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穿戴整齊,打算入宮去了。
今天下午有藩宴,皇子們照例要相陪的,要晚飯以後才能回來。
舒舒預備好手爐,也給裝了一包蜂蜜糖,道:“要是爺出去敬酒,就含塊糖在嘴裡。”
九阿哥道:“那麼多哥哥在,輪不到爺……”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接了豐生跟阿克丹,往寧安堂去了。
幾個孩子玩了一會兒,就補下午覺了。
倒是露出乖巧模樣,躺成一排排。
舒舒就跟伯夫人換了西次間說話。
冬日晝短夜長,伯夫人上了年歲覺少,下午不歇。
“不瞞阿牟,這兩年我都懸著心,現下才算是踏實了……”
舒舒跟伯夫人道。
養了將近兩年,原本瘦瘦小小的豐生跟阿克丹已經養的差不多,跟單胎的孩子比起來差的不是很明顯。
阿克丹也從個略自閉的孩子變得活潑許多。
伯夫人道:“你底子好,孩子就錯不了,往後少杞人憂天……”
舒舒道:“現在能鬆口氣了,等著他們幾個長大就行。”
上輩子她不喜歡那些圍著孩子打轉轉的父母,可是這或許就是母性了,總是不自覺的關注幾個孩子,將注意力放在幾個孩子身上。
伯夫人聽著舒舒絮叨,道:“你這邊日子也安穩了,可別忘了還有個兆佳格格,總這麼圈著也不像話,往後各家開府的時間多了,少不得也有側福晉跟格格出門的時候……”
那是皇子妾,總不能真的當成匠人使。
舒舒聽了沉默,道:“人心貪婪,我不敢縱容……”
無人的時候,她也想過兆佳格格的安置問題。
如果舒舒跟九阿哥全無情分,那很好解決,等到正房不方便的時候,打發九阿哥去西院就是了;可是有了夫妻情分,就有了嫉妒之心。
她也想過要不要將香蘭的孩子接進府,交給兆佳格格撫養,可還是那句話,不敢輕易變動。
要是兆佳格格養了孩子,想要親生骨肉,那妻妾兩人日後就無法和睦相處。
皇家講究多子多孫,皇子置妾室才常態,沒有才是另類。
舒舒這小二十年,學會了從眾,也不想特立獨行。
皇子府需要格格。
舒舒嘆氣道:“我盼著善始善終,可是我也不敢太寬和!”
伯夫人自是站在舒舒立場上的,想了想道:“那西院往後更迭人手,你就要留心了,別安排主意正、心大的過去,省得不聽話挑唆,你是福晉,她是奴才,本也是她看你的臉色,不用太費心。”
舒舒點頭,道:“嗯,這幾年挑人的時候,都是挑著老實的入府當差,不安分的也不留。”
她跟九阿哥的排行小,在外頭要行事恭敬謹慎,回到府裡,可不想為這些事情堵心。
伯夫人看著舒舒,倒是有些不放心,道:“男人就那麼回事兒,誰曉得十年二十年後如何,不說外頭,只說你大伯,與我少年結髮,誰會想到後頭能做出那樣的事兒來?要是自己跟我說,想要孩子了,要納妾置婢,我會攔著不成?府上什麼丫頭挑不出來,偏偏擺出夫妻情深的嘴臉,結果後頭連奴才的老婆都偷了,成了個笑話……”
伯夫人並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怕舒舒年輕,將這些情情愛愛的看的太重,往後真有變故,受不住,就提了自己跟伯爺的事兒。
舒舒悶聲道:“阿牟放心,我心裡明白著呢,曉得什麼最重……真有夫妻情薄的時候,就學著做賢良福晉,四嫂、五嫂都在那裡擺著,也好學……”
伯夫人道:“想到最壞處,也未必就最壞了,你是個聰明孩子,往後多學學你額涅……”
舒舒道:“額涅運氣好,阿瑪很是難得。”
當時本就是男高女低的身份,又是成親數年無子,齊錫納妾名正言順,結果沒有納妾,反而帶著妻子求神拜佛。
後頭一連串的子嗣,也算是齊錫的福報。
或許在外人眼中,齊錫人才尋常,可是對胞兄有義,對髮妻有情,也算是好男人了……
*
都統府。
齊錫帶著珠亮,將家譜卷軸在正房西屋供上。
上面始祖是他們這一支的始祖,齊錫的嗣祖父母都類夫婦,下頭是他的阿瑪瑚什布,第三排是他的胞兄新達禮,新達禮下是錫柱。
關於錫柱是否上家譜,齊錫與伯夫人都猶豫過。
錫柱血脈存疑。
真要細究起來,不是董鄂家血脈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人都沒了,那是伯爺生前疼愛了小二十年的兒子。
不好對外人去掰扯這些,要是不讓錫柱上譜,好像是對伯爺刻薄似的。
齊錫跟伯夫人還是選擇了將錫柱的名字放在伯爺名下。
齊錫將預備的供品擺好,帶著珠亮上香叩首。
珠亮看著家譜上孤零零的幾個名字,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傳承到了第四代,才算有了起色。
他將視線落在第四排,他們兄弟六個,往後各家再傳下兒孫,這家譜看著不會這樣冷清了。
齊錫起身,對珠亮道:“往後不必過繼嗣子到錫柱名下,不過也要記得告訴兒孫,兩房香火都要供著,咱們家從你開始,就是嫡長房祧兩房……”
珠亮道:“阿瑪放心,兒子都記下了。”
齊錫道:“你阿牟那裡,雖是你姐姐接在身邊奉養,可是你也要曉得,那不是長久之道,往後等你媳婦進門,皇子府那邊孩子也大些,少不得要接你阿牟回府養老!”
