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的馬車到了衚衕口,齊錫夫婦就得了訊息。
等到馬車在都統府門口停下,夫妻兩個已經迫不及待地出來。
舒舒扶著白果的手,下了馬車,見了父母在,忙上前兩步。
“阿瑪,額涅……”
舒舒對齊錫蹲福,又摟住覺羅氏。
夫妻兩人本擔心她懷孕趕路辛苦,如今見著不說紅光滿面,看著也精神大好。
“沒胖,也沒瘦,正正好……”
齊錫打量女兒兩眼,習慣性的誇女兒。
舒舒則是看著齊錫,道:“阿瑪倒是清減了,這是今年夏天難熬?家裡用冰不富裕麼?明年我們府也要修冰窖,到時候這邊用冰也方便些。”
齊錫擺手道:“沒事沒事兒,就是剛入夏的時候熱的厲害,等到後頭入伏下雨,反倒好些。”
他這是在旗營操練的緣故。
他沒有戰功打底,還能穩坐滿洲都統,憑藉的就是當差勤勉罷了。
否則其他旗色的都統輪番換,憑什麼他一直能坐穩正紅旗的滿洲都統?
舒舒曉得這個緣故,也沒有辦法相勸。
齊錫今年四十六,這個年歲在武官中不算年輕的,可也遠沒有到致仕的時候。
偏偏珠亮跟小三年歲都小,能夠成為頂樑柱的時候,總要在十年八年之後。
覺羅氏的視線則是落在舒舒肚子上,眼見著不顯懷,鬆了一口氣。
這雙胎可不單單是福氣,還是大風險。
尤其是舒舒,已經有兩個嫡子在,實不需要雙生子錦上添花,還是單胎為好。
她拉著女兒的胳膊,帶了嗔怪。
“好好的,做什麼提前回來?指定是路上沒有耐心,著急趕路了,也不曉得輕重……”
舒舒笑道:“前頭都老實走來著,這不是密雲到京城這段新修的路,平坦好走麼?真要一天抻著走,路上也煩。”
一家三口說著話,進了府,去了正房。
舒舒就問起了最關注的事情。
“額涅,珠亮的好日子定了沒有?年前還是年後?”
清如知書達理,為人也大方溫柔,跟都統府這邊也是相熟的。
這樣的長媳進門,覺羅氏也能從瑣碎中的家務中抽身。
夫妻對視了一眼,都多了一絲沉重。
覺羅氏答道:“定了,冬月初二。”
舒舒聽了,有些意外。
“是不是太早了?”
迎娶之前,還要放大定。
那個通常是提前兩月到百天之內放定的,又稱“過大禮”。
福松成親的日子,選好日子後,張家已經定了,是在九月底。
珠亮在冬月初迎娶的話,兩件親事中間就差一個月零幾天。
這兩下的日子就交叉上,顯得有些倉促。
覺羅氏道:“跟將軍夫人商量過了,過了中秋節後下禮。”
張家這邊的禮已經過了,是在七月下旬的時候。
舒舒察覺到不對勁。
“可是珠亮跟清如的八字有不妥當,臘月或是明年犯什麼說頭?”
覺羅氏沒有瞞著,說了清如阿瑪借嫁妝之事。
舒舒聽得目瞪口呆。
“這樣無禮的要求,德義都應了?”
這嫁妝不說打小攢的,也是提前多年就預備下的。
這傢俱擺設,都是奔著使一輩子去制的。
這其中耗費的不單單是財力物力,還有父母對女兒的慈心在裡面。
覺羅氏輕哼道:“說的好聽,什麼早年恩義,不過是巴結太子罷了。”
舒舒想到了伊夫人的身份,不單單是索額圖之女,還是致仕大學士伊桑阿之妻。
伊桑阿也是八旗的傳奇人物。
他十五歲中八旗進士出仕,宦海沉浮五十年,做了十幾年大學士。
要不是受了索額圖連累,這位眼見著就是要成首輔的。
“那伊桑阿大人沒攔著?”
伊夫人任性,可伊桑阿君臣相處幾十年,不曉得康熙的脾氣?
這個時候安排小赫舍里氏親事,是憐弱善行,鳥悄地嫁了,康熙也不至於跟個小姑娘計較;可是這樣驚動了幾家,就有些過了。
這是在跟康熙示威?
告訴他赫舍裡家倒了,可還有宗親跟勳貴還都抱團,站在太子身後?
