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數十年,星空防線進入平靜期。
巫神文明的凡人世界歌舞昇平,街道上熱鬧喧囂,少年鮮衣怒馬,俠客飲酒談笑,富商乘船遠行。燈不滅的青樓,曲不涼的梨園,道不盡的人間歡樂離愁。
夕陽天邊掛,晚霞赤金如火焰。
張若塵疾步走在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蚩刑天追在後面,道:“真有辦法幫我修復根基,助我踏入無量?”
“修復根基,有機會吧!至於能不能踏入無量,關鍵在你自己,不在我。我還沒那麼大本事。”張若塵道。
蚩刑天難掩激動情緒,急道:“說清楚一點啊!你是不是想要什麼好處,直接開價吧!”
穿過熱鬧的城區,進入一片滿是泥濘的平民窟。
房屋矮小,年久失修,生活在這裡的凡人,大多穿著藏青色的布衫,且打滿補丁。
張若塵走進一間老舊的粥鋪,坐到靠窗的位置,敲了敲青褐色木桌,道:“大娘,兩碗白米粥,一籠牛肉包,再來一碟鹹菜。”
粥鋪不大,裡裡外外加起來,也就七張桌子。
看窗欞的色澤,門檻的磨損,無不顯示這家粥鋪有些年頭了!
灶臺就在外面,爐火正旺,白色水蒸汽在竹製蒸籠間瀰漫。
只有一個身穿青色碎花布衣的婦人在那裡忙碌,她看上去五十來歲的樣子,臉上滿是歲月痕跡,很嫻靜,也很嫻熟,做事不緩不急,但手法不慢。
蚩刑天追進粥鋪,坐到張若塵對面,道:“你倒是說啊,若是有辦法幫我恢復根基,什麼條件,你儘管提。你也看到了,龍八太囂張了,太目中無人,本神若是不能踏入無量,這輩子都會被她騎在頭上!這絕不能忍!”
“嘭!”
“嘭!”
兩碗粥,重重放在桌上。
那婦人冷冰冰的道:“要說瘋話去別處,莫來我這裡。喝粥的,可不只有你們!”
說完,她走了出去,手在圍裙上擦拭,隨後為灶中加火。
蚩刑天怔住,目送她離開:“你知道本神是誰嗎?光臨你這家粥鋪,是你三生修來的氣運。”
婦人沒有理他,充耳不聞。
粥鋪中,所有喝粥的客人,全部都看著蚩刑天,眼神很異樣。
張若塵含笑不語,端過一碗米粥,拿起勺子品嚐。
“看什麼看,沒見過真神降臨凡間嗎?”
蚩刑天瞪向那些看客,惹來一陣鬨笑。
“別擺你真神的架子了,嚐嚐,這粥很不錯!”張若塵道。
“還喝什麼粥?你想吃龍肝鳳膽,喝百花神釀,我也可以給你弄來。”
這一次,蚩刑天釋放場域,隔絕了聲音。
“嚐嚐!”
張若塵用勺子,指向另一碗米粥。
“不就是一碗粥!”
蚩刑天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端起碗,喝下一口,漸漸的,臉上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看向碗中。
隨後,他拿起勺子,慢慢品嚐起來。
“真是奇了,難道是因為很多年沒有嘗過凡間飯菜的原因,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粥而已,居然別有一番滋味。”蚩刑天道。
米粥,哪怕再好的米粥,也必定比不過龍肝鳳膽、瓊漿玉液。
但能讓一位大神稱讚,也的確了不起。
張若塵道:“或許是因為熬粥的人用心,數十年如一日做這麼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所以,可以化俗物為神奇。也可能是因為,你數十萬年沒有嘗過,所以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蚩刑天碗中已是空空如也,學著張若塵喚道:“大娘,再來十碗。”
那婦人將熱騰騰的包子和鹹菜端過來。
蚩刑天也不怕燙嘴,連扔三個包子進嘴裡,嘴都撐變形,含混的道:“包子也不錯,再來十籠。”
張若塵衝著那婦人笑了笑,那婦人卻毫無表情,走向另一桌。
那張桌上,坐著一箇中年男子,顯得頗為儒雅,每一根頭髮都很整齊,每一顆釦子都有很考究,身上的穿著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中年男子與婦人在低聲說著什麼。
張若塵沒有偷聽的習慣,嚴肅的向蚩刑天道:“你的修為,達到了無量之下的極致,要幫你修復根基,我的確是要花大力氣,甚至可能引來天罰。”
“這我懂!逆天改命嘛,天地自然不會同意。條件你提!”蚩刑天道。
張若塵伸出兩根手指,道:“兩個條件,第一,你是天魔的唯一後人,應該有始祖遺物吧?”
“沒有!”
蚩刑天道:“本神是天魔的後代不假,但這都過了一千多萬年,傳承了不知多少代。就算天魔留下了始祖遺物,這些遺物也都消逝在歲月長河中!”
