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嘴巴怪甜的。
九阿哥臉上笑容更盛,誇著舒舒道:“這樣才對呢,要是你活成個聖人模樣,爺可要自愧形慚了……”
舒舒也笑了,道:“反正爺曉得我是小心眼就行,旁人欺負咱們,我睚眥必報;爺要是欺負我,我也不會忍著……”
九阿哥聽著這話音不對,忙道:“爺護著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欺負你,這例子說的不對,重說重說……”
舒舒就想了想,道:“那爺要是疼我,我指定更疼爺……”
九阿哥立時猴上來,挨挨蹭蹭,聲音也黏湖湖的,道:“怎麼個疼法?是不是跟年前時似的,做個新學問?”
舒舒:“……”
整日裡除了這個,就不能想些別的。
大家都不愛看這些了……
*
郭絡羅家的官司沸沸揚揚的,細節也都傳開。
那些涉桉產業的舊主人“某已革宗室”,也就屢次被人提及。
外頭傳得五花八門。
同情這一支的更多些。
畢竟不管是宗室還是勳貴,沉沉浮浮都是常事。
世事無常。
這要是日子下來了,就被奪了產業,太可憐些。
齊錫怕傳到妻子耳中胡思亂想,就私下裡跟妻子說了去年北巡得來的訊息。
她那位早年養在簡親王府、撫蒙嫁到科爾沁的親姑姑已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狠狠地回報了郭絡羅家。
郭絡羅家早年也是戰功顯赫,不單單是因為皇家姻親的緣故。
尤其是八福晉的高祖父與曾祖父,都是軍功累累的悍將,當初地位僅在“五大臣”之下。
當時家族由盛而衰,除了長輩相繼凋零之外,就是和碩額駙明尚被處死。
從那以後,郭絡羅家嫡支就沒了實缺,只有個世職傳承。
親族即便有起來的,可是嫡支壓不住,也只有漸行漸遠的,堂堂八旗著姓,就此淪為二等人家。
覺羅氏性子十分冷靜,眼圈都沒紅,只跟丈夫道:“沒有內鬼,引不來外賊,真要說起來,這內鬼比外賊更可恨,罪魁禍首還沒有得到懲戒。”
齊錫道:“都快死絕了,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從時間上算,郭絡羅太太已故的阿瑪鎮國端純公果蓋,就是當年引來外鬼,與八福晉祖父內鐸勾結,謀奪侄兒產業的罪魁禍首。
不過齊錫也不是信口開河。
果蓋那一支,確實過的不大順當。
果蓋自己就是短折而死,只活了三十出頭,比被他坑了的侄子還早走了幾年。
他名下只有五個嫡子,站住兩個,其中還有個過繼給胞弟為嗣,相當於鎮國公府就剩下一根獨苗。
那就是郭絡羅太太的胞弟,降襲輔國將軍。
這個輔國將軍也是不到四十就沒了,四個兒子站住兩個,就是郭絡羅太太的兩個侄子。
他們再次降襲,身上各自一個奉國將軍,徹底淪為底層宗室,依附簡親王府,在鑲藍旗沒有話語權。
因是鄰居的緣故,覺羅氏小的時候還曾多受果蓋這位叔祖父的照顧。
“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覺羅氏提起來,依舊是恨恨的。
齊錫道:“鎮國公薨時,兩個兒子都不到十歲,這其中又涉及私密,怕是白忙了一場,這才讓郭絡羅家佔了便宜。”
那些產業掛在郭絡羅太太的名下,或許還有其他緣故。
有些是郭絡羅家算計來的,還有些應該是郭絡羅太太趁著胞弟年歲小,在死了阿瑪後從孃家私下捲走的。
“我那位堂姑也是有兒子的……”
覺羅氏若有所思,眼光陰沉,道:“獨苗難養……”
自己的親姑姑打小養在簡王府,都想著報復郭絡羅家,為破產早逝的弟弟報仇;她這個當女兒的,聽著這段往事,怎麼能只當成故事聽?
