告:“旅團長閣下,王家堡清軍人數不多,根據前些天的抵近偵察,判斷該部清軍不過一百五十人左右。第九旅團以1個步兵大隊和兩個炮兵中隊進攻之自然能一戰而下。只是,小偏嶺一帶還有清軍駐守,數目不詳,但估計在五百人左右。
“嗯?”西寬二郎不悅,手指正在進攻的第九旅團所部,說:“難道第九旅團就只有這個步兵大隊可用嗎?大島義昌少將手裡還有一個大隊他的第一大隊正在得到補充兵員,很快就可以恢復戰力,他們完全可以**承擔起責任來。本旅團到此完全是應付大本營的命令,我們的戰場在山東威海衛。”
一陣軍號聲傳來西寬二郎一聽,怎麼是第九旅團川聯隊請求增援的號音?
他並沒有馬上回復西島助義,而是舉起望遠鏡仔細觀看戰局,隨從幕僚、軍官們也紛紛看向王家堡戰場。
突破偏嶺河高地後靠近王家堡的川聯隊第二大隊打的很艱難!
橋本昌世少佐在河沿高地左側建立了前線指揮所,接二連三地向第一中隊發出“決死突擊”的命令。他從望遠鏡裡看到,第二中隊以一個分隊(班)一個分隊地向王家堡望樓發起衝擊,初時還比較順利,望樓上、堡牆後的清軍火力有限,無法阻擋一群群的日軍士兵挺進。
突然,第二中隊的官兵們陷入一陣火huā和硝煙之中,轟隆隆的爆炸聲傳來時,少佐已經無法在彌散著濃濃硝煙的戰場看到自己的部下了。
清軍有炮火?有大威力的大炮?
敵情偵察清清楚楚地表明,駐守王家堡的清軍僅僅是百餘前哨騎兵部隊,哪來的大炮?!
不信邪的橋本昌世又命令第二中隊組織突擊,這一次,是以第六小隊全員壓上。眼看著六十多名官兵衝入硝煙之中,聽到堡牆附近傳來密集的槍聲和“板載”的吶喊聲後,橋本昌世覺得這一次突擊肯定能夠成功…只要拿下王家堡的制高點一一望樓,此戰就算結束了。
他從掩蔽處起身,正準備帶領大隊部向前推進,前方又傳來幾響爆炸聲,似乎一聲比一聲響亮,震得少佐兩腿的腿肚子一閃,差一點沒有站住。再度舉起望遠鏡看去,硝煙中出現了一個個青灰色的身影,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或瞄準射擊,或挑殺受傷倒地的黑衣軍人。
衣服破爛,滿臉是血的第二中隊長小林大尉跌跌撞撞跑回來,距離少佐還有五六米遠就撲倒在地,放聲大哭道:“第二,嫉詼中脅沒有了!”哭著,小林大尉突然舉起手中的槍,對準太陽穴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響,鮮血濺得衝過去要阻止大尉的少佐一身一臉。
村南,由聯隊長西島助義親自指揮的第一中隊也是傷亡慘重。西島助義大佐親眼看到一個分隊三十餘名士兵躍進矮牆,隨即就是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傳來,那一群士兵再也沒有出現。
不得已之下,西島助義大佐放棄“雪黃huā甸、大房身之恥辱”的念頭,命令各中隊後撤,再讓號兵聯絡第二旅團支援。
三個步兵中隊580多官兵,從戰鬥打響到被迫撤退,短短的四十多分鐘時間內,傷亡人數竟然達到四成,其中第二中隊自中隊長以下全數傷亡,完全喪失戰鬥力。王家堡不是清國武毅軍前沿警戒陣地,而是地獄!
西寬二郎還是保持著將軍的風度,在派出一個大隊頂替第九旅團川
聯隊辜二大隊之後,慢騰騰的把旅團前線指揮部設在距離村南口大約四百米的路邊。不多時,臉色灰敗的西島助義大佐和橋本昌世少佐來了。
“將軍閣下,王家堡內有大量地雷,威力強大的、大量的地雷。”這是大佐和少佐碰頭之後,詢問潰敗下來的傷兵得出的結論。
地雷?就算有地雷又怎麼樣?!只有被清國武毅軍打怕了的第五師團才會害怕地雷!西寬二郎根本就興趣理會西島助義和橋本昌世,轉身向幕僚們下令:“命令炮兵大隊長寅永次郎中佐接管第九旅團炮兵部隊,轉移陣地,合兩部炮兵之力,從村南口開始,以逐次延伸炮火掩護步兵前進。
命令臼炮中隊,目標,王家堡望樓,給我打掉它!”
剛才,第九旅團作戰時,西寬二郎手裡的一個山炮中隊和一個臼炮中隊根本就沒動,此時卻兼併了第五師團的野戰炮兵第五聯隊兩個中隊,試圖以絕對壓倒性的炮擊消滅清軍,引爆地雷,為第二旅團一個大隊的進攻掃清障礙。
王家堡內,望樓下。在日軍後撤之後,古額裡在此找到裘術全。
“術全大哥,第二旅團已經擺開架勢了,咱們可以撤子。”
裘術全擺手道:“慌啥?別急,我還有四十多點炸點沒用!還可以殺一場。古額裡兄弟,讓我們的弟兄們檢查槍支彈藥,別沒子彈打爆藥包就吃癟了。”
“這裡我說了算。”古額裡沒動,一改平日的憨厚、和順,瞪視裘術全半晌,覺著工兵雷電隊長的眼神有點打閃了,才道:“劉大人的命令是探明鬼子虛實即可撤退。現在你也看到了,第二旅團已經在村南口擺開架勢,很快就會發起進攻。他有幾千人,咱們不足兩百人,怎麼打?!撤了,騎哨的任務是警戒、偵察,不是頂替五營打阻擊戰,咱也打不了阻擊戰!撤!”
裘術全哪裡捨得那些精心佈置的炸點吶?眼見古額裡一臉的認真,言語間也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他只能祭出殺手鐧,笑道:“哎喲,我說兄弟咧,咱們工兵弟兄好不容易把**搬來,又埋好,剛才殺死那麼多鬼子,多爽快!要是這就撤退了,那些**不都還給鬼子了嗎?這樣,你先走,讓鄭邦彥他們幾個跟我留下,打爆了藥包咱們就趁亂撤退,絕對沒問題!”
古額裡想了想,搖頭道:“駐守王家堡警戒岫巖方向是騎哨的任務,術全大哥真捨不得浪費那些藥包的話,還是我留下,你先撤。”
“嗤!那哪兒成?婁就是想聽聽響!”
“軍營務處指揮條令規定,這裡我說了算!”
看到古額裡又板起了臉,裘術全急忙賠笑道:“喲喲喲,古額裡兄弟,你咋變了個人兒似的?好好,我走,你小心一點,也別想著打完藥包,差不多就撤,啊?”
古額裡擺手示意讓裘術全少廢話,喊來哨長萬福全,令其留下鄭邦彥等五人後,領著其他兄弟和工兵隊一起攜傷員和十幾名陣地弟兄的遺體先行撤退。
不多時,萬福全帶著騎哨,裘術全帶著工兵雷電隊合計一百六十多名兄弟撤向小偏嶺的5營陣地。古額裡令鄭邦彥等人鑽到望樓對面的一間地窖裡待命,自己爬上望樓擔任僚望、警戒任務。
吃了一個大虧之後,鬼子肯定會在步兵進攻之前炮擊王家堡,而且,炮擊的烈度肯定比剛才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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