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焚燒,皮膚多碳化……”
“雙眼下瞼水平以下,至下頜緣區域的面部嚴重塌陷變形……”
“頸部、軀幹、四肢都沒有看到明顯的外傷,手部也沒有抵抗傷。”
江遠說話間,就將屍表檢查給做完了。
對法醫病理學LV1的選手來說,做一個屍表檢查,還是要非常認真的反覆確認的。
尤其是拍照的位置,你寫錯了東西,既丟人,還容易影響到後期的工作。
但像是江遠這種法醫病理學LV3起家的,體表檢查從來就沒遇到過瓶頸。
旁邊配合的龔法醫,也是微微點頭,心道:光看屍表檢查,江遠的技術確實可以,自上而下滴水不漏的,基本找不出什麼缺點來,今天也不算是白等了……
“那咱們開始解剖,給我手術刀……這裡要鬆解一下……”江遠說話間就伸手要了手術刀,在屍體上划動起來。
經過焚燒後的屍體的解剖,難度要比普通的屍體大不少。
這裡不僅僅是死因判斷等工作的難度加大了,就是解屍本身,都變的有些困難了。因為燒焦的屍體因為脫水的原因,肌肉都攣縮起來了,屍體會變的相當堅硬。
正常的解剖的話,最常用的就是手術刀、剪刀了,骨鋸、骨鑿之類的,都是用一用就放下了。
但遇到焚屍後的屍體的話,後面這種重武器就變成了常規武器,有的法醫力氣比較小的,可能直接就上電動骨鋸或者開顱鋸了。
龔法醫也是有經驗的,看江遠開始解剖了,就開始幫忙找電動骨鋸。
他低頭翻了翻工具,順手又給骨鋸換了個刀片,再抬起頭來,就見江遠已經將屍體擺平了。
屍體原本是蜷縮狀態的,並不能完全的擺放平整,這會兒,卻已是完全的躺平了。
龔法醫不禁“咦”的一聲,有些不確定江遠是怎麼搞的,又為何搞的如此之快。
江遠自然沒空關注龔法醫的心理的,一路開啟暴露出氣管和食管,先將裡面發現的黑色粘液取樣送檢,再有節奏的開胸,暴露出肺部來。
看似外部未受到損傷的肺部,此時卻是爛成了一片,肺葉間有了血斑,雙肺的邊緣還有肉眼可見的肺大泡露出,用手觸肺,也有捻發感。
“這個是什麼情況?”戚昌業不是來打下手的,看到異常情況,首先發問。
“應該是爆炸物在口中引爆以後,能量向下傳導,讓肺葉急劇膨脹導致的。一會開顱腔的話,應該也能看到腦組織的挫傷……”江遠隨口解釋著,並繼續向下解剖。
龔法醫一邊幹活一邊點頭,江遠的解釋是很清楚的,他一聽就明白,且贊成,只是推理好做,真的取證並沒有那麼容易。鬆解、拍照、取證等等,都要一步步的做下來。
又因為屍體被焚燒過,內部也有扭曲變形,常規的解剖知識就有些不夠用了,而要是硬來的話,不僅難度加大了,做起來也更費力氣和時間。可以說是庖丁解牛的反向操作了。
龔法醫的擰巴,並不影響江遠的工作。
頂著LV5法醫病理學的江遠,基本不可能在屍體解剖這麼基本的環節出問題,一路做下去,都不怎麼費腦子,全是成熟經典的解決方案。
同時,江遠更多的精力是用來解析現象和分析問題的。
特別是肺部、氣管食道和口腔內的爆炸物的殘留物,江遠都是儘可能的找出來。
有些殘留物是暴露在外的,但大部分的爆炸物殘片其實是嵌入到組織內的,又因為口腔和氣管內的損傷極多,幾乎不可能透過破裂點準確的找到爆炸物殘片,這項工作,原本會花費極多的時間。
然而,江遠只是比劃比劃,再讓龔法醫多拍照之後,幾乎兩刀就能刨出一個殘片出來。
龔法醫眉頭緊皺,這,又是為什麼?
眼看著江遠一會兒就剖了十幾個殘片出來,龔法醫終於忍不住問道:“江哥,您怎麼知道哪裡有爆炸物殘留物的?”
“我其實是耍了個賴……”江遠笑笑,邊做邊道:“一般來說,咱們是先找爆炸物殘片,再判斷爆炸物嘛,但因為口腔內其實暴露有幾塊爆炸物的殘留物,那我就先判斷一下是什麼,威力怎麼樣,然後就可以判斷一下哪些創口是衝擊波造成的,哪些是能量灼傷的,哪些是殘片射入的損傷……”
“啊?”龔法醫瞪大眼睛,腦海中瞬間生出了七八個問題。
不等他再問,旁邊的戚昌業已是在意起來了:“您認為爆炸物是什麼?”
“電池吧。具體要做一下理化檢驗,這種粘稠物裡,要是能檢出電池的組分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江遠頂著LV5,輕易的做出推斷。
戚昌業訝然:“用電池自殺?會不會是隻有電池引爆了,真正的爆炸物沒有引爆。”
“不能認定是自殺。”江遠偏頭看了一眼戚昌業,道:“現有證據也不支援自殺的論斷。”
“不是說四肢沒有發現傷痕,手上也沒有防衛傷?不是自殺,誰能把爆炸物塞到他嘴裡去?”戚昌業頓了頓,又道:“剛才忘了給你說,這個人就是做那個Z字工具,撬開卷閘門的嫌疑人,有暴力犯罪的記錄,不像個會束手就擒的。”
江遠愣了愣,再緩緩搖頭,道:“沒有找到其他的爆炸物,單就說電池用於自殺的話,引爆也是一個難題。雖然受害人有自制工具的能力……用雷管甚至二踢腳,都比用電池更方便靠譜吧。”
“好像也有道理……”戚昌業有點遲疑。
“往嘴裡塞爆炸物自殺的方式,還是比較少見的。受害人熟悉工具的話,選擇更多,所以,我認為暫時還不能認定為是自殺。”
戚昌業微微點頭:“沒有反抗傷,也不是自殺,總也不可能是意外,那太巧合了……遙控的?”
江遠眨眨眼:“不除外。”
“能證明嗎?他總不能是往嘴裡塞一顆電池就爆了,總有外殼什麼的吧。”
“現場沒有找到線索嗎?”
戚昌業搖頭:“現場過火面積還是比較大的。”
“那我再找找看。”江遠說完就埋頭工作。
留在受害者口腔內的殘片都很細小,一粒粒的找出來,確實是相當的不容易。
此外,江遠也不想徹底的破壞死者的口腔,以免後續的檢查有需要。
龔法醫跟著江遠做,很快就無心無力起來。對他來說,這是腦力體力和自信的多重消耗,越是高難度的時候,就越難以堅持。
這時候,江遠卻是勉勉強強的找出了幾十粒的殘片,再用鑷子略略的拼湊一番,做成了幾個看不出形狀的小堆。
就在其他人以為嘗試失敗的時候,江遠將鑷子一丟,吐口氣道:“有可能是電子煙。”
“啊?”戚昌業頓時精神起來:“他是抽電子煙的!”
江遠點點頭:“電子煙裡的電池爆炸,還有部分噴濺到了臉上,大部分殘片估計都落在了地上,應該是被火燒掉了。”
戚昌業皺眉凝神:“所以,縱火不一定是為了焚屍滅跡,更可能是為了掩飾殺人的手段?但他們怎麼知道受害人什麼時候抽電子煙?用什麼觀察的?”
說歸說,他也沒有指望江遠能回答所有的問題,反而是被自己提出的問題,刺激的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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