這也是為什麼齊錫吩咐聽了伯夫人的話,改建了伯府東路。
那就是打算將珠亮這個繼承人,往後的住處安置在那邊,就近給伯夫人養老。
珠亮點頭道:“兒子曉得,清如也曉得此事。”
他們這一房,承了爵位,贍養伯夫人本也是規矩所在。
隔壁,就算是伯府,祖上傳下的產業,也不是他們能理直氣壯去侵佔的地方。
齊錫這才放心,道:“你姐姐雖孝順,可宮裡還有長輩在,咱們家也不好真的將你阿牟的贍養都交給你姐姐……”
珠亮性子本就寬厚,其實不用這樣翻來覆去囑咐,也曉得孝順伯夫人。
不過老阿瑪絮絮叨叨的,說著車軲轆話,他也不嫌囉嗦,還是認真聽了。
外頭傳來笑鬧聲,隨後就是凌亂的腳步聲。
原來,今天是小六放假的日子,福松帶著小五,去西華門接人去了。
小三、小四之前帶了小七去跨院冰場滑冰,聽到動靜,曉得小六接回來了,也跟著回來了。
“三哥、四哥……”
小六看到兩個哥哥,笑著打千。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他入宮為哈哈珠子已經整三年,他也從孩童成了一個小小少年。
當時看著少年模樣的小三小四年後就成丁,成大人了。
小七坐在小三懷裡,好奇地看著小六。
他才三歲,還不大記人。
小六一年到頭,能出宮的日子有數的,小七已經完全不記得這個哥哥了。
小六看著小七白白淨淨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懊惱道:“都是一個額涅肚子裡出來的,怎麼差距這麼大?”
聽得眾人“哈哈”直樂。
小六這黑皮子,還真是兄弟裡頭獨一份。
他越是在意,越是沒有迴轉過來,瞧著樣子,以後也白不了。
小七不曉得大家笑什麼,不過也咧著嘴笑,露出一口小乳牙。
兄弟幾個進了屋子,覺羅氏就覺得擠得慌,一下子就佔了半屋子。
從福鬆開始,一直到小五,都是大小夥子模樣了。
小六略矮一些,可是身子敦敦實實的。
覺羅氏忙吩咐丫頭們搬椅子,讓大家坐了,省得仰著脖子說話難受。
覺羅氏跟齊錫炕上坐了,其他的人也都坐下說話。
小四湊到福松身邊,拉著福松的胳膊道:“哥,您二月裡真的要去南邊呀?”
福松點頭道:“老夫人三月中旬過壽,想要過去賀壽,也見識見識桐城風土人情……”
小四也是準備考八旗科舉的,對出了三個進士的宰相門第也存了好奇,還有就是八旗子弟長在內城,輕易沒有出門的機會。
他就眼巴巴地看著福松,道:“哥,我也想去,讓我湊個數唄?到時候,要是您的舅子們灌你酒,也有人幫您分擔……”
福松看著小四道:“這路上過去就要小一個月,等到壽辰完了,也不會馬上返京,還要待到四、五月才回京,還要跟著張家人一起回來,這前後算下來,就是三、四個月,你明年不下場了?”
鄉試三年一次,上次是三十八年,下次就是明年。
小四點頭:“參加,不過不耽擱,悶頭讀書能讀出什麼來,跟在哥身邊,您茶餘飯後的提點提點弟弟,不比我一個人閉門造車強?”
福松還是沒有痛快點頭。
一個人過去,與兩個人過去,都是叨擾張家一回。
況且不是旁人,這是弟弟。
只是行船走馬三分險,小三、小四又是先天不足的雙胞胎,調養多年,看著跟好人差不多了,可誰曉得經不經得住趕路勞乏?
小三在旁,聽了個全程,勸小四道:“就算想要出去見識見識,也不必趕在明年,等到鄉試完了,想要出門,叫人陪你出門就是了。”
小四可憐兮兮道:“不是去趟昌平、去趟通州就是出門了,哥要去江南,錯過了這回,咱們也沒有機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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