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格、巴哲爾的掩護下,又有古額裡和保昌接應,延山撤回山腰,拿出望遠鏡向村子南邊看去,梁栓柱所說的小溪處,一面旭日旗下,正有一片黑壓壓的人影,正涉水北進,粗粗估計,大約有三百多人,似乎還有兩門火炮。
“鬼子援兵來了,300多人,咱們走!”
岩石後,楊格回答:“佐領,你們三個先走,我和巴哲爾斷後!”這話都吼出去了,他才轉頭問巴哲爾:“兄弟,你沒意見吧?”
“啪”的放了一槍後,巴哲爾一邊拉動槍栓一邊說:“十兩銀子了,我還想多賺一些。”
“要走一起走!”延山的聲音傳過來,楊格急道:“一起走就誰也走不了!你們快走!走!”
巴哲爾匍匐向跪伏在一旁的棗騮馬,頭碰頭地說了幾句蒙古話,然後一手輕拍馬脖子,那馬猛然起身向後飛跑。巴哲爾舉槍向敵射擊,楊格知他心意,頻頻開槍擊敵,掩護戰馬撤離。
巴哲爾打光槍中子彈,一邊裝彈一邊喊:“古額裡,看好我的馬!”
山腰上,古額裡抓住棗騮馬的韁繩卻沒有回話,紅紅的眼眶子裡淌出羞愧的淚水。延山策馬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梗著嗓子大吼:“都他孃的快走,別讓楊兄弟和巴哲爾為難!”
三人五馬快速離去。
山道狹窄,日軍欲要強攻,地形不利,勢必遭受較大傷亡;欲要迂迴,人手不太充足,恐火力減弱後無法壓制,讓岩石後的清軍全都溜掉。左右為難,只能一邊利用地形接近岩石,一邊等待後續部隊到達再作計較。
楊格回頭看看半山腰以及綿延到整個分水嶺的莽莽森林,心裡有了計較,輕輕碰了碰巴哲爾,向後努嘴示意。巴哲爾一時沒搞明白楊格的意思,卻知道敵人正在慢慢地摸近,此時不宜大聲說話,遂將耳朵湊攏過去。
“回頭看,山腰,剛才保昌他們佔據的那棵大樹附近,看到了?”
巴哲爾點點頭。
“你從右側的樹林邊緣退到那裡據守,注意我這個方向和你的右翼,我會設法讓小鬼子露頭,你就瞄準了打,掩護我撤退。咱們互相掩護,爭取把這股鬼子引進森林裡去,一個個的消滅。”
巴哲爾目光中透出興奮之意,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皮,側身匍匐,以昨日楊格所教的託槍低姿匍匐前進方式,悄悄地離開大岩石的掩護,在岩石和樹林邊緣地帶的空隙處抱槍入懷,猛然打了兩個滾兒,順利地躲進樹林。楊格用餘光注意巴哲爾的行動,雖然蒙古漢子的動作還不太標準,卻做的很認真,從中體現出這個身材高大的傢伙很有腦子,已經悟到一些單兵戰術動作的真意,故而無需提醒就能做到。
因為日軍後續部隊的出現,楊格對當面日軍作戰性質的判斷有了改變。這十多名日軍騎兵可能不是偵察隊,而是在執行尖兵任務。那麼,在日軍看到延山等人撤走,自己和巴哲爾兩人留下阻擊後會有何種反應呢?如果對方承擔的是偵察任務,那迂迴包抄抓活口就是常見手段;如果對方只是搜尋尖兵,一般而言就會驅逐對方偵察隊,控制有利地形,以防敵人突襲行軍、宿營中的本隊。
判斷敵軍是偵察隊還是尖兵,區別很大。偵察隊,情報收集為主;尖兵,則是大部隊的開路先鋒。日軍後續部隊出現了,他們要進攻哪裡?靉河邊堡還是賽馬集?
