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幽冥地牢。
看守幽冥地牢的獄卒,是一個禿頂老者,滿臉都是老年斑,穿著灰白色官袍,胸口一個大大的“卒”字。
但,張若塵沒有小看這個獄卒,拱手行禮,道:“空老,我們又見面了!晚輩這次前來,是想進第十八層獄。”
既然太上猜測第二儒祖的始祖界,可能在第十八層獄,那麼張若塵無論如何都得去走一遭。
“回去吧!以你現在的修為,還沒資格進去。”
空老昏昏欲睡的樣子,揮揮手,直接拒絕了他。
張若塵皺眉,精神一動。
頓時,整個劍冢皆是爆發出劍鳴聲,所有埋在泥土中的殘劍,被那股劍意引動,紛紛飛了起來。
張若塵道:“現在可有資格?”
空老終於抬起眼皮,道:“你強還是你們家那個劫老頭強?”
“劫老自然更強。”張若塵道。
空老道:“那不就對了?他來了,都被我勸退,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有資格?”
“幽冥地牢第十八層,到底有什麼兇險?”張若塵問道。
空老道:“大尊曾留始祖法旨,一切崑崙界修士,禁止進入幽冥地牢第十八層。”
“前輩可曾進入過第十八層?”張若塵道。
空老搖了搖頭,道:“第十七層都未進入過,那裡有極壁橫斷了時空,有永恆散不盡的魔氣,能使人瘋癲。”
張若塵放棄強闖幽冥地牢的想法,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前輩可是空城子?”
“一縷殘魂罷了,等到元會劫難到來,便將湮滅。這個時間,很快了!”空老道。
張若塵點了點頭,道:“晚輩在無盡深淵見到了前輩的屍身,並且帶了回來。”
張若塵將一口石棺取出,放在地上。
石棺中,本是被天鼎打成碎塊的屍身,已被重新拼接。
空老走到石棺旁,看向棺中的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心境起伏。但,本是打算進入幽冥地牢躲避元會劫難的想法,瞬間消散。
十萬年守獄,內心早已被疲憊、孤寂、落寞侵蝕。
世間若無美好,眼中若無前路,內心若無執念。那麼,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萬千心念,歸於空無。
他嘆道:“逝去的,終將逝去。太過留戀,反而無法善終。”
張若塵似能感受到他的情緒,道:“天地規則變了,前輩若能尋得一具奪舍體,或可走出幽冥地牢,重臨天地間。”
“想要奪舍成功,對奪舍體的要求何等之高?而且,奪舍的必然是自己的後人,或者是傳人。成功的機率,也不過五五之數。老夫不屑為之!”
空老仰天大笑:“天地規則變了,殘魂可以透過奪舍的方式,避開元會劫難,如同活出第二世。但,誰知道這是不是陷阱呢?”
“天地要你生,你才能生。”
“天地要你死,你能掙扎嗎?”
“那些透過奪舍活出第二世的古之強者,皆是天地的棋子罷了!”
“天地規則能變成現在這樣,也就能變回去。性命都掌握在天地手中,那些古之強者還不乖乖聽話?”
“沒有希望的時候,可以坦然的死。”
“給了你希望,讓你嚐到活出第二世的甜頭後,誰還甘心死?”
“張若塵,替老夫尋一位守獄人,幽冥地牢不可有失。你能做到嗎?”
張若塵細細體會空老這番話,道:“人間真無留戀了嗎?”
“哈哈,當年留下殘魂,完全是擔心幽冥地牢出事。現在,能看見崑崙界從寂滅中崛起,一步步恢復生機和輝煌,已經很欣慰。怎麼,你這個當世神尊,是要老夫死後繼續做苦力,看守幽冥地牢?算了吧,萬一哪天被人擒住,淪為補藥,那才是慘!”
空老收斂起笑容,肅然道:“準備好了嗎?”
“嗯!”張若塵道。
“老夫當年留下的殘魂不少,包含無數對無量境的感悟,現在,便宜你小子了!記住答應老夫的事,還有好好守護崑崙。”
空老的身體,從雙腳的位置燃燒了起來,化為一粒粒光點。
光點匯聚成一條溪流,湧入進張若塵體內。
“譁!”
每一粒光點,都像一道聲音,在為張若塵講述天地間的至理。
對無量境,張若塵本是眼前一片迷茫,如同身在霧中。
此刻,迷霧被照亮。
又有神通在腦海中演練,烙印進神魂。
空城子雖不是古之諸天,但,殘留在此的神魂數量龐大,遠超諸天留在離恨天的殘魂。
如果說,吞服神丹,可以提升神氣,增強肉身和神魂,是自身底蘊的提升。
那麼空城子的傳承,就是在提升張若塵對天道的感悟,提升對神通妙法的運用,足以抵得上張若塵數萬年苦修,是境界的提升。
後面境界的悟道,也會更快。
四大獄長皆跪伏在地,泣不成聲。
半天后,張若塵已將空城子的傳承消化了大半,剩下的,需要長時間的體悟和實戰運用,才能徹底悟透,轉化為屬於自己的東西。
張若塵看向石棺中的神屍,心中充滿敬意,深深拜了下去。
一切都是因果!
