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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一視同仁月票)

作者:雁九
刑部衙門值房。

八阿哥揉了揉眉心,臉上帶了幾分疲憊,眼神有些迷離。

早先他在刑部有個好人緣。

雖說皇子們差不多都到刑部行走過,但是一人一個行事。

八阿哥待人溫煦,這些司官也樂意賣好,攀個親近。

可是北巡歸來後,八阿哥身邊,卻清靜了。

大家對這位八爺,很是敬而遠之。

這“宰白鴨”自古以來都有,本朝也不例外。

翻不出來還罷,只要翻出來,這牽扯的不單單是地方官,而是一串,司道府縣,都要承擔干係。

這是拿著大家的頂戴換功勞!

大家提出來,都咬牙切齒。

拔出蘿蔔帶出泥,誰不害怕呢?

八阿哥沒有回來的時候,大家背後已經送了他一個綽號,“八賢王”。

貝子頂戴不知足,這是奔著封王去的。

跟三阿哥倒是一脈相傳,都是黑心腸。

五月裡內務府抄家破族的時候過去還不到半年,大家記憶猶新,誰不害怕呢?

等到八阿哥回來,大家就敬而遠之。

八阿哥察覺出大家態度不對,叫人悄悄一打聽,曉得了這個綽號,很是羞惱。

這幾日下來,他也帶了煎熬,神色冷肅許多。

九阿哥大踏步進來,見了八阿哥神情,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他退後幾步,看了看院子,一個個都苦大仇深的、帶了幾分陰鬱,跟戶部上下那種忙碌不同。

這裡確實是刑部衙門無疑。

八阿哥聽到動靜,抬頭望過來,就看到九阿哥邁進屋子又退了出去。

他腦子本就有些漿湖,還以為自己精神恍忽,看差了。

這會兒功夫,九阿哥已經進來了,看著八阿哥本想要問一句,這是愁什麼呢,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道:“您這是,聽說雲傳宗的事了?”

“雲傳宗?”

八阿哥聽著這名字陌生,道:“雲?雲嬤嬤的族親?”

九阿哥搖頭道:“是雅齊布的外室子。”

當時雲嬤嬤帶了閨女去通州抓姦,還是八阿哥陪著去的。

後來雅齊布夫妻兩個鬧了一場,兩人都傷了,還在通州耽擱了一陣子。

最後兩人的姑娘成了八阿哥的格格,雅齊布也退了一步,答應發賣外室,雲嬤嬤答應撫養丈夫的外室子。

結果夫妻兩人都是湖弄,外室換了住處,雲嬤嬤也沒有帶外室子回京,依舊留在通州。

這才有了後頭母子兩個投奔外家之事。

八阿哥聽了,臉色有些難看。

“這是罪人之後了,也要防著入宮使壞;可是任由他舅舅帶回去,下場也不會好,八哥您看怎麼安置?”九阿哥道。

雅齊布夫婦是八阿哥名下包衣,雲傳宗是孳生人口,也算是八阿哥名下的人。

這撫養接濟名下孤寡,也是主子應有之義。

八阿哥嘆了口氣,道:“我曉得了,會叫人去處理此事。”

九阿哥過來就是說這個的。

誰叫這是哥哥,得給汗阿瑪看。

否則的話,毓慶宮那邊有事兒,自己親自過去;八阿哥這裡有事兒,自己打發人過來,這對比之下,顯得自己勢利。

如今話帶到了,他也就不留。

還要往毓慶宮去。

那一萬六千五百兩銀子,還是要收的。

八阿哥也沒有留人說話的興致,巴不得九阿哥趕緊走,省得發現自己在刑部的窘境。

九阿哥入宮,直接去了毓慶宮。

太子的訊息,頗為靈通。

早在九月初十,聖駕在湯山駐蹕,帶了諸皇子游湯泉行宮,毓慶宮就得了訊息,這個湯泉行宮修建費用,不是內庫出的,而是諸皇子“孝敬”。

太子不說如遭雷擊,也差不多了。

他這幾日叫人私下裡打聽了一番,算是明白了緣故,心裡給九阿哥記上一筆。

即便這兩日九阿哥不過來,太子也打算叫他過來了。

不管是作為皇父御宇四十年賀,還是萬壽節賀,這諸子中,不是當他這個太子在其中,而且為首麼?

要是諸子中,沒有他這個太子,那就成了大笑話。

因此,聽說九阿哥過來,太子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九阿哥早得過舒舒叮囑,也曉得這宮裡沒有秘密,尤其是毓慶宮這個,肯定有御前的耳目。

他態度很是恭敬,上來就請罪,道:“是臣弟疏忽,三月時行宮動工時,就該來給您請安,提及此事,結果當時弟弟福晉生產,家裡一團亂,弟弟還接二連三的禁足,此事竟是疏忽了,前幾日到了行宮,聽營造司說銀子不夠用了,臣弟才想起這個來……”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個摺頁來,雙手送上道:“去年十月裡弟弟借錢,一是為了買地,二就是想著跟哥哥們一起修建行宮,都是弟弟思量不周全,沒有跟您、跟其他哥哥們商量,就自作主張了……”

這摺子上是行宮各處宮殿的造價,還在後頭標註敬獻人。

太子沒有動地方,示意身邊小太監接了,遞了過來。

他看著九阿哥,帶了幾分打量。

是真忘了跟他提此事,還是記仇了?

