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站在旁邊,輕聲道:“在爺的心裡,可以將他當成生人,卻不好當成仇人……要不然在御前露了痕跡,那就便宜三貝勒了……說不得皇上還會覺得爺小氣,更加憐惜那邊,那就虧了……”
九阿哥磨牙道:“可爺心裡就是噁心他!也就是今日汗阿瑪罰的狠,爺多了顧忌,不敢輕動,要不然爺真想要捶他一頓!”
舒舒不解,道:“我瞧著,爺也不喜歡桂丹為人行事,怎麼一次次的,就能容下?”
九阿哥輕哼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唄,那是娘娘的親侄兒,要是娘娘曉得我不待見桂丹,心裡會難受的……”
說到這裡,他怔住了。
想起了御前汗阿瑪對五哥的質問,什麼“只敬妃母,不敬汗父”……
他拿著鏡子,皮笑肉不笑,道:“爺曉得了……爺要是表現的憎惡老三,汗阿瑪就會不痛快,連爺也怪罪上……”
他捨不得忤逆娘娘,讓娘娘傷心,可對汗父那邊,是不敢忤逆……
這兩種情感不一樣,不好代入。
他對著鏡子做了幾次表情,都是怪怪的,臉都僵了。
他抬起頭,看著舒舒,帶了請求:“怎麼辦呢?爺心裡還是噁心他……”
舒舒仔細想了想,道:“要不,爺就試試,別直接想三貝勒,想到他時,腦子裡換成桂丹……”
九阿哥聽了,來了興致,重新對著鏡子,隨後眼角挑著,嘴角耷拉著,是滿滿地嫌棄。
舒舒在旁見了,稱讚道:“我就說爺行的,爺真棒!”
九阿哥撂下鏡子,走到舒舒跟前,圍著她轉了幾圈,上下打量著。
舒舒笑著說道:“爺看什麼呢?”
“老實交代,你之前每次見了爺笑盈盈的,是不是心裡也罵爺來著?”
九阿哥後知後覺,想起了兩人大婚前相處的情形,
舒舒聽了,眉眼彎彎的。
“罵什麼呀,就算爺脾氣不好,可長得那麼俊,每次見了都能多吃半碗飯……”
九阿哥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好啊,原來你心裡,還真的嫌棄過爺……”
舒舒也摟住著,笑著說道:“爺當時飛揚跋扈,傲慢無禮,又是有仗勢欺人的嫌疑,我心中能不煩嗎……”
九阿哥聽了這個,帶了不服氣。
“還說爺呢?你就好了?人證物證都在,爺能想到那王八蛋會騙人嗎……在爺心裡,還覺得你不地道呢,明明是出身勳貴人家,卻這樣貪財,金銀上都敢作假,也就是仗著家裡的勢,行事太囂張了……”
舒舒嘆氣道:“所以說,這就是溝通的必要。人和人之間,最怕的就是這樣,沒有溝通,就有了偏見,彼此誤會嫌棄,一來二去的就漸行漸遠了……”
九阿哥撇撇嘴,有些不贊成。
“今天娘娘還罵爺,說爺沒長嘴巴……本來就不是什麼事兒,爺還巴巴的去跟她告狀?爺都多大了,難道什麼事情自己做不了主,非要旁人在前頭擔著嗎?”
說到這裡,他想起皇父那幾句評語,越發不滿。
“汗阿瑪說爺不學無術?爺怎麼不學無術,上書房的功課只要是教的,爺都學全了!就是不像他們似的,東扯西扯的,顯擺自己有學問。”
“還說爺不經世故,這說得著麼,這?!爺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大婚之前除了隨汗阿瑪出巡外,自己出宮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去哪兒歷經世故去?”
