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格在甘泉堡軍議上表現輕鬆,可實際上卻是心情沉重,心急如焚,心亂如麻。一路快馬加鞭,就算是在三岔口到青苔峪堡的山路上,也連連喝斥坐騎快行,渾然不顧冰雪路面之滑跌,也不顧兩側的山崖或陡壁。
以武毅軍親軍營、八個步營和一個炮營不足七千名官兵,要牽制住日軍第六師團、第一師團第二旅團、第三師團一個加強大隊、第五師團一個加強聯隊合計近三萬敵人,難度之大,令甘泉堡會議的諸軍將帥乍舌不已,也讓知道部分實情的親軍營哨官郭宗銘替統領大人和七千弟兄捏了一把汗。
地形,分水嶺複雜的地形是武毅軍完成既定戰略任務的唯一依仗。
但是地形僅僅是地形,在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敵軍面前,任何天塹都可以透過人力、人命來填平。只要第六師團真的全部壓到析木城一線,那麼,可以預料的就是第二師團的到來。屆時,就算楊某人有萬般手段,也不得不率部北逃,離開三面受敵的青苔峪堡險地之後再作計較。
馬背上顛簸前行的楊格把取勝的唯一希望寄託在日軍並未下定決心在遼東決勝,而是在登陸與否之間猶豫緋徊之上。
只要日軍再猶豫兩個月,不,一個月!楊格就可以穩定住青苔峪堡一線的局面,huā費一些功夫來整編奉軍,將武毅軍和奉軍合編為一個理想中的師級建制單位。有了四千比較有力的援軍之後,析木城和青苔峪堡之間的局面就能大為改觀。
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定。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實實在在的無比殘酷!
“哈!哈!”山路隨著下坡而變寬郭宗銘拍馬追至楊格身邊,見統領大人扭頭來看,乃在疾馳的馬背上抱拳道:“大人,標下以為,西寬旅團在蓋平岫巖段的分水嶺吃盡了苦頭,此次又要從王家堡進分水嶺攻擊青苔峪堡,必然不會太過積極。如此我軍尚有可能以黃huā甸之戰時的積極運動之法在分水嶺東西兩面,擇機形成區域性兵力優勢。”“孝祖,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楊格聞言不禁大喜,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唐有郭子儀,今有郭宗銘啊!”
郭宗銘似乎有些受不了統領大人的讚譽,放緩了馬速又落後少許。
時間差,時間差!在日軍各部聯合作戰之中肯定會存在行軍遠近、路途難易、作戰積極性高低之區別。而武毅軍迴歸遼陽南路作戰,並非就將眼光禁錮在遼陽南路,在敵軍兵力相對較少的分水嶺以東,仍然大有可為!第六師團來了,武毅軍並非要打痛第六師團才能達到目的也可透過打擊第一師團之西寬旅團達到同樣的目的。
試想,如果設法殲滅西寬旅團一部,分水嶺以東的日軍兵力立時空虛,武毅軍完全有可能第二次收復岫巖!而日軍則必然抽調兵力增援西寬旅團,從哪裡抽調呢?最大可能就是從第六師團甚至第二師團抽調部分兵力!
在第六師團沒有全部壓上之前,解決西寬旅團一部興許會成為此戰最大的戰點。
跳出局中,難題迎刃而解。
“快,孝祖、玉瑞、弟兄們加快速度,夜半前應該能趕到青苔峪堡!”戰馬在騎手們不斷的催促聲中馬蹄得得,蹄後掀起一陣泥土和積雪混雜的煙塵。
傍晚的王家堡沒有一星燈火,因為武毅軍在此駐紮時間較長,又有日軍佔了岫巖後大屠殺的訊息傳來,王家堡百餘戶居民早已隨著武毅軍插重隊遷往分水嶺以西,只有百餘名武毅軍左翼騎兵哨的堡子裡顯得很是冷清,似乎行將化雪的天氣又冷了不少一般。
接到劉松節“探清敵軍虛實才能撤離”的死命令後,赫哲漢子古額裡命令全哨官兵將馬匹集中到望樓下,一排守村南口,二排以一個班守村東河沿高地,另一個班在望樓值哨,其餘弟兄全部休息待命。
夜幕降下,古額裡稍微鬆了一口氣,日軍很少夜戰,武毅軍左翼騎兵哨也沒有接受過夜戰訓練。這麼看來,這個夜晚將是平靜的、安全的了。
“古額裡,後面來人了。”望樓上,五班長鄭邦彥高聲報告,在左翼騎兵哨中,因為哨官古額裡為人憨厚、隨和,沒有多少人稱呼其官銜,大多直呼其名,古額裡也不覺得有啥不妥,反倒認為這樣可以拉近自己和手下近一半的漢族弟兄的關係。
後面,就是指青苔峪堡方向了,那邊來的都是自己人。
古額裡迎出堡們,正好看到工兵雷電隊從六品千總銜的隊長裘術今牽著一匹馱載頗多的馬兒行來,後面的工兵隊弟兄也大多如此。看樣子,他們是增援騎兵哨的。
“術全老哥。”
“古額裡兄弟,看,我給你帶啥來了?”