作死也沒有這樣作的。
覺羅氏長吁了口氣,很是唏噓。
“伊大人六月裡中風,聽說是因天熱,用多了冰,一冷一熱的就卒中,如今人癱了,不能言語,熬日子罷了……”
伊夫人三十出頭,可她是填房,丈夫伊桑阿已經年過花甲。
這個年歲的老人,冬天中風的多,夏天反而少。
只能說這運氣不好,什麼倒黴事都能攤上。
舒舒也沒想到會這樣巧。
等到齊錫夫婦說了小赫舍里氏的夫家,她算是明白父母為什麼臉上一言難盡模樣。
竟也不是外人,是董鄂家的姻親李家。
婚事已經辦了,就在七月三十。
就在小赫舍里氏嫁人沒兩天,宗人府就出了人手,將赫舍裡家另外幾房人口都拘押了。
因這件事,京城這幾日氣氛也頗為詭異。
舒舒蹙眉,覺得心煩。
“德義糊塗,將軍夫人還是明白人,總能牽制一二,等到清如嫁過來,也賴不到清如頭上;蘇努貝子那邊,是不是太活躍了?”
他有鼓動小三爭爵位的前科。
舒舒往陰暗了想,就要懷疑蘇努是不是故意在中間攪合,想要壞了都統府跟將軍府的關係。
眼見著舒舒擔心家裡,齊錫安慰著。
“沒事兒,都到了這一步,也沒有退親的餘地,等到珠亮成親了,就給他補熱河行宮的差事,打發他們兩口子外放。”
舒舒聽了,眉頭沒鬆開,反而擰得更緊。
“珠亮外放,留小三在京城,怕是蘇努貝子心更切……”
這種“爵迷”,操心自己事不說,連帶著親家的事情也操心,真是叫人無語。
覺羅氏見她囉嗦個沒完,道:“有我跟你阿瑪在,輪不到你操心這個,好好養胎就是。”
舒舒搖頭道:“不能這樣,禍根子是蘇努,只珠亮兩口子出京還不行,小三成親後才該外放,蘇努夠不著,也就兩下安生!”
否則的話,珠亮去地方上熬,小三留在京城,有都統府,還有貝子府,兩下里提挈,這前程大好,指定比珠亮升遷的快,到時候不用人鼓動,自己就可能要生出當家做主的心思。
就跟噶禮似的,早年芝麻小官的時候安分守己的,皇上一年三遷,立時飄了,恨不得想要做董鄂家的族長。
齊錫聽了進去,沉思此事。
駐防八旗的官職,低等的只在駐地本旗色中選。
最少要是參領以上,才能從京城外放,補駐防八旗的缺。
要是還是綠營的話,就沒有必要了。
董鄂家的根基到底是在八旗,熱河那邊因是要塞,即便是綠營,也是旗缺,熬到資歷,直接轉步軍都統衙門也對口。
這樣看來,小三外放,補文職,反而選擇餘地更多些。
覺羅氏看著舒舒,帶了不贊成。
“往後家裡頭的事兒,你少說幾句,省得露出話風去,裡外不是人……”
舒舒不樂意道:“若只是小二他們自己的事情,有阿瑪、額涅在,我當然不操心,這不是為了阿瑪跟額涅麼?”
兒子這麼多,開頭不安排好,以後操心的更多。
覺羅氏正色道:“話是這樣說,可是你這樣防備著小三,叫小三曉得了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你是跟珠亮更親近的緣故?到時候姐弟情分都要壞了!”
舒舒:“……”
齊錫聽到這個,不以為然。
“小三還敢記仇不成?他姐姐都是好意,要是他耳根子軟,被挑唆著跟家裡人疏遠了,那就別搭理他!”
就算小三前程再好,也就是一品都統,舒舒這裡貝勒夫人只是起步,往後說不得是郡王福晉、親王福晉。
姐弟之間,只有舒舒照拂弟弟的,還輪不到弟弟給舒舒臉子看。
覺羅氏瞥了丈夫一眼,道:“沒見過你這樣當阿瑪的,煽風點火,這是嗔著他們姐弟感情好是吧?”
齊錫輕哼道:“若不是為了小三,咱們大格格何苦操這個心?”
眼見著兩口子要嘰歪起來,舒舒忙攔著。
“是我錯了,額涅說的也對,我因蘇努的緣故,連小三都防備上了,這確實不像是當姐姐的樣子……”
自己差點成了最討厭的大姑子!
小三是補武缺,還是補六部缺,那是小三的前程。
當父母的還沒有直接做主,自己這個姐姐手伸得太長了。
覺羅氏看著舒舒,道:“不但是這回如此,往後也要這樣,關於我跟你阿瑪的事情,你怎麼操心都行,他們兄弟之間,就隨他們去,你看著就行。”
舒舒老實應了。
確實不能犯了這個毛病。
自己在孩子們之間,都想著公平公正,避免做裁決者;對著弟弟們,也是一樣的道理。
她就岔開話,道:“福松的院子收拾了麼?張家來量過屋子沒有?”
福松名下有都統府給置辦的私產,還有舒舒送的院子,在貝勒府後頭也分了配院,不過成親到底不同,新媳婦進門,進的是夫家的門。
所以新房還是設在都統府,等到轉了年,再怎麼住,看小兩口安排。
覺羅氏道:“收拾好了,就在跨院,在小三的院子前頭。”
珠亮的新房設在隔壁的舊伯府,福松的院子,就是都統府長子的位置。
如此兩下里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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