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大姨肖雲芝和小姨肖雲蘭兩家人是一起到的，大姨進門就先向李牧一家三口道喜，隨後又道歉，說李牧的大姨夫和大表姐上禮拜就一起回老家了，所以今天只是她自己過來。
小姨一家三口倒是全了，老公曾繼偉帶著她八歲的女兒曾晶。
進門之後，小姨只跟李牧的媽媽打了個招呼，然後略過了李爸，直奔著李牧的外公外婆去了，李牧一直在遠處觀察著小姨，看到她的眉宇間帶著一股子嫌棄。
李爸有些尷尬，小姨夫連忙掏出煙來，給李爸遞了一支：“姐夫，抽根菸。”
這時，大舅和舅媽推門走了進來。
一推門，兩人便被眼前這包間的規模所震驚，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把心裡的驚奇強壓了下去。
“哥嫂你們來啦。”李牧的媽媽見兩人進了包間，急忙笑著打招呼。
李道平也是微微點頭問好：“哥嫂來了。”
大舅肖雲建態度平淡的點點頭，隨後看了一眼飯桌上的兩瓶茅臺，轉而看著李道平，帶著幾分嚴肅的說：“道平啊，小牧考的不錯確實可喜可賀，不過你什麼時候也喜歡整這些形式主義了？你這頓飯，還不得把小牧未來半年的學費都搭進去？”
李道平有些尷尬，脫口便想說這錢是李牧賺的，沒想到卻被李牧搶了白：“大舅，我爸說了，今天主要不是為了慶祝我考多少分，而是借這個機會一家人聚一聚，咱們也有幾年沒這麼齊的一起吃過飯了，上次吃飯還是我媛媛姐上大學那年。”
李道平看了李牧一眼，隨後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啊大哥，咱們就是一家人吃頓飯聚一聚，小牧還不知道能不能錄取，這時候沒啥好慶祝的。”
“嗯，小牧報了什麼學校？”大舅說著，走到飯桌前，拿起一瓶開啟的茅臺在鼻子邊嗅了嗅。
國酒的醬香就是這麼獨特啊！好幾百塊錢一瓶，就算是他自己一年到頭也喝不到兩三回。
李媽這時說道：“小牧報了人民大學。”
“人民大學？”大舅皺了皺眉，將酒放回桌上：“636分確實不低，但走人民大學的話，是不是懸了點？”
李爸呵呵一笑：“孩子自己決定的。”
大舅媽這時候開口問道：“第二志願報的哪所學校？”
李牧自己接茬：“我沒報第二志願。”
“沒報？”大舅媽神情一愣，片刻後表情豐富的說道：“哎呀，要是萬一人民大學錄不上，難道再復讀一年？”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都看了過來。
第一志願報門檻這麼高的院校，還沒報第二志願，李牧的這種做法太讓他們震驚了。
不過李牧沒在意，反正自己知道情況，人大肯定能走掉，便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對老爸說道：“爸，咱們人都到齊了，趕緊招呼一下落座吧。”
李爸這才反應過來，急忙笑著招呼外公外婆以及其他人落座。
大舅心中狐疑，和老婆剛坐下，小妹肖雲蘭就主動做到了他的身邊。
碩大的桌子，他們正好和李牧一家三口相對而坐，小姨捂著嘴在大舅耳邊問道：“大哥，今天這頓飯得不少錢吧？”
大舅咂咂嘴，低聲說：“兩瓶茅臺、八個冷盤，李道平這是豁出去了，雖然熱菜還沒上，但看這架勢，少不了三五千塊。”
“乖乖！”小姨驚詫無比：“你說他老摳兒一個，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捨得花錢？”
大舅說：“我也不知道，難道發財了？”
“就他？”小姨撇嘴道：“西嶺煤礦啥樣你不知道？估計他跟我二姐，現在一個月也就一千七八。”
大舅點了點頭，問道：“你那個童裝店生意最近咋樣？”
“還行吧。”小姨有些惆悵：“今年不太好，賣童裝的多了，而且都是從南方進貨，相互搶客源、壓價格，今年過一半了，算了算也就賺了一萬塊錢。”
話說著，數個服務員連續起了六道熱菜，大舅看了一眼，便對小姨感嘆：“李道平這頓飯都差不多頂你一季度的進項啊。”
小姨訕笑兩聲：“估計李道平是覺得在咱家人面前抬不起頭，這次趁著兒子考的分高，豁出去、出把血想掙點面子。”
這時，李爸在李牧的催促下，有些緊張的站起身來，端著一杯酒，略帶磕巴說了句開場白，隨後便張羅大家一起碰了杯、開始動筷子。
大舅吃了幾口東西，別有用心的對李爸說道：“道平啊，我可是聽說，你們西嶺煤礦今年有兩批下崗名單，第一批已經公佈了吧？”
李牧心說來了，大舅和小姨次次見面都要拿西嶺煤礦的事情說事兒，只要一開始這個話題，準沒好事。
李道平此時點點頭：“公佈了，今年第一批這月底就下崗，第二批的名單還要等十一月份才能公佈。”
“第一批裡，沒你和雲芳吧？”
