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感上,張若塵很不想以惡意去揣測殞神島主的目的。
這是他最敬重和最欽佩的太師父!
但理智又告訴張若塵,殞神島主帶他來此處,告訴他這座七彩光海的秘密,絕非一片好心。
而是要在心理上摧毀他的意志。
殞神島主顯然知道張若塵正在吸收離恨天中的量之力,以衝擊天地之數「始終如一」這個大境。
但,離恨天太廣闊了,不輸一方宇宙,量之力似氣流一般散佈各處。哪怕以張若塵現在的修為境界,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收聚,才能完全吸收。
殞神島主先前那番話,等於是在告訴張若塵:「離恨天中的量之力,我從來都沒有看上眼過,
哪怕你將其完全吸收,都不及這座七彩光海中蘊含的量之力數量。你想衝擊天地之數,沒必要那麼耗時耗力,七彩光海太師父早就給你準備在此。”
同時,也有潛藏的一股壓迫性意志在傳遞給張若塵:「我並不怕你破境至始終如一!」
張若塵若信了他的話,無疑將失去與他對抗的信心和意志。
信心和意志都沒有了,便只剩下兩條路。
要麼,如曾經的劍祖一般,丟下「劍膽」、「劍魄」,落荒而逃,再不敢與其為敵。
要麼,如黑暗尊主一般,臣服於殞神島主。
況且七彩光海中的量之力,真沒有殞神島主佈置的隱藏手段?
殞神島主見張若塵凝望七彩光華久久沉默,於是道:「若塵是擔心太師父在七彩光海中佈下暗手?以你現在的感知,以無極神道的玄妙,世間還有什麼陰謀瞞得過你?如此小道詭計,上不了始祖爭鋒的檯面。”
張若塵搖頭:「我只是在思考兩個問題!第一,太師父為何會收集這麼多量之力在此?難道早在很多年前,太師父就在為義今日破境而準備?就像當初,太師父專程送我去須彌廟,引我去太初修煉一品聖意一般?”
當年殞神島主剛剛被救出來,便獨自帶張若塵去尋找須彌廟,開啟了張若塵去往過去修煉一品聖意的時間之路。
否則,以張若塵當時大聖百境的修為,想找到須彌廟,必是難如登天。
以前張若塵修為太低,以為自己能夠去往太初,完全是須彌聖僧和時間奧義的原因。
現在看來,那個時間點簡直關鍵到極致。殞神島主、命祖、紀梵心皆與之交匯,以不同的形式出現。
殞神島主露出回憶之色,道:「你當時若不提前送走紀梵心,讓她隨你去須彌廟,或許在那時,她身份就已暴露。後面,得少多少殺戮?」
「所以,以太師父的智慧,竟未能瞧破她真身是冥祖?”
張若塵故意這般說,以此試探殞神島主是否知曉冥祖和梵心的秘密。
殞神島主語重心長,道:「若塵,你太小看冥祖了!她是太師父從古至今見過的最驚豔的強者,甚至不輸於你。在悠久的時間長河中,我們鬥過數次,互有輸贏,誰都奈何不了誰。「
「你們應該都沒有動有全部實力吧?「
張若塵又道:「我想,你們的鬥法,更多的,應該是像亂古時代那般。冥祖扶持起來大魔神,
你便扶持天魔,坐看二者相爭。”
殞神島主看了張若塵一眼,笑道:「是啊,沒有大量劫這一生死存亡的威脅,長生不死者是可以和平相處,沒必要拿出十二分力量拼命。從一千多萬年前的亂古時代開始,漸漸接近末日大量劫,大家才開始動真格。”
張若塵心中瞭然,看來殞神島主和冥祖很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對方的終極秘密。
梵心的存在,毫無疑問就是冥祖隱藏得最深的秘密。
是冥祖最大的破綻。
殞神島主要是知道這一破綻,怕是早就收拾掉冥祖了!
「命祖呢?當初去須彌廟,你們二人可有相互識破身份?」張若塵問道。
殞神島主很有耐心,亦如曾經一般,逐一為張若塵解惑:「命祖可以說是太古時代後,太古生物中誕生出來的最傑出的強者。但,一個臣服於冥祖了的始祖,若塵憑什麼覺得他可以與太師父相提並論?”
在這一刻,殞神島主眼神和語氣,才脫去溫潤和藹,顯露長生不死者該有的傲姿。
是一種始祖也很難入其眼的威儀。
張若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命祖因臣服第十六日,而種下心魔,一生都不得破境天始己終。我若臣服於太師父,與當初的命祖又有什麼區別?「
殞神島主搖頭道:「若塵,你在太師父心中的位置,比輕蟬、小天、極望、張陵他們都還要高一些,是真正的親人與侄孫。太師父從未想過,讓你臣服,對你的期待從來沒有變過。我們是可以一起去往大量劫後的新紀元的,帶著輕蟬、小天、極望,還有你的父親,我們是一家人!”
他眼神熱切而真摯,語氣略帶一絲渴求,蘊含濃厚的感情。
生出任何懷疑他別有目的的想法,都會讓人為之羞愧。
便是心如磐石的張若塵,也做不到立即去否定他,質疑他,只是痛心的道:「但卻要犧牲天下人!」
「大量劫下,天下人根本保不住。」殞神島主道。
張若塵道:「是保不住,還是從未考慮過他們的性命?”