他素來隨心,想到什麼,直接問了,道:“你是真忘了?不是故意的吧?要是汗阿瑪沒有去行宮,是不是還想不起這個來?”

九阿哥立時道:“您怎麼能這樣想?弟弟冤枉啊,您開啟這摺頁就曉得了,早就是春天要動工時計劃好的,一人一處,您承建的那是主殿!”

太子輕哼了一聲,開啟摺頁。

上面字跡確實陳舊,摺紙也有些磨損,不是新寫的。

等到看清楚第一排,就是主殿造價一萬六千五百兩,下一排是東次殿造價一萬兩,再往下是一排的一萬兩,最後是幾千兩,後頭是三個小阿哥的名字。

太子的眼神在大阿哥幾個字上頓了頓,神色稍緩。

這樣才對,大阿哥跟其他成年皇子,本就該一個待遇。

看著這個摺頁,他有些相信九阿哥可能真是疏忽了。

畢竟誰都曉得,九阿哥懶散,不是個有長性的人,這想一出是一出,過後丟開手也尋常,否則那玉米跟土豆的功勞就不會白給了四阿哥。

他將摺頁合上,看著九阿哥道:“爺曉得了,回頭打發人送莊票過去。”

九阿哥怕太子佔便宜,只佔個名字,不肯掏銀子,提醒道:“那您可得記得此事,正殿還沒有修建完,這銀子不到賬,回頭那邊的工程就要停了,那是行宮的臉面,可耽擱不得!”

太子皺眉道:“爺還會賴你這銀子不成?”

九阿哥忙道:“就是怕下頭奴才湖弄,回頭這弄兩岔去,再耽擱功夫。”

眼見著九阿哥生怕毓慶宮賴賬的意思,太子從七分信變成了十分信了。

他看著九阿哥,很是嚴肅道:“汗阿瑪讓你掛內務府總管,不是讓你沒事兒就異想天開,大包大攬的,下不為例!”

修造行宮,也算是營造司的差事,行事不算太偏,可是九阿哥不該當這個牽頭人。

不管是從貴,還是從長,都輪不得中間的九阿哥。

九阿哥帶了幾分訕訕,實話實說,道:“當時滿腦子都是囤地賣錢來著,就沒想那麼周全。”

太子:“……”

他想起了去年的五萬兩!

如果沒有赫奕多事,那今年回來的就是十萬兩!

要是當時沒有拿銀子出去叫人在保定買地,以他的行事,曉得大阿哥借了十萬兩銀子的情況下,肯定要壓大阿哥一頭,最少也拿出十二萬兩。

那樣的話,回來就是兩個十二萬兩!

太子也差錢!

雖說他不會像三阿哥那樣,覺得心肝肉疼的,可是也遺憾沒有從中分一杯羹。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也能明證九阿哥這裡確實一視同仁來著。

兄弟們人人有份,這個也好,證明九阿哥並沒有私下裡傾向老大。

可這麼一大筆橫財,毓慶宮沒有分潤,就是九阿哥的不懂事。

雖說都是兄弟,可是他是太子,一視同仁,到他這裡就是輕慢。

他沒有了與九阿哥說話的興致,舉起了茶杯,端茶送客。

九阿哥從毓慶宮出來,依舊是帶了恭敬。

反正他是老實人。

該有的態度有了,此事就算翻篇。

至於太子心裡舒坦不舒坦,那他就不操心。

中午的時候,舒舒打發人送食盒過來。

帶了炭爐的小火鍋,裡面是大骨湯燴雞肉丸子,還有兩道帶了熱水底座加熱的小炒,一道小菜拼盤,一道湯,紅豆飯,一壺紅棗菊花茶。

是雙人份的,帶了十二阿哥那份。

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一起用了。

下午敬事房的人就過來稟告,雲傳宗叫八阿哥身邊的人接走了。

此事稀奇。

等到下午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唸叨起此事。

“真要說起來,雅齊布壞事兒,就是從貪念上來的,惦記著生兒子,才貪了銀子置外室,然後有了兒子,想要的就更多了,結果可好,自己身死,這獨苗也差點成了無根人……”

怪不得福晉之前說因果,畏懼因果。

這冥冥之中,自有天罰。

舒舒則是好奇道:“那孩子要入旗麼?”

九阿哥搖頭道:“應該入不了,雅齊布已經籍沒身死,也沒有戶籍讓他落戶,多半會送到莊子上,往後成為莊丁之類的。”

大清百姓分為旗人跟民人,在兩者之外,還有一類人,稱之為隨旗人。

隨旗人,主要是皇莊莊頭,一類是從龍入關的老圈莊頭,一類是八旗圈地時候,漢人投充過來新莊頭。

這些人口本都歸內務府會計司管轄,皇子開府分撥下去,就歸在皇子名下,待遇比照包衣,也可以挑甲,可是不算正身旗人。

舒舒點點頭道:“那樣也好。”

對於這個孩子來說,送到外頭莊子,說不定是福氣。

要不然細究起來,他跟自家還隔著一個殺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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