蚩刑天不是一個能撒謊的,雖然極力掩飾,但張若塵還是看出了不自然的地方。
“這樣啊……”
張若塵埋頭,道:“喝粥。”
蚩刑天急了,道:“其實也有那麼一兩件傳承了下來,但是始祖之力已經耗盡,對你來說,完全就是尋常之物。你身上寶物那麼多,瞧得上眼它們?”
張若塵繼續喝粥。
蚩刑天道:“你不會是想要《天魔石刻》吧?”
“我若要《天魔石刻》,當初就不會將其中一些石碑給你。”張若塵道。
“好,就衝你當初護住了《天魔石刻》,本神給你一件天魔留下的東西。”
蚩刑天再三猶豫,咬了咬牙,身前空間一顫,將一杆烏黑的長槍取出,遞給張若塵。
槍長一丈二,酒杯粗細,表面鑄有魔紋,散發冰冷寒氣。
古韻悠悠,絕非凡品。
張若塵探手抓過去,手臂一沉。
太重了,超出預料。
一縷縷黑色魔氣,從長槍中蔓延出來,腐蝕張若塵的手掌。
張若塵修煉過魔道,且無極神道可駕馭天下諸道,頃刻間,便是控制住長槍上瀰漫的魔氣。
仔細觀察這杆長槍,張若塵心中震動,道:“這是《天魔霸槍圖》上那杆槍的真身?”
三十六幅《天魔石刻》,每一幅都很玄妙,可煉成無上魔功。
恰好,《天魔霸槍圖》曾經存放在血神教,做為昔日血神教的教主,張若塵自然參悟過。
蚩刑天道:“天魔是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或許留下過遺物,但都在歷史長河中毀滅和遺失。這杆槍,是我在天魔山中得到。”
北澤長城的七十二柱魔神出世後,天地間魔道規則活躍,位於崑崙界東域的天魔山隨之出世。
天魔山上,有大尊留下的一道封印。
封印不算強大,這些年蚩刑天已將其磨滅,進入了天魔山頂的巨石陣的地底。
見張若塵要調動神氣去催動,蚩刑天連忙阻止,道:“別妄動!此槍內部蘊含始祖之力,魔性力量霸道。”
“那該怎麼運用?”張若塵問道。
蚩刑天搖頭,挺著胸膛,道:“不知道!或許,只有我可以運用,不會被魔性力量反噬。”
“唰!”
劍光一閃,蚩刑天端著碗的手臂,被割出一道血痕。
張若塵收集了他的一些魔血,抹在長槍上,隨後腦海中默默回想《天魔霸槍圖》,太極陰陽圖顯現出來,神氣轉化為魔氣,注入長槍。
張若塵和蚩刑天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處,那個穿青色碎花衣的婦人和中年儒士都盯著他們。
一股超然的力量波動,從長槍上爆發出來。
幸好,張若塵早就以無極神道,將方圓十八丈化為自己能夠絕對掌控的獨立天地。雖然這片天地猛烈震動了一下,但外界沒有人會生出感知。
蚩刑天的場域將張若塵籠罩,生怕這裡的波動,引起天庭諸神的感應。
“好強的力量,若是完全催動,一槍怕是可以重創一些在無量境修煉多年的神尊。”張若塵撫摸槍身。
這一次,蚩刑天是真的送了一份大禮,出手很闊綽。
長槍不是神器,但因為內部蘊含始祖之力,實戰的時候,比尋常神器厲害得多。就是不知內部的始祖之力,能夠支撐張若塵打出幾擊?
始祖之力一旦耗盡,長槍的價值,將遠遠遜色神器,墜入聖器之流。
有始祖神行衣逃命,有天魔霸槍防身,張若塵信心大增,底氣十足了!
蚩刑天道:“這第一個條件,算是滿足了吧?”
“大神從天魔山中得到的始祖遺物,應該還有不少吧?”張若塵道。
蚩刑天道:“始祖遺物哪有那麼多?你們張家的那位始祖,是距離當世最近的一位,似乎也沒留下幾件遺物吧?”
“隨口問問而已,別激動。”
張若塵笑了笑,道:“第一個條件,算滿足了!我的第二個條件……你得向我保證,我若助你踏入無量,這天龍贅婿還得你去做!聯姻,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聯姻了!”
蚩刑天欲開口。
張若塵很有信心,道:“你若拒絕,萬事休提。”
蚩刑天還在考慮,另一桌,那位中年儒士低聲對穿青色碎花衣的婦人說了一句什麼,那婦人走過來,坐到木桌的另一方位,沉默不語,臉色頗為凝重。
張若塵將長槍收起,看向她,道:“給你添麻煩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在這裡賣粥,而且一賣就是數十年。粥很不錯,可見是真的用心在體會滾滾紅塵,能看出你的境界又提升了一層。”
她連絕美的容貌都可捨棄,將自己徹底代入成凡人女子,任憑自己衰老。這層心境,她以前絕不會有!
“與你比起來,差遠了!”婦人道。
蚩刑天回過神來,有些詫異,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婦人很不一般。
張若塵來這裡喝粥,原來抱有目的性。
婦人的斂氣手段,能夠瞞過頂尖大神,這讓蚩刑天頗為吃驚。莫非是一位封王稱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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