殞神島主沒有立即回答,看向遠處的七彩光海。
蒼老的臉,也映照成七彩色,給人詭奇不定的異幻色彩。
「若太師父從未將天下修士視為有血有肉的生靈,而視為谷糧,我該如何相信你擁有真摯情感?女帝、小黑、龍主、父親,他們在你心中,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分量嗎?你曾經那些義正言辭、
悲天憫人的話語還可信嗎?”
張若塵繼續道:「大尊能夠找到大量劫的原因,永珍離亂,熵增不逆,以太師父所站的高度和智慧,難道不知?」
「為何從未想過尋找熵減,去化解大量劫?」
「是找不到嗎,不,是你根本沒有情感。你看天下生靈,就像我們看田地中的穀物一般。現在,就是到了收割的季節!”
‘若塵大膽的揣測,你老人家最終的目的,是想修為更進一步,衝擊天始己終之上的境界。到了那個境界,就真的壽與天齊,大量劫也算不得什麼了!”
沉默半響。
殞神島主閉上眼晴,無奈的一嘆:「熵增不可逆!你們張家都是理想主義者,一個想逆熵增,
一個想空地獄,一個想納百川。活得越久,看得越多,才會明白,這些都是你們的一廂情願。「
「地獄在人心,怎能空地獄?「
「想要海納百川,包羅永珍,帶領所有生靈一起對抗大量劫,比空地獄更難。若塵,你這願景,註定無法實現!”
「認為無法實現,就試都不試?」張若塵語氣很堅定,又道:「太師父可還記得,當年在去往須彌廟的路上,你對我說的話?你說,修士願景未成,退一步就是迷惘,就是萬丈深淵。所以我不會退,你呢?”
千骨女帝看著眼前逐漸爭鋒相對的二人,心境起波瀾,憂慮難止。
想要說些什麼,但這二人誰的意志似乎都不是她可以撼動。
殞神島主道:「既然你記得這話,就該記得太師父當時還點評過劍祖。劍祖因失去爭鬥之心,
所以可活。”
「學劍祖,可活命?太師父是想勸我放棄爭鬥之心,交出膽和魄?」張若塵道。
「不退,不放棄,那便是非戰不可。”
殞神島主如此念道,輕輕點頭,不再是老態龍鍾的滄桑模樣,而是一種不死不滅活化石般的古韻。
隨即,雙目釋放無與倫比的銳芒和氣勢:「與太師父相爭,你有多少勝算?「
張若塵揹負雙手,兩鬢青絲在風中搖曳,英姿氣度不輸活了億萬載的殞神島主,道:「順境行事,計算得失。逆境行事,計算勝算。而絕境,我只考慮能讓對手輸多少————不計一切代價———”
見二人徹底攤牌,再無先前的和善氛圍,千骨女帝終於開口:「你們要拼個你死我活,我知道攔不住。但冥祖還在呢,大量劫也將不期而至,有想過不計一切代價的後果嗎?」
「爺爺,你若元氣大傷,怎麼抗衡冥祖?怎麼抵禦大量劫?”
「帝塵,你呢?你若戰死,誰帶領天下修士尋找熵減?”
「你們誰都輸不起!”
寂靜中。
「嘩啦!」
前方的七彩光華泛起波濤,聲音響亮,震盪大地。
最深處霧濛濛的,可聽雷聲,一道人形的黑色身影在那裡若隱若現。
張若塵看到了那道黑影,處變不驚道:「所以,其實太師父送我去修煉一品聖意,與收集這些量之力,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收拾掉冥祖?”
殞神島主心中有屬於自己的揣測:「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不也得了她相助?她能放任你成長到今天的高度,目的何嘗不是想要借你的力量,對付我?我們相互是奈何不了對方的,得有人來破局。」
「那是以前。”
張若塵道:「屍魔和石嘰娘娘隕落!而太師父卻收服了黑暗尊主和白玉神皇,再加上第二儒祖和慕容主宰,冥祖已經不是你的對手。「
殞神島主道:「所以你若加入進來,我們將結成從古至今最強的一支始祖盟軍,哪怕天始己終亦可殺,不用擔心她臨死的反撲。”
張若塵搖頭:「太師父誤會了!我是想說,你們有能力對付她。待她被抹去後,自然也有能力收拾我。」
「所以你與她聯手了?「
殞神島主徹底沒有了勸說之心,只是惋惜道:「最終,還是要兵戎相見,這是老夫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這場對決,註定是要兩敗俱傷,沒有贏家。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張若塵看了過去,笑道:「太師父還是很有氣度的,沒有立刻就出手。「
神島主啞然失笑:「你我祖孫畢竟不一樣,就算生死相向,也只是理念不同,還不至於不宣而戰。對決之前,太師父還是很想做好一個受人尊敬長者!”
「我想知道,時空神武印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若塵道:「我是因為得到時空神武印記,才能踏上修煉之路。然後,才能在大聖百境,從時間長河返回過去,去往太初修煉一品聖意。」
「在返回的過程中,是將時空神武印記遺失在了荒古,也就是你老人家的那個時代。那麼,到底誰才是時空神武印記的第一任主人?它到底是怎麼誕生的?「
「真的是因果迴圈的大神通?我有些不信。”
殞神島主像是早就料到張若塵會問出這個問題,微笑道:「那你覺得,是你誕生在宇宙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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