因為張若塵善待空城子的屍身,並且送還回來,所以空城子才會將傳承留給他。
種善因,得善果。
張若塵與四位獄長一起葬下空城子,修建了一座恢弘大墓,立下石碑:“先賢空城子之墓。”
石碑上,每一個字都蘊含張若塵的劍道意志,以震懾盜墓之人。
臨走時,張若塵以無極神道幫助四位獄長,提升了體質。
它們四株生靈,算是空城子的四位弟子,張若塵是為投桃報李。
“我會盡快安排一位守獄人過來,你們若需幫助,可去鎮獄古族尋史仁。”
張若塵走出劍冢,自感修為更上一個臺階,雖未達到乾坤無量中期,卻也不遠了!
將體內的神丹,和空城子的傳承全部消化,應該就能達到那個層次。
可惜心中感慨萬千,並無多少喜悅。
剛剛走出劍冢,張若塵接觸到外面的天地,抬頭望向晴空。
頓時,思維深處,出現激烈的悸動。
感知跨越了時空。
腦海中,出現一道畫面:
幽深而陰暗的牢獄中,一道青色的美麗身影,坐在石臺上,身周是一根根半透明的絲線,從眉心、胸口、手腕、雙腿,穿透了她的身體。
絲線上,有一滴滴血液流淌出來。
畫面清晰,可以看見她痛苦的蹙眉,嘴唇發白,更有無法動彈的僵硬。
張若塵臉色激變。
這樣的感知,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更不可能是幻覺。
必然是因為修為提升,神尊意識跨越了空間阻隔,在那微妙的一瞬間,感知到自己所關心的人的安危。
“這怎麼可能?羅剎族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羅乷為何會被囚禁?”
張若塵目光既有關切,更有刺骨的冷意。
“唰!”
蚩刑天從天而降,道:“又出事了!五龍神皇帶著敖玲瓏來了崑崙界,要和你商議聯姻的事。據說,劫尊者已經提前收了聘禮,這下難辦了,天龍贅婿還得你去做!”
“誰收的聘禮,誰去聯姻。”張若塵道。
蚩刑天看出張若塵與往日不同,冷得有些嚇人,不敢再開玩笑,道:“怎麼了?”
“羅剎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瞞了我什麼?”張若塵道。
蚩刑天被他身上的神尊氣勢,和懾人目光,逼得險些後退,道:“這事與我無關啊,是太上的意思,他老人家擔心你感情用事,所以讓我們都別告訴你。”
張若塵目光銳利的盯去。
蚩刑天道:“兩百年前,無量北征,羅衍大帝隕落了!加上鳳天曾下令,擒拿天音神母和與她相關的一切人等……誒,去哪啊,我還沒說完呢,羅衍大帝隕落,天羅神國群龍無首,為了這麼龐大的利益和神國之主的位置,內部必然是明爭暗鬥,你當時沒有破無量,去了與送死有什麼區別?”
……
劍閣第十八層,銀松樹下。
太上端著茶杯,出神許久,將杯子放下,嘆道:“他終於還是感應到了!以他現在的修為,我已經封不住他的感知,是長大了!”
千星神祖的分身,坐在對面,道:“須彌助他修煉出了一品神道,空城子將傳承留給了他,龍主為了他破境以命相拼。你將來,應該也會把自己最後的光和熱傳給他吧?你們崑崙界已經拿出了最硬的鱗,這還不能長大,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五龍神皇的分身站在十步外,揹負雙手,望著雲煙縹緲的始祖界,道:“他肯定要去羅剎族蹚這趟渾水,你不阻止嗎?”
太上搖頭,笑道:“當今崑崙界,誰還阻止得了他?”
千星神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這小子雖然感情用事,但對老夫胃口。管他前路如何艱險,我要去,便去了!他若沒這股外在狠勁和內在的柔情,老夫還真不放心將千星文明綁到劍界的戰車上!”
千星神祖和五龍神皇能夠出現到始祖界中,已經說明他們和崑崙界的合作,是何等緊密。
但,殞神島主時間已經不多了,若不能在此之前加深聯絡,將來這個聯盟,又有誰能維繫?
正是如此,五龍神皇才會不惜一切代價,促成天龍界和張若塵的聯姻。
五龍神皇道:“張若塵有天姥神使的身份在,羅剎族敢動他的人不多。目前,地獄界敢動他的,也就擎天那幾人,不過都被牽制在了星空戰場。此去,應該不會太危險!”
千星神祖若有所思,道:“藉助此事,若引得天姥出世,或許當前局勢會有新的變化。至少那些亂古魔神,就翻不起什麼浪來了!”
對天姥,千星神祖瞭解頗深,因此持樂觀的態度。認為她若出世,不僅能收拾亂古魔神,一統魔道,還能制衡酆都大帝和雷罰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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