必須將當面小股日軍的任務性質試探出來,而後才能推測日軍此行的企圖。
如果這支日軍要進攻賽馬集,按照行軍里程和一般行軍安排休息點的規律,還有此處的村落分佈來看,這支為數三百多人的日軍需要在小林盤子村休息、午飯,然後出發去賽馬集,可於傍晚時分到達。如果不在這裡休息,翻過分水嶺的山脊線再休息造飯,被賽馬集一帶的清軍發現的可能性大增,。
如果這支日軍的目標不是賽馬集而是靉河邊堡,那麼極有可能不經休息,繼續行軍半個多小時即可抵達靉河邊堡。
不管是休息也好,繼續行軍也罷,日軍尖兵首先要控制制高點,驅逐清軍斥候,保持對分水嶺山脊線以西的可視、可控。否則,離去的延山等人招來大隊人馬,在日軍行軍時暴起發難,就算再訓練有素,日軍也要吃虧。
楊格在盤算,日軍也在盤算。
顯然,日軍沒有料到會在分水嶺東麓遭遇清軍斥候,只是在聽到清軍聯絡的號角聲後才倉促設伏於村內。習慣上,賽馬集的清軍一般是透過賽馬集——雪裡站的大道行動,斥候的注意力也在這條大道上。從小道迂迴側擊賽馬集,在日軍看來是一步不錯的棋,卻被遭遇的清軍斥候給破壞殆盡。此時此地此情該如何處理?日軍指揮官也得花費一點腦筋才行。
陰謀被撞破還罷了,關鍵是跑了三個清軍斥候!此時的日軍指揮官不鬱悶才有鬼!
楊格脫下借來的號褂裹成長條探出,“啪啪”一陣槍響,子彈將那可憐的號褂穿透、撕碎。趁著敵人退殼的功夫,楊格猛然發力,卻是向山路左邊的樹林竄去。
此時,日軍大隊已經進村,又有幾匹快馬衝向山道。
“走嘍!”楊格找了個射擊位置,做好準備後大喊一聲,山道右側樹林中的巴哲爾會意,藉著樹林的掩護悄悄向山頂退去。
岩石後、山腰、山頂,似乎是三個天然的節點。二人如此交替掩護著後撤,可以控制山道,日軍只能費勁、費時地穿越樹林,無法提高前進速度。
山道上的日軍也是交替掩護著龜速前進,村裡湧出了二、三十人,分成左右兩路進入樹林。
山道左側樹林中,楊格大喊:“巴哲爾,吹號角!”
“嗚嗚嗚......”號角聲在山頂響起。
日軍不明就裡,山道上有三個日軍不顧左右兩翼的同步推進,有些急躁地大呼小叫著挺槍向上猛衝,剩下五、六個日軍或蹲、或臥打了一排槍算作火力掩護。林海莽莽,雖然沒有夏天的綠葉、秋天的斑斕,卻也遮蔽了大多視線,這一排槍毫無目的,只能起到為三個突進的日軍士兵壯膽的作用。
三個人略呈品字形沿山道而上,衝了不過三十來米,山道左側某處響起槍聲,品字形的打頭那位應聲栽倒,另兩人急忙趴下開火。人的本能有時候是錯的,正如趴下的兩個日軍士兵一樣。他們忘記了,清軍也好,日軍也罷,手中的槍不會連發。也許,他們只記得,槍聲響起就表示可能有子彈飛來,那是要命的,不躲?怎麼能行呢!
準確地射殺一人後,楊格不退反進,藉著山體的坡度抱槍半滾著前進,又躲到一棵大樹後,此時,他與那兩個鬼子的距離已經從100多米縮短到90來米。
90來米的距離上,在山道上的兩個鬼子又沒有多少遮蔽,趴著也要捱打!
舉槍試了試,楊格覺得沒有多少把握,又看了看前方,相中了另一棵大樹,提槍,幾個箭步竄到樹後,再次舉槍瞄了瞄,不錯,一個鬼子的大半拉腦袋出現在準星後,那黑色圓筒軍帽上的那道黃色鑲邊醒目得很!
“啪!”槍聲被樹林吸收了不少,沒了迴音,顯得乾脆利落。
那鬼子的腦袋向後猛仰,完全突破了脊椎和頸部肌肉的限制,黑色的軍帽飛了,若是有人撿起來看的話,肯定會看到黃色鑲邊的正中有個子彈洞,對穿對過處有個大洞,沾滿了黃白色的腦漿和一些血跡。
“啪啪......”樹林裡響起一陣槍聲,那是迂迴的敵人發現了情況,朝楊格藏身的方向開火,那山道上僅存的鬼子,更是發了瘋一般連連摟火。子彈在樹林間“嗖嗖”亂飛,距離楊格卻實在有些遙遠。
見好就收,退,等待下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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