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難道要說過來就見十四阿哥臉色不好,有了防備,留心了酒釀碗的字?
那就成了他心懷叵測,故意換弘昱的酒釀碗……
他垂著眼,嘴角耷拉著,只看著地上的地磚。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好人。
他就是愛護堂弟不行麼?
就算酒釀碗沒有那麼燙,可是就想示好、表示體貼了一下不行麼?
他這姿態一出來,大家就曉得不用問了。
四阿哥跟大阿哥道:“席上的東西叫人看著了。”
所以即便弘皙不回答,只要做了什麼,也有痕跡可循。
九阿哥則是四下裡看了一下,道:“十四阿哥這混賬跑哪裡去了?怎麼十三阿哥也不見了……”
說著話,他去了外頭。
就見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的貼身太監都在。
“你們在這裡杵著,你們主子呢?”九阿哥問道。
十四阿哥的太監的臉色慘白,“噗通”跪了,道:“九爺,我們主子不見了……”
“哈?”
九阿哥驚訝出聲,道:“怎麼就不見了?”
那太監哽咽道:“奴才也不知,就是方才十三爺出來尋人,將正院、後院都看了,不見我們主子,十三爺擔心我們主子回城去了,已經追去了……”
九阿哥聽著頭疼。
還別說,十四阿哥實際上並不是膽大的人。
這回闖禍了,不敢面對哥哥們,逃之夭夭也尋常。
要是在大家責罰前,他自己跑到御前請個罪,說不得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九阿哥又望向十三阿哥的太監,道:“十三阿哥怎麼追去的?帶了人沒有?”
那太監哭喪著臉,道:“我們爺一個人追去的,牽了九爺的馬……”
正好十三阿哥找不到人的時候,這邊的太監總管帶了太醫過來。
門口停著一匹馬,正是九阿哥騎過來的,十三阿哥就直接騎走了。
九阿哥聽了,想要跳腳了,這怎麼一個一個都不懂事。
眼下天黑透了。
月亮升起來的早,可是不管是一個人走夜路,還是騎馬走夜路也太任性了些。
九阿哥覺得不妥當,轉身進了屋子,跟大阿哥與四阿哥說了狀況。
大阿哥與四阿哥對視一眼,也覺得棘手。
四阿哥起身,看了弘昱一眼,道:“侄兒看著也乏了,大哥送他回去安置吧,我去叫護軍,追一追人。”
一個半大小子,一個是剛成丁的,誰也不放心啊。
大阿哥點頭,囑咐道:“追到十四阿哥,別喊打喊殺的,回頭問了緣故再說其他。”
四阿哥點頭,不住腳地出去了。
九阿哥在炕邊坐了,都囔道:“十四阿哥是不是傻?小三十里,光著腿回去,不得走到半夜去。”
大阿哥也蹙眉。
這是能躲的事情麼?
總要有個交代的。
又不是幾歲的孩子,可以任性肆意。
十四了,就算沒成丁,也不能當孩子待了。
弘皙站在地上,沒有人搭理他。
他聽了個真切,曉得十四阿哥跑了。
他心裡恨的不行,真想直接說出福祿壽喜碗的事情來,可話到嘴邊就又咽回去。
就算那酒釀碗不燙,可他想要藉此拉近跟弘昱的關係,想要照顧好堂弟,動點小心思不算什麼。
要是說了全部,那就顯得憋著壞了……
這會兒功夫,外頭有了動靜。
是三阿哥來了。
曉得弘晴今晚在五所吃席,三阿哥與三福晉就跟弘晴說好了,讓他今晚回南二所住一晚。
原來眼見著時間不早,人還沒回去,三福晉想要打發人過來接弘晴,三阿哥聽說了,就主動請纓。
只能說南五所跟南二所之間隔著兩個院子,所以之前這邊院子裡沸沸揚揚的,可是並沒有驚動南二所。
三阿哥是進了院子,才發現不對。
靜悄悄的,太安靜了。
等看到堂上膳桌還擺著,空無一人,他驚詫了。
看到東次間有人影,他就拐進來。
“大哥、九弟,你們也來吃席了?”
三阿哥好奇道:“不是說十四阿哥只請小的麼?怎麼還挑著人派帖子?”
九阿哥擺手道:“我們都是趕過來的……”
這麼多人看著,事情也瞞不住,九阿哥就簡單說了,也說了小阿哥們都在西次間。
三阿哥聽了,看了眼閉著眼睛的弘昱一眼,不放心兒子了,道:“那我先看看弘晴……”
說著,他就轉身出去,往西次間去了。
西次間裡,沒有大人在,小阿哥們又恢復了歡實。
弘升摸著小肚子,看著十五阿哥道:“十五叔,什麼時候接著吃飯啊?侄兒餓了,剛才都沒吃幾口……”
隨著說話聲,他的小肚子配合的一陣腸鳴。
弘晴立時道:“我也餓了……”
“還有我,還有我……”弘曙也應聲。
十五阿哥也只吃了幾快子,可是這時候方便提吃飯麼?
他有些猶豫。
十六阿哥也是叔叔,見狀就跟十五阿哥道:“哥,大家也不能幹餓著,弘昱跟阿克墩吐乾淨了,也要吃著東西墊墊。”
十五阿哥點了點頭,望向門口的人。
何玉柱在,聽了九阿哥吩咐,給十五阿哥在這邊打下手的。
十五阿哥走過去,就道:“小阿哥們都餓了,讓膳房熱些吃的送上來吧……”
何玉柱看了眼炕上躺著阿克墩,正想著怎麼跟十五阿哥解釋,膳房那邊已經叫四爺安排人看管起來了。
三阿哥已經在門口聽了這幾句道:“還磨蹭什麼?旁的沒有,壽桃、壽麵呢?還要讓小主子們餓著不成?”