“失於教誡?哼!怎麼好意思提的,怎麼不曉得反省反省自己個兒……要是爺小時候,正經正經地教教爺,爺實在不聽說了,那還能說是爺頑劣不堪……子不教父之過,這是小孩子都曉得的道理……”
他嘴裡嘀咕著,抱怨著,身上的陰鬱卻散了,又恢復到那欠揍的模樣
舒舒鬆了一口氣,推著他道:“不是要去御前嗎?快去吧,一會兒天黑了!十弟的傷情說在前頭,也有好處,回頭那邊鬧病,也晚了一步……”
九阿哥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帶了興奮:“正是這個道理,爺這就過去……”
說罷,他就匆匆離去。
*
行在中路。
康熙心情陰鬱,可到底不是後阿瑪,依舊關注著幾個阿哥的情形。
大阿哥傳了太醫推拿。
五阿哥還在太后處。
十阿哥那邊,老九帶了人去複診。
三阿哥那邊沒有動靜。
他正想著,梁九功進來稟道:“皇上,九阿哥來了……”
康熙聞言蹙眉,擺擺手,就想要說不見。
梁九功忙道:“好像是為了十阿哥的事……”
康熙這才點點頭,忍了不耐煩道:“叫他給朕滾進來!”
一下午顛顛的,跑了宜妃處,跑了行在藥房,還去了大阿哥處,十阿哥處。
如今又往自己跟前湊了。
梁九功出去傳話,不敢矯詔,只能如實傳達:“九爺,皇上讓您……滾進去……”
九阿哥皺眉:“好好的,他老人家又怎麼了……”
梁九功在旁,也很是無語。
理解了為什麼其他阿哥都想把這位爺的嘴巴給堵上,他也想了。
九阿哥已經有了動作,將衣服撩起來,往腰帶裡掖住,推開門,就翻起了跟頭。
康熙見了,不由暴怒:“胤禟,你這做什麼的?”
九阿哥站定,帶了幾分無賴,道:“不是您老人家讓兒子滾進來麼?兒子就權當綵衣娛親……”
老人家……
綵衣娛親……
康熙覺得心口發堵,看他更不順眼了。
“混賬東西!朕還沒老呢,輪不到你來耍寶!有話快說,老十怎麼了?”
九阿哥收了賴皮,帶了認真。
“回去就吐了一回,渾身冷汗……剛才還跟兒子提了一嘴,說是有些迷糊,今兒的事都想不起來……汗阿瑪,這不會是將腦子給打裂了吧……”
康熙聽了,心中一驚。
“太醫說什麼了?”
九阿哥搖搖頭。
“不是太醫那邊,是大哥後背的傷看著怕人呢……”
想起這個,他心中又生出對三阿哥的憎惡,卻是想起妻子的提醒,腦子裡換成了桂丹,撇撇嘴,滿臉嫌棄。
“誰叫三哥是您手把手教出來,文武雙全……”
“他那拳頭不是拳頭,是鐵榔頭!落到大哥後背上都傷成那樣,老十還小呢,又是打腦袋上,別打傻了……”
康熙皺眉道:“不用瞎擔心,之前太醫摸過骨,沒有骨裂……”
像老十這樣頭部受了擊打的,順天府案卷中也見過。
大部分都會沒事,養幾日就好了。
偶爾有事的,就是命案。
康熙心中沉重,卻沒有露出來。
要不然這眼前這混賬,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
九阿哥看著康熙,則帶了懇求道。
“汗阿瑪,太醫說老十這樣,最好靜臥……兒子想要請旨,跟福晉留下來照應老十……回頭等他好些,我們直接去盛京與聖駕匯合……省得路上奔波,加重了傷勢……”
康熙也曉得剩下的路程要加速,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
“還有三哥那邊……”
九阿哥不情不願地開口。
“嗯?三阿哥怎麼了?”
康熙望了過去。
九阿哥帶了嫌棄道:“三哥那邊,打小好強,這回怕是難受了……這急火攻心,跟老十那頭一樣,症狀可大可小的……兒子想著,要不要安排兩個太醫過去值守……省得他犟著,不讓叫人,再耽擱了……”
康熙打小寵愛三阿哥,已經成了習慣,立時點了點頭,道:“嗯,準了!”