齊錫忙道:“快別想這些,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的人多,我會想法子……”
覺羅氏神色清明起來,低頭看了眼的旁邊搖車上的襁褓,心裡唸了句“阿彌陀佛”。
就是伯夫人這樣的寡居之人,都得了訊息。
她曉得覺羅氏性子暴烈,不放心覺羅氏,親自過來探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且想好的……”
當時血脈親近,行事都有顧忌,就算叔叔謀奪侄子產業,也是拐著彎的。
現下呢?
血脈漸遠了,真要熬到這個時候奪產,怕是有更毒辣的算計。
覺羅氏嘆氣道:“真是可笑至極,我記得清楚,當年我出閣,堂姑還回來添妝,話裡話外親近,我們差著輩分,可她素來待我親厚,像長姐似的,沒想到竟然如此……”
伯夫人道:“還是不能做虧心事,這回被翻出來,她顏面掃地不說,怕是連兒子前程都要耽擱了。”
郭絡羅太太年歲比伯夫人還略大些,早年也是子嗣艱難,曾經主動撫養小叔子明尚的兩個庶子也是這個緣故,當時想的是過繼嗣子。
結果後來添了獨苗,比八福晉還小兩歲,今年才成丁,眼看著就要補差事。
聽說之前親事有了眉目,也是正藍旗的宗女,只是不是安王府系宗女,而是信王府的旁支。
覺羅氏點頭道:“嫂子放心,我又不是八福晉,不會摻和此事。”
八旗之中,敗家的人家多了。
難道找個理由,就能將變賣的產業都要回去,那才是鬧劇?
伯夫人這才放心,道:“要是咱們家沒有出來個皇子福晉,這個時候想要摻和也就摻和一把,可舒舒是皇子福晉,家裡行事越發要小心謹慎,就不能如此……”
要不然的話,顯得是董鄂家猖獗,藉著出了個皇子福晉就蠻不講理。
錢有什麼用呢?
要是為了錢財影響了孩子,讓舒舒在皇家難做,才是得不償失。
覺羅氏想了想,道:“郭絡羅家近些年沒落了,八福晉跟安郡王府關係緊張也眾所周知,我那兄弟耳根子軟、弟媳婦貪婪,怕是不肯消停。”
到時候就怕他們在外頭打著舒舒的旗號。
伯夫人立時帶了冷肅,道:“她要是敢來找你,你只管叫我,我來跟她說,要是敢壞了舒舒名聲,她那一個閨女、一個兒子就等著砸手裡吧!”
覺羅氏忙道:“哪裡用嫂子出面?難道我不是親額涅?”
還真是不能說嘴,妯裡倆正提起當約束福松阿瑪跟繼母,就有丫頭進來稟告:“夫人,舅太太來了……”
就是福松的繼母馬佳氏。
原本因為福松的親事,馬佳氏存了私心,想要將她那個毀了臉的侄女說給福松,被覺羅氏給教訓了,不許她再登都統府的門。
後來福松分戶,還在吏部正式補了差事,馬佳氏就心動了,曉得不能離了這門貴親。
藉著覺羅氏生產,“洗三”、“滿月”的喜慶日子,她都不請自來,先跟覺羅氏陪了罪,而後奉承的不行,也不會騷擾福松。
不許登門的禁令也就翻篇了。
覺羅氏與伯夫人妯裡倆對視一眼,覺羅氏道:“請進來吧!”
少一時,馬佳氏就被引了進來,手上戴著明晃晃的金手鐲,身上的衣裳也是簇新簇新的,卻是不合時宜。
畢竟新衣裳還罷,這首飾講究些的人家都換了玉器,不戴金銀上身了。
“大姐,這回您可得給您兄弟做主啊,都是咱們家的產業,這算下來十來處……”
馬佳氏說著,兩眼放光:“那可是海淀跟大興的莊子,還都是上千畝的大莊,還有東四大街的鋪面,現下幾千兩銀子都沒地方買去……”
滿屋子都是她清點產業的聲音,嗓門都比平日要高,腰桿子都比平日裡更直。
覺羅氏看著好笑,道:“那不是阿瑪生前賣的麼?我去哪兒做主去?想要找阿瑪對賬,也得個三、五十年後,到了地底下再說……”
馬佳氏卡脖了,看著覺羅氏,眼見著她真沒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急了,道:“您可不能束手旁觀啊,我們爺可是您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八福晉那頭,還是隔著肚皮的兄弟,都出面張目呢!”
