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沉毅的話,沉陵扭頭看了看沉毅,他先是微微搖頭,隨即嘆了口氣:“老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上面有父兄,即便是操持家事,也輪不到我。”
沉家上一代是九個兄弟,沉徽家裡是兩個兒子,他家的長子也是同輩之中的長子,沉陵在家中排第二,同輩之中第三。
當初沉徽在外地當縣令,家裡的大哥是跟著一起去的,當了好些年的縣尊公子,而沉陵則是被留在江都看家,打理家裡所剩不多的一些產業。
因此,沉毅跟那位大哥,並不是如何相熟。
沉毅拉著沉陵坐下,這會兒三嫂已經弄了幾個小菜,擺在了兄弟倆面前,沉毅給沉陵倒了杯酒,然後緩緩說道:“三哥,家裡兄弟之中,除了小九之外,就只有咱們兄弟關係最好,江都的這些家裡人,我也只信得過三哥你。”
“有些事情,你不想管也得管。”
沉老爺敬了沉陵一杯,然後沉聲道:“再給大伯管下去,沉家遲早成為下一個范家,到時候咱們家裡出一個“沉東成”出來,慪也把我慪死了。”
沉家對於沉毅來說…
或者說,對於現階段的沉毅來說,已經絲毫沒有助力可言。
不僅沒有助力,反而還可能會成為沉毅的麻煩。
因為江都的這個沉家,極有可能演變為下一個范家!甚至可以說,已經有一些范家的雛形了!
如果將來,江都沉氏出現了一個“沉東成”,那真是要把沉毅給氣死了。
而現在,江都沉家主事的沉徽,就是個標準的勢利眼,而且是那種自以為自己精通人情世故的勢利眼。
有他在江都繼續主事沉家,沉家一定會仗勢欺人。
好巧不巧的是,當初範東成欺負人的時候,他背後的靠山是六部侍郎,如今沉毅自家也算是半個六部侍郎了,境況真是出奇的相同。
沉陵跟沉毅碰了一杯,苦笑道:“不是我不想管。”
沉毅打斷了他的話,緩緩說道:“這件事情,三哥不用操心,只要你點頭,我自然有讓你管事的辦法,到時候不管是大伯還是大哥,都無話可說。”
沉陵沉默了許久,苦笑道:“老七,我哪裡敢忤逆父親…”
“非是忤逆。”
沉毅沉聲道:“是將咱們沉家引回正途!”
“當初的江都範氏何等風光,如今范家人何在?”
“不持身,不自律,再風光也是一時的。”
沉陵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那好罷,七郎你說一說,是怎麼個章程?”
“前些日子,我返回建康,陛下賜了我五千畝地。”
沉毅頓了頓,開口道:“江都的五千畝地。”
“這些地都是好田,明年戶部就會發下來,讓地方衙門帶咱們家裡的人去丈量,到時候三哥你就代我去,這些地每年的收入,也由三哥你打理。”
沉陵撓了撓頭:“這些地自然不少,但是如果只是管地,怕也管不了家事。”
“這是自然。”
沉毅笑著說道:“除了這些地之外,還有別的要交給三哥,不過要等到明天了。”
這天晚上,沉毅跟沉陵喝了半個晚上的酒,最後被安排在了廂房歇息。
當天晚上,沉章也來尋了沉毅,父子倆溝通了一下,沉章同意明天跟著沉毅一起回建康。
父子之間,總算沒有留下芥蒂。
次日,沉老爺還沒有睡醒,跟他關係最好的沉陵,就進了他的屋子,將他叫醒。
“老七,有客人來了,拜訪你的。”
此時,整個沉家上下,除了沉陵之外,已經沒有人敢來打擾沉毅這個兵部侍郎睡覺了。
沉毅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眶,伸了個懶腰之後,看向沉陵,笑著說道:“三哥起的倒是早。”
他問道:“是江都的地方官來了?”