說著,他很是意外地看向九阿哥,多了打量。
“你倒是周全,不記仇……”
九阿哥撇撇嘴,道:“怎麼不記?記得牢牢的!回頭兒子強壯起來,跟他練布庫,摔他一跟頭……”
康熙嗤笑道:“想多了……怕是沒有那一天……”
九阿哥連忙搖頭:“那可不行……”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捲起了袖子,道:“那就等弘晴吧,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康熙笑罵道:“瞧你這出息?也就敢跟三歲孩子較量較量了……”
弘晴是三阿哥的嫡長子,虛歲三歲,實際上還不到兩生日。
九阿哥得意道:“那怎麼了?兒子這叫有自知之明……”
康熙收了笑,帶了審視:“你不是最小心眼麼?這回怎麼大方了?”
九阿哥覺得這話不好聽,埋怨道:“難道兒子是那黑心的?兄弟之間的口角摩擦,也不是殺父殺母的仇怨,有你沒我的……”
說到這裡,他想起舒舒之前的話。
“哎!今天這事兒鬧的,本來就不應該……兒子方才反省了半天,也將前因後果琢磨的差不多了……”
康熙帶了好奇:“這其中還有旁的?”
“嗯!”
九阿哥點點頭,道:“就是誤會,兩人都想差了,早說開了,早好了……”
“三哥覺得兒子只親近大哥,不親近他,是故意給他沒臉,可兒子心裡也不自在呢……”
“當時兒子被行宮總管給刻薄了,鬧了一場,大哥他們誤會了,以為兒子窘迫,都打發人送了莊票過來……”
“不管銀子缺不缺的,這情分兒子得領,可就三哥沒有動靜,這是心中沒兄弟,才裝著不知道麼……”
“兒子也不是那賤皮子的,他這樣,兒子肯定不好往前湊了……”
“等到兒子生辰,哥哥們的禮物也貼心,就三哥還是《孝經》,兒子的小心眼就犯了,覺得吃虧了。可他是哥哥,我是弟弟,能怎麼辦呢?就想著往後敬而遠之,省得被他佔便宜,堵心……”
“現在想想,三哥就不是愛交際的性子,平日又愛貓在屋子看書,或許壓根就不曉得兒子被刻薄……”
“哎!您說說,這不就是誤會麼……”
康熙聽了,神色莫名,只看著九阿哥道。
“你的口齒,倒是比之前伶俐了……”
九阿哥面上帶了得意,就想顯擺一下自己有個“常有理”的老師。
近朱者赤。
耳濡目染。
見賢思齊。
不過他曉得這些話,不好在皇父面前說,就臨時改了口。
“方才叫額娘給罵了,額娘說兒子的嘴是擺設,該說的不說,不該說就往外禿嚕……”
“再說了,兒子也長大成人了,之前還跟大哥說,兒子要是排在頭裡,肯定是個好哥哥,下面的弟弟照顧的妥妥當當的,要是有頑劣的,一天三遍的揍,肯定也能揍服帖……”
康熙被他的厚臉皮逗笑了,道:“看來上頭的阿哥們都是脾氣好的,把你揍少了,你才這麼不服帖……”
九阿哥眼見著皇父的臉色好些,不再像方才那樣陰鬱怕人,言語也放肆起來。
“汗阿瑪,我們可是給太后精心預備了壽禮,回頭要是有什麼賞賜下來,我們那份也別落下,要不然就吃虧了……”
康熙瞪他一眼:“才要誇你懂事,又沒出息……”
九阿哥依舊是無賴模樣:“誰叫您是汗阿瑪呢,兒子在您面前,還不能實話實說麼?”
康熙神色不變,心情略酸澀:“等你以後有了兒女就好了,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九阿哥卻是搖頭:“瞧您說的,這道理不對啊!”
康熙瞥了他一眼:“你又扯什麼歪理?”
九阿哥輕哼了一聲。
“那小阿哥、小格格還沒影呢,兒子卻已經做了阿瑪、額娘十六年的兒子了……難道這十多年,兒子有什麼不孝的地方,落在汗阿瑪、額娘眼中了?額娘生兒子,汗阿瑪養兒子,兒子孝順您二位不是天經地義麼?非要生個奶娃娃出來提醒著,那叫什麼事兒?”
“反正在兒子心裡,得有個先來後到,汗阿瑪與額娘排在最前頭,兄弟姐妹排在後頭……現在添了個福晉,半路來的,她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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