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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裡裝的不僅是金銀。
除了金條跟銀錠與金器跟銀器,還有四箱子的瓷器,四箱子的古董珍玩。
這些古董珍玩的稀罕程度,並不亞於墓穴四周壁龕的隨葬品。
蘇努貝子見狀,稀罕道:“這箱子裡這樣齊全,那瓷缸裡裝什麼?”
八阿哥視線也落在瓷缸上,既是用了牛皮跟蠟封,應該是防潮防水。
書籍字畫?
等到開啟蠟封清點的時候,確實有兩瓷缸裡裝的是古籍善本與名人字畫。
剩下兩瓷缸,一瓷缸的名貴香料,沉香、麝香、迦南香等。
一瓷缸全部都是人參,看著粗細,都是三十年以上的好人參。
蘇努瞧著,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尋常人家的家底,也沒有這麼厚。”
這些東西並不好估算價格,八阿哥還是去看文書整理出來的金銀數量。
金餅一萬九千四百兩,銀錠九萬八千兩,金器二百八十九件,總重六百四十九兩五錢;銀器五百五十四件,總重量四千一百四十四兩三錢三分。
八阿哥還記得清楚,三十八年正月索額圖抄家的情形,當時索額圖家的家產,也差不多這個數。
不算那些古董珍玩,只金銀折算就有三十來萬兩白銀。
皇子的分家銀子,也只有二十三萬兩!
這也是當初抄了索額圖的家後,朝廷沒有懷疑他藏匿財產的緣故。
沒想到,這在一處,就又是一個三十來萬兩。
兩處加起來,相當於三個皇子開府。
只藏匿這一處,還是有其他的?
索額圖做了十年大學士,這些財物的大頭,應該都是那個時候撈的。
八阿哥的視線落到人參上,跟蘇努貝子道:“勳貴早就禁了採人參,這些人參數量不菲,若是從朝鮮採買的還罷,若不是,還有事端……”
不說別處,只內務府的廣儲庫,就丟過人參。
索額圖罷了大學士後,可還做了好多年的領侍衛內大臣。
不單他做過,他的哥哥侄兒也做過。
就算不是從宮裡偷竊出來的,是另外安排人去關外採人參,也違反了律法。
蘇努貝子看了八阿哥一眼,點頭道:“這瓷缸三尺高,這裡麵人參加起來,沒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數量確實不少。”
索額圖都沒了,這深查下去,就是赫舍裡家的事情。
怕是索額圖的其他兄弟侄兒也不能倖免。
八阿哥對著北邊拱拱手,道:“我會給汗阿瑪上摺子,堂兄與我聯名麼?”
蘇努貝子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好……”
他沒有主動請纓,可是被點名給八阿哥做助手,這個時候躲也躲不開。
只登記造冊的人就來自三個衙門,這索額圖藏寶挖出來的訊息,也就迅速傳開。
這些財物,都直接運到戶部暫存,等著皇上旨意下來。
在南書房當值的幾位皇子,當天下午也得了訊息。
“金盆金碗都是成套的,各種銀器就不用說了……”
三阿哥中午吃完飯,還專門去了一趟戶部,回來就跟弟弟們說見聞,眼睛直放光:“古籍善本就兩缸,我們郡王府連這一半都沒有……”
五阿哥不理解,道:“書本這還有什麼好埋的,放在哪個親戚家不就成了?也不怕爛了?”
三阿哥用手比劃著,道:“都是瓷缸裡放著,裡面放了花椒,外頭封了牛皮,防蟲防潮。”
十阿哥跟五阿哥解釋道:“這要是賣上價,比金銀還值錢。”
五阿哥道:“反正我要是索額圖,我就只埋金銀,方便取用,也不往這顯眼的地方埋……”
七阿哥在旁不吭聲,神色有些沉重。
三阿哥見了,道:“七弟想到什麼了?”
七阿哥遲疑了一下,道:“財帛動人心,幾十萬兩的財物埋在那裡,只有一戶守墳人看著,並沒有安排其他人手,這其中許是還有人命。”
三阿哥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心腹或許還留著,下頭搬運的奴才應該都處理了。”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赫舍裡家的主子殺戶下人,應該不是個例。
這還真是拔出蘿蔔帶出泥。
順著查下去,這赫舍裡家的官非怕是越來越多。
三阿哥帶了幸災樂禍。
“都到了這地步,不知道汗阿瑪還會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子爺面上怕是難堪了!”
五阿哥道:“早處理了早好,索額圖早就卸任大學士,後頭十來年都是閒差,這銀錢是哪裡來的?說不定就是打著太子招牌,私下裡收的。”
三阿哥道:“前頭不是說懷疑索尼也藏匿了,怎麼沒有動靜了?”
五阿哥搖頭道:“應該是謠傳,索尼跟索額圖不一樣,有什麼好藏的!”
真要將赫舍裡一族的墓都給挖了,那也過了。
三阿哥道:“誰曉得呢,這挖出來一個三十萬兩,難保就有第二個三十萬兩……”
像三阿哥這樣想的,不是一個兩個。
八阿哥這裡,沒有耽擱。
到底找不找第二個三十萬兩,怎麼找,還要看御前吩咐?