“嗯。”
沉陵點頭,開口道:“江都知府,還有江都縣的知縣都來了,除了這兩位地方官之外,府衙的一些官員,現在在前院,我爹正陪著他們喝茶。”
沉毅打著呵欠站了起來,披上外衣,開口道:“既如此,我去見一見他們。”
穿好衣服之後,他拉著沉陵的衣袖,微笑道:“三哥跟我同去。”
就這樣,兄弟二人很快來到了沉家的正堂,此時正堂裡,沉徽坐在主位上,這個頭髮白了大半的沉家家長,精神頭很好,正在跟江都知府談笑風生。
這位江都知府姓曾,來到江都履新已經一年多時間了,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相當年輕。
江都縣的新任知縣,年紀也不大,估摸著三十歲左右,兩個人都是少壯派的官員。
除此之外,還有府衙同知之類的官員,一共七八個人,都在正堂裡坐著。
沉毅進來之後,沉徽依舊坐在主位上,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老七醒啦。”
他看向曾知府,笑著說道:“府尊,這就是我家的老七沉毅。”
聽到這話,曾府尊連帶著一眾江都的官員紛紛起身,對著沉毅拱手作揖,每個人都彎下身子,深深低頭。
“下官江都知府曾明,拜見沉侍郎!”
“下官江都同知…”
“下官江都縣縣令…”
一眾父母官,都對著沉毅彎下了腰,態度恭謹。
沒有辦法,沉老爺雖然沒有實任兵部侍郎,但是級別已經上去了,是實打實的三品京官。
京官外放最少升兩級,也就是說沉毅現在,與正二品的一省首憲,已經沒有什麼分別,甚至地位還要更高一些。
不過沉毅也沒有拿著架子,他沒有低頭,卻象徵性的拱了拱手,笑著說道:“諸位大人客氣。”
他看向曾知府,微笑道:“府尊好耳目,我昨天夜裡才回家,今天就被府尊捉到了。”
江都是富庶之地,能在這裡做父母官的,無一例外,都是朝廷裡有人的,不過沉毅現在,已經有資格做這些地方官的“後臺”,因此對他們倒也沒有必要太客氣。
曾知府惶恐不已,微微低頭道:“不敢,下官也只是聽說,就到侍郎大人家裡看一看,一問之下才知道侍郎大人果然回來了,因此斗膽拜訪。”
“府尊誤會了。”
沉老爺依舊面帶笑容,笑眯眯的說道:“這裡不是我家,乃是我大伯家裡,我家到這裡,還有一些距離,不過家裡一直沒有人住,荒廢了,因此昨天就在大伯這裡,借住了一宿。”
聽到沉毅這句話,曾知府若有所思,但是沒有開口接話。
一旁的沉徽,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但是當著這麼多官員在,他也不好發作,只是黑著臉,低頭喝茶。
曾知府跟沉毅聊了幾句閒話之後,終於想起了正事,他微微低頭拱手道:“大人,您是咱們江都府的名人,下官雖然不是江都府人,如今忝為江都父母官,也跟著覺得榮幸。”
“下官斗膽,想與江都的同僚們一起,請大人吃一頓飯,給大人接風。”
沉毅笑眯眯的說道:“吃飯倒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府尊準備去哪吃?”
曾知府大喜,低頭道:“下官已經訂好了酒席,今日中午,在望月樓…”
沉毅微微搖頭,開口道:“玉帶湖畔有一個太白樓,菜色不錯,去那裡吃罷。”
不是沉老爺挑禮,實在是現在想要弄死他的人不少,因此出去吃飯,必須他自己隨機挑選地方,不然就有點不安全。
曾知府自然沒有意見,連連點頭:“都聽大人您的。”
“那就這麼定了。”
沉毅笑著說道:“不打擾諸位同僚辦公,我送諸位出去,中午咱們再好好敘話。”
這些人自然不敢不答應,都恭恭敬敬的離開的沉府。
沉徽等人,也跟著沉毅一起,送他們離開。
因為沉毅睡了個懶覺,這會兒距離中午,已經沒有太長時間了,站在沉家大門口,當著大伯沉徽的面,沉毅回頭,看了看沉陵,笑著說道:“三哥,我太久沒有回江都了,對於江都已經不是太熟,等會你跟我一起去太白樓吃頓飯?”
聽到這話,沉陵心中微動。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沉毅昨夜的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早在昨天晚上,自己這個七弟就已經想好了,要把自己介紹給江都的地方官認識!
沉陵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見老爹沒有反應,他便咬了咬牙,開口道:“好,一會兒我陪子恆去一趟。”
沉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沉徽,然後拉著沉陵的衣袖,微笑道。
“那就辛苦三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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