覺羅氏道:“所以外頭現下怎麼說八福晉的?”
馬佳氏:“……”
是不大好聽。
“缺心眼”、“沒教養”都是輕的。
“白眼狼”、“潑婦”都成了提及那位的固定詞彙。
馬佳氏訕訕道:“那不一樣,您是長姐呢,長姐如母……”
覺羅氏擺手道:“別往這上扯,我可不缺兒子,你們想要跟著起鬨,你們自己上,不必捎帶我,也不許打著福晉的旗號,否則我這長姐也就代沒了的阿瑪、額涅做主,直接給你一封休書,放你攀高枝去!”
馬佳氏坐不住了,起身帶了急促道:“大姐怎麼說這話,我這些年嫁進來,生兒育女,服侍老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覺羅氏看著她道:“反正話告訴你,我的脾氣這些年你也曉得,之前看在兩個孩子份上,一次次縱了你,如今妞妞十五,福柏也十三,不是離不得額涅的孩子……”
“大姐……”
馬佳氏咬牙道:“我們爺說了,只要大姐肯出面替我們做主,不管要回來多少產業,都一家一半,這樣還不行麼?外甥們也漸大了,這多幾分產業握在手裡也心安不是?”
之前她沒說這個,自然是存了私心。
覺羅氏翻了個白眼,道:“愛做夢你們做去,我不做那白日夢!”
馬佳氏還要再說,覺羅氏已經端茶送客。
馬佳氏怏怏的,看著伯夫人,道:“夫人您說,這明明是郭絡羅家理虧,難得官司都打到御前了,為什麼咱們還裝孫子?”
伯夫人道:“沒有人攔著你們,要是你們手中有證據是宗親跟郭絡羅家騙買產業,只管去都統衙門、去大理寺遞狀子……”
馬佳氏苦著臉道:“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還去哪裡找證據?這不是想著如今八福晉那邊應訴的是八阿哥,向來跟九阿哥交好,要是九阿哥出頭代咱們家說一句話,說不得還能私下裡協商調解,也未必就要鬧到公堂上……”
她安排得很美,卻是訊息滯後。
或許就是不上心。
即便曉得八福晉脾氣不好,是個刁蠻任性的,還差點欺負了外甥女,她也想的只有自家能佔多少便宜。
可惜董鄂家妯裡倆態度堅決,馬佳氏乘興而來,敗興而出。
等到出了都統府大門,她卻不肯走,就在馬車裡等著。
一直等正午時分,才等來了正主。
是福松騎馬回來。
他這些日子每日就在皇子府那邊。
就是天長了,都統府也開始三頓飯,他就回來用午飯。
見著停著的馬車眼熟,福松見了,不由皺眉。
想著近些日子沸沸揚揚的官司,他就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馬佳氏也挑了車簾,看著他道:“阿哥,郭絡羅家佔的都是咱們這一房的祖產,雖說你分戶出去,可是要回來,也會有你的一份……”
她的語氣帶了蠱惑。
福松看著她,澹澹地說道:“那是八福晉想要的產業,您倒是膽子大了,這樣的門第,還想要從皇子手中搶食……”
馬佳氏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道:“八福晉是出嫁女,跟她有什麼干係?就算是皇家,也得講道理吧?”
福松看著她道:“那按照道理,那些產業郭絡羅家買了,就是郭絡羅家的,兩房爭產,也跟原主不相干!”
馬佳氏皺眉道:“那怎麼能作數呢?當初你祖父剛成丁,還是個孩子,不是騙買是什麼?”
福松道:“隨便您怎麼想,只是這個時候蹚渾水,連累了弟弟、妹妹,您別後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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