當天下午,八阿哥的摺子就送到南書房。
隨著過來的,還有一份備著御前查閱的清單。
三阿哥看著清單,手都跟著抖了。
“這哪裡是三十萬兩,這些古董珍玩估了價,都算上,怕是兩個三十萬兩都打不住!”
五阿哥跟十阿哥都不缺好東西,見了三阿哥的反應,也好奇湊過去瞧。
“成化鬥彩葡萄杯……成化寶象紋碗……”
五阿哥吭哧吭哧念著:“永樂白釉梨式壺……嘉靖鬥彩三足爐……”
七阿哥也不由豎起來了耳朵。
這都是前朝老物件,而且是官窯的東西,民間少見。
三阿哥以文人自詡,看著這些古董珍玩,眼睛都紅了。
“這不是後藏匿的那批,是十四年下葬時的隨葬品,那個時候索額圖就這麼大的手筆,這赫舍裡家比想象中的要富啊!”
康熙十四年……
十阿哥若有所思,卻沒有說什麼。
五阿哥道:“有什麼金貴的?就是年份老些罷了,宮裡也不缺這個,前朝的古董,皇祖母那邊多了去了。”
三阿哥瞥了五阿哥一眼,道:“你也說了是宮裡不缺這個,外頭可不是正稀罕?誰家要是有一樣兩樣,都能傳家,結果在赫舍裡家,只配做小女孩的陪葬……”
“眾聖保……是不是名字起得太大了,才沒有留住?”五阿哥信佛,對這些財物看過就算,反而憐惜起那個殤了三十來年後被挖墳掘墓的孩子。
三阿哥道:“反正傳得邪乎,還能真有生而聰慧的不成?說什麼三、四歲儼若成人,那還是孩子麼?應該還是赫舍裡家自己放出的動靜,備著入宮的……”
當年皇父也小,宮中待年的妃嬪不是一個兩個。
五阿哥道:“有聰明的,不是說太子爺小時候也聰明麼?”
三阿哥沒有接話。
那是太子爺,誰不誇?
別說是太子爺,就是他們這些皇子,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也是打小被誇聰慧長大的。
不可信……
*
八阿哥的摺子,次日上午由兵部送出。
一晝夜後,就到了御前。
康熙看著黃金白銀的數量,半響沒有說話。
三十八年索額圖籍沒,也查出來差不多這麼些金銀。
這加起來,就是六十多萬兩白銀。
這露出來的是六十萬兩,沒露出來的呢?
康熙想到了十幾年前的一件事,索額圖嫁女。
當時預備的嫁妝,是九十六抬,比尋常王公府邸的宗女嫁妝還豐厚。
不過當時索額圖正風光,女婿又是另一個大學士伊桑阿,也就不顯眼。
他又翻看後頭,在看到一缸人參的時候,心頭的火“騰”地就起來了。
雖說他早就懷疑郭絡羅家在白山私種人參,有赫舍裡家的干係,卻沒有想到證據在這裡。
放下摺子,他又拿起後頭的清單,看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住。
成化鬥彩葡萄杯……
宋青玉臥鹿……
這兩樣都是承祜阿哥小時候用過的東西,是他見玲瓏可愛,專門挑出來賞給嫡子的!
承祜殤後,並沒有安排陪葬器物,這些東西應該收在坤寧宮的元后庫房。
元后崩後,這些都給了太子。
康熙臉色發黑,放下清單,就想要吩咐人傳太子過來。
太子賞出去的?!
隨即,康熙否定了這個可能。
按照八阿哥與蘇努貝子的摺子所說,這前頭六十六件器物是在壁龕中的隨葬品,應該是眾聖保生前所用之物,是十四年墓地修建時就隨葬的。
當時太子還在襁褓中。
康熙還記得那個小女孩,當時抓周的時候,皇后確實賜了東西下去,但絕對不會是這兩樣。
這兩樣是承祜的遺物,皇后會珍之重之。
皇后私庫的東西,跑到了赫舍裡家,似乎也沒有什麼好奇怪。
康熙想到了坤寧宮那些退宮出去的婦差。
赫舍裡家滅口,應該也有盜竊財物這一項的緣故。
康熙提起筆,在八阿哥與蘇努貝子的聯名摺子上寫了一句“知道了”,其他什麼也沒有回覆。
不過他卻單寫了一個手諭,給趙昌的,鎖在密摺匣子中,吩咐馬武安排侍衛送回京。
在手諭中,康熙讓趙昌暗中查閱坤寧宮康熙四年到十三年對外賞賜紀錄,還查當年坤寧宮的庫藏清單。
當時皇后薨了,康熙憐惜兒子,叫人封存了這些庫藏。
等到太子後頭移居毓慶宮的時候,這部分財物都由康熙交給了太子的乳母乳父,代太子保管。
只是那兩人三十八年就因貪墨太子財物被康熙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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