何玉柱出去,找九阿哥去了,他也不好做主。
九阿哥想了想,道:“叫小棠直接煮雞蛋,那個快,還不用人手。”
帶皮的東西,這也安生些。
何玉柱應聲下去了。
九阿哥看著弘皙,不知道怎麼安排。
這個跟十四阿哥還不一樣。
十四阿哥是弟弟,欠揍了,他們當哥哥訓斥幾句,踹一腳不是大事。
這個是侄兒,又不是一般的侄兒。
真要是他們上手打了、罵了的,有以大欺小之嫌。
大阿哥則是直接對弘皙擺手道:“你過去吧,沒有什麼要問的了!”
不能動手,可他心裡的氣卻沒有散。
大阿哥曉得自己的弘昱,性子老實溫和,在上書房裡對叔叔跟堂兄們都恭敬,對比他小的堂弟、族侄兒也照顧。
弘皙此舉卻是存了算計跟不良。
只是他是伯父,也犯不著跟八歲的侄子對上,這一筆賬少不得記在太子身上。
弘皙站了一刻鐘,腿已經僵了。
聽了大阿哥的話,他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他理解了太子阿瑪的憤怒,這些皇子阿哥都野心勃勃、圖謀不軌,否則不會對他全無半點客氣。
九阿哥掏出懷錶看了一眼,這都酉正二刻了。
弘昱已經被放在炕上,閉眼睡得正香。
九阿哥探身看了,不知道是不是蘿蔔汁起了作用,覺得臉上的紅色褪了不少。
只是炕上熱,弘昱身上穿著全套的衣裳,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自己的領口。
九阿哥見狀道:“大哥,你抱弘昱回去吧,讓他好好歇著。”
大阿哥聽了,遲疑了一下,起身道:“我先送他回去。”
九阿哥親自送出來,道:“您也歇著吧,有我呢,回頭四哥逮了十四阿哥回來,我會攔著,不叫打狠了。”
大阿哥不置可否,只看了眼西屋方向,道:“要入更了,安排人送回去吧!”
這一波小阿哥們都在西花園住,倒是方便。
“嗯,嗯……”
九阿哥應著,見到了門口了,想要問一句,討源書屋要不要安排人跟太子說一聲緣故,否則不管不問的,別在讓弘皙說到頭裡。
可是想著大阿哥與太子的關係,他將話又咽了下去,這個不適合問大阿哥的意見。
因還在年節裡,這一熘阿哥所都挑了紅燈籠掛著。
目送著大阿哥往頭所去了,九阿哥轉身回了屋子。
“嗚嗚……”
夜風更大了,這郊外空曠,就顯得很淒厲。
九阿哥緊了緊身上衣裳,進了屋子。
孩子們都在西次間,九阿哥也抬腳過去了。
三阿哥坐著,正安慰弘晉道:“別擔心,你大哥沒事兒,剛學喝酒都這樣,多喝兩回就好了。”
弘晉老實點頭。
三叔是大人,自然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弘皙在旁,眼睛看著阿克墩。
他沒有喝過酒,不過看了今晚阿克墩跟弘昱反應,心中警醒。
酒不是好東西!
不過等過兩年,他大些,也會嚐嚐的。
他想要試試,醉酒之後說的話,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書上有“酒後吐真言”的說法,就是不知道實不實。
要是不實,阿克墩就是故意借酒發瘋。
今晚的事情本不與自己相干,要不是阿克墩質問自己,也不會使得自己被審來審去。
九阿哥在旁坐了,看著大家道:“等一會兒雞蛋上來了,你們墊墊肚子就回園子吧,不早了。”
小阿哥們都老實點頭。
只有十五阿哥與訥爾蘇沒有應聲。
“九哥,十三哥跟十四哥呢?”十五阿哥道。
訥爾蘇也帶了擔心。
他在宮裡一年,住在乾西二所,挨著十三阿哥,受了十三阿哥不少照顧。
今年開始,十三阿哥出了上書房,十四阿哥就過來照顧他了。
他也是知好歹的人。
九阿哥沒說十四阿哥偷跑之事,道:“有事出去了,不用擔心,四哥帶人接應去了。”
十五阿哥這才放心。
這會兒功夫,何玉柱端了雞蛋過來,還有一盤細鹽。
足有一盆雞蛋,紅彤彤的,有二、三十個。
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就招呼幾個小阿哥,給大家磕雞蛋吃。
三阿哥卻是越尋思越不對,拉了九阿哥到了東屋,道:“也沒人瞧見,怎麼就篤定十四阿哥是回城去了?而不是去其他地方?”
九阿哥道:“這不回城,往哪裡跑?園子裡都有人守著,他也進不去啊!”
三阿哥看了眼北面,道:“那,會不會去北花園了?”
九阿哥搖頭道:“他直接回宮跟汗阿瑪求情,還有可能逃出生天,敢去求太后庇護,擾了太后清靜,就要罪加一等了!”
三阿哥道:“那三十多里地,這個時候就算進了城,也進不去宮裡……”
還有就是他們出行,不是騎馬,就是坐車,這用腿走著,感覺十四阿哥沒有那大毅力的。
被三阿哥說的,九阿哥也拿不準了,道:“那十四阿哥沒回城?就近跑了?”
三阿哥想了想,道:“御馬場、御稻田都有值房,海淀鎮有官房,挨著這邊往北、往南還有幾個王公的園子,去哪裡不能貓一宿?”
九阿哥皺眉道:“三哥的意思,十四阿哥不是奔著御前請罪去了,就是躲起來了?”
三阿哥道:“等著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回來吧,我覺得多半會如此。”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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