互相捶打了對方胸膛一拳後,裘術全獻寶一般卸下馬背上的東西,一件件拆開來給古額裡看,邊拆邊說:“感謝小鬼子在岫巖留了這些好東西,前些天俺跟著統領大人巡視山脊陣地時,嘿嘿,得了不少好法子,今兒就用在王家堡了。不過,咱還差一些東西。”
“啥好法子?差啥東西?”
“應用地雷,這個可是好玩意兒啊,鬼子給了咱這麼多八啥的**,不還給人家,咱多不好意思,對吧?”裘術全將一包**隨手丟在地上,嚇得古額裡急忙往反方向猛跳幾步,見狀,裘術全大笑道:“哈哈,都說鎮邊軍馬隊有兩條好漢子,一個是巴哲爾,一個是古額裡,嘖嘖,還怕這個?放心,我的好兄弟,這玩意兒沒有引爆藥,尋常是不會爆炸的。這話,可是統領大人說的。”
在古額裡心目中,統領大人說的話就是真理了。不過,要擺脫對**的恐懼心理,不是那麼一句話的事情!大著膽子,他向裘術全走了幾步,偏生裘術全不是個東西,見他那模樣,突然“嘣”了一聲,嚇得古額裡急忙趴下,而後發現被戲弄了,跳起身來揪住裘術全的胸口就要說法。
“不鬧了,不鬧了,哥哥我錯了。“裘術全見赫哲漢子真有些急了,回頭擺手令工兵雷電隊的弟兄們進堡卸東西,而後對臉紅筋漲的古額裡說:“就差幾個人,百發百中的好槍手!”
“幹啥?”
“打引爆藥包啊,不跟你說了。反正,等我忙乎完了,你得給我找5個好槍手出來。”
“術全老哥,你真要槍手,沒哄我?”古額裡生怕又中了圈套,他倒也不怕再在工兵雷電隊的弟兄們面前丟臉,而是怕自己找來槍手,裘某人卻不用了。那,就會在自己的騎兵哨裡丟臉!說來,左翼騎兵哨裡還是有幾個好槍手的。
“沒有,這次絕對認真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古額裡看著裘術全笑嘻嘻的臉,卻看不出啥問題來,只能說:“你毗向統領大人起誓。”
裘術全徹底收斂了笑容,認認真真的說:“兄弟,法子是統領大人教的,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咱也沒試過。反正,你找五個槍手來就成,這一次,老哥哥我絕對不騙你,如果騙了你,我裘術全生個娃兒沒屁眼兒,好了吧?”
“不,必須向統領大人起誓!”
裘術全無奈,只得道:“統領大人在上,裘術全謹在此立誓,決不再拿古額裡兄弟玩笑。”
古額裡滿意了,小跑進堡,大聲喊道:“萬哨長、五班長,你們各帶兩個槍法好的弟兄出來,跟著工兵雷電隊的弟兄們去!”
左翼騎哨哨長萬福全和五班長鄭邦彥各自在房裡和望樓上應了一聲,不多時,五名槍手在萬福全的領頭下,跟看裘術全等人在村裡村外摸著黑忙碌起來。古額裡留了心眼兒,表面上不去關注工兵弟兄的行動,實際上卻偷偷去看過好幾回。
看了幾次後,他明白了。
從鎮邊軍馬隊的斥候隊開始,古額裡就跟著巴哲爾在楊格屁股後面學騎馬步兵的戰法,可以說他在步兵戰術上的造詣不比那些營、哨官們遜色半分。否則,楊格和劉松節也不能放心地把對岫巖之敵的警戒任務交給他。看了看,琢磨一下,裘術全大哥還真的送來了好東西呢!那玩意就是一大包鬼子的啥八啥的**和一小包黑火藥捆紮在一起,擱放在村口、村內的矮牆後、牆根處、大樹旁、磨盤底下,一切有可能被鬼子兵利用來掩蔽攻擊望樓方向的地形地物,幾乎都放置了那種東西。更惡毒的是,裘術全和工兵弟兄們還在**包外堆放了石塊、
鐵釘等物,只留下紅色標記的火藥包,那是方便槍手射擊用的。
嗯,誰說咱們騎兵哨在王家堡沒有炮火支援?有了這些幾乎遍佈堡子內外的啥“應用地雷”嘿嘿,小鬼子,你們就來吧!
當晚,古額裡親自動手把炕燒得熱乎乎的,請忙了大半夜的裘術全和工兵弟兄們睡下之後,又帶著萬福全、鄭邦彥等槍手,拿著裘術全畫的示意圖,把一個個應用地雷的位置找到,又根據裝藥埋設地和己方預設陣地的位置關係,設定了槍手的作戰位置和運動線路,確保一名槍手能夠照顧二十處左右的應用地雷。
一切忙完,東邊的天空已經露出一絲魚肚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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