李道平抿了口酒說：“沒我倆。”
“那就好啊。”大舅呵呵一笑：“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整天就為你們家操心了，你說你們西嶺煤礦的效益越來越不行了，說下崗就下崗、說倒閉就倒閉，小牧今年又正好要上大學，學雜費、生活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們到時候該怎麼辦？就算是借錢，也只能借個一次兩次，次數多了誰還會借錢給你？”
李爸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大舅是肖家這一代的老大，跟誰都用這樣一幅高高在上的說教語氣。
李牧有些看不過去，在他眼裡，大舅這話說的虛偽而且難聽，好像生怕爸媽將來會問他借錢似的。
於是，李牧這個時候一臉輕描淡寫的說道：“大舅說的對，我爸媽這些天也一直在合計，西嶺煤礦撐不了多久了，他們想合計著主動下崗做點生意。”
李爸李媽紛紛看向李牧，一臉驚訝，李牧這時候在桌子下面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腿，沒等他們說話，就又說道：“我也覺得現在做點生意挺好的，比上班強多了。”
一桌人都有些詫異，在他們看來，全國人民都下海了，李道平也不會下海，他就是那種謹小慎微的人，離開鐵飯碗，他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生吧！
小姨這個時候笑著說道：“哎喲，二姐夫也想下海啦？可真是難得！不知道你跟我二姐商量著想做什麼生意？”
李牧再次搶著回答：“我爸媽的意思是做點服裝方面的生意。”
小姨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語氣也有些不太友好：“服裝生意可不是誰想幹就能幹的，我這幾年幹童裝店是賺了些錢，但你們不能只看我賺錢不看我的風險和辛勞，我那個店面，一個月房租就八百塊，算上水電工商衛生費，一個月就得小一千塊錢，而且店裡還得常年壓著兩三萬塊錢的貨，想賺錢很難的。”
小姨的激烈反應讓所有人都有些錯愕，不過李牧很快反應過來，小姨這兩年開童裝店賺了點錢，自己這時候說爸媽要做服裝生意，估計她以為爸媽是想走她的路、會跟她形成競爭，所以才會有些過激。
李牧心中無奈苦笑，小姨那個童裝店自己是記得的，開在老街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估計一共也投不了兩三萬，而且印象中那家店她幹了幾年就幹不下去了，自己又怎會讓爸媽走這種路線。
於是，李牧笑著說道：“小姨你可別緊張，我爸媽不準備做童裝生意，不會跟你競爭的。”
小姨頓時鬆了口氣，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過激，連忙掩飾：“我不是怕你家跟我競爭，主要是童裝生意真不是這麼好做的，你們可別多想，如果你們真想做童裝，到時候我可以把我的進貨渠道介紹給你們。”
李牧微微一笑：“不用了小姨，我爸媽開店的事情還在醞釀，最快也得再等一個多月才能做決定。”
李牧的爸媽面面相覷，他倆壓根就沒想過要做生意，更何況什麼服裝生意，李牧這個時候當著所有親戚的面信口開河，他二人心裡都想開口解釋，但一想到李牧之前有過交代，李爸李媽也只好將心裡的疑惑壓下不表。
外公這時開口問李媽：“雲芳，今年小牧要上大學，你們還準備開服裝店，得不少錢吧？如果需要我跟你媽幫忙，你倆就知會一聲，我們老兩口多少能幫上點忙。”
大姨也開口說道：“是啊雲芳，需要錢的話就跟姐說，姐也幫你想辦法。”
大舅媽這個時候趕忙表態：“我們家今年不太好，不過你們要是真開服裝店啊，我們家想想辦法，也還是能週轉幾千塊錢出來，主要也是媛媛那個丫頭，在金陵上學各種地方要用錢，而且這丫頭整天亂花錢，一點也不知道儉省。”
李牧心中好笑，大舅媽這一句話看似想幫忙，其實是把可能性都基本堵死了，一般情況下，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誰會再開口借錢，就算是借，也就最多幾千塊、。
大舅媽這突如其來的一手，在李牧看來也是有意思。
偏偏這時，包間門被人推開，一個二十出頭的圓臉女孩推門進來：“誰說我整天亂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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