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復辦事很麻利,幾天之後,第一批火藥就被琉璃廠的馬隊送到了淮安府境內,沉毅動用兵丁,把這些火藥分發到漣水大營與響水大營。
還有一些現銀,也被押送到了欽差行轅。
關於這些錢,不得不提的是,沉毅是提前給皇帝打過報告的。
而且發的時候,也只能以皇帝的名義來發,不然就有謀逆的嫌疑了。
不過即便如此,沉毅這麼做還是有一些莽撞的,因為歷來領兵的將領為了避嫌,朝廷的賞賜或者撫卹都是不過手的,陣亡將士的撫卹也是從各自戶籍所在地的衙門領取。
這樣一來,才能證明這些錢是皇帝,是朝廷發的,而不是領軍的將領發放的。
這些撫卹的錢,到了地方官府手裡,層層下發,定然是會層層過手,層層卡油的,沉毅為了杜絕這種情況,從領兵以來,一直是自己記賬,自己發錢。
這是他手下將士能夠快速形成戰鬥力的原因之一。
也是沉某人獨有的優勢。
因為其他領兵的將領,是不能這麼幹的,前腳這麼幹,後腳就會被御史臺參奏彈劾,然後被文官老爺們一腳踩進塵埃裡,爬都爬不起來。
哪怕是淮河水師發撫卹,也是要透過朝廷,透過地方衙門的。
但是沉毅不一樣。
他是文官。
而且長久以來,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實際上都沒有就任軍隊的將領職位,也沒有武官職位,而是督軍的欽差。
有了這一層欽差身份,他代朝廷發撫卹,從邏輯上來說就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即便如此,因為動了地方衙門的蛋糕,這一兩年時間還是有人上書彈劾沉毅擅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要做成一點事情,就必須要承受住一些來自於各方的壓力,避無可避。
最缺的火藥箭失就位之後,沉毅立刻讓人押送到響水大營裡來。
與此同時,禁軍的另一位都指揮同知焦鍛,也來到了響水大營軍中,見到了沉毅,他二話不說,直接跪在地上,恭敬低頭:“五軍營都指揮同知焦鍛,拜見沉侍郎。”
沉老爺笑著把他扶了起來,拍了拍這個大漢的肩膀,開口道:“辛苦焦將軍。”
“不敢。”
這位禁軍統領抱拳低頭道:“敢問沉侍郎,我軍要安排在何處,聽從哪一位將軍的調遣?還是直接聽從沉侍郎您的安排?”
沉毅微笑道:“孟將軍此時也在響水大營,焦將軍去尋他就是,與他手下的一萬禁軍同進同退。”
聽到這句話,焦鍛也微微鬆了口氣。
他雖然一直在建康做事,但是也聽說了同袍孟煉在淮安的事情,知道孟煉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被安排什麼特別危險的差事,聽到自己與孟煉一同行動,他立刻低頭抱拳:“末將遵命!”
他正要抱拳告辭,沉毅咳嗽了一聲,開口道:“焦將軍,你不急著到前線去,不妨帶著麾下的兄弟,先在響水大營左近,休整一兩天。”
聽到沉毅這句話,焦鍛若有所思,問道:“沉侍郎要打大仗?”
沉毅微笑不語。
焦鍛立刻會意,低頭抱拳道:“末將遵命!”
說罷,他恭敬退了下去。
焦將軍離開之後不久,風塵僕僕的趙二便進了沉毅的帳篷裡,他先是低頭抱拳,叫了一聲沉公,被沉毅白了一眼之後,才笑嘻嘻的看向沉毅,開口道:“子恆,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送來了。”
“連天加夜給送到了前線,現在已經交割給蘇將軍了。”
趙二拍著胸脯說道:“一斤火藥都沒有少,沒有給你丟人罷?”
上一次,趙薊州在戰場上捅死一個人之後,便狂吐不止,好多天沒有怎麼吃得下去飯,後來沉毅就把他安排到了後勤機構,讓他負責淮安府戰事的一些後勤工作。
不知道是開竅了還是轉性了,趙二在後勤工作上乾的頗為認真,這麼長時間還真沒有出過什麼紕漏。
沉毅站了起來,走到趙二面前,笑呵呵的說道:“我就說二哥正經起來,幹什麼事都是成的,今年淮安的仗打完,我便上表朝廷,給二哥請功,到時候二哥回建康,也能在趙師伯面前露露臉。”
趙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低哼了一聲:“我自做好我的事情,幹什麼要在…在旁人面前露臉?”
“趙師伯哪裡是什麼旁人。”
沉毅拍了拍趙二的肩膀,微笑道:“好了二哥,響水大營馬上就要打仗,你不要在這裡久留了,我給你一個差事。”
趙薊州咳嗽了一聲,問道:“什麼差事?”
“最近幾天,會有一批銀子送到我欽差行轅裡去,如今我不在淮安府我身邊的隨從也大多不在,只能麻煩二哥你去一趟,幫我把這些錢看好,莫要讓它們丟了。”
趙二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庫丁,你有多少錢,要我去…”
“一百萬兩。”
沉毅微笑道:“夠不夠二哥你去走一趟?”
趙二愣了半晌,呆呆地點了點頭。
“夠…”
他嚥了口口水,問道:“子恆你哪來的錢?便是我外祖家裡,一時半會想要拿出這麼多錢,也不容易。”
“你莫問,替我守著就是了。”
趙二笑了笑:“子恆便不怕我監守自盜?”
“二哥轉性了,我相信不會。”
沉老爺微笑道:“再說了,偷盜軍餉,是要夷三族的。”
趙二聞言,打了個寒顫,對著沉毅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
趙二走後,沉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思索。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站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營帳,來到了前線的軍帳之中,敲響了大帳門口的升帳鼓。
很快,東線大半千戶以上的將領,在沉毅面前聚齊,等人到齊之後,沉毅看了一眼眾人,問道:“諸位的火藥,還有箭失補給,都拿到了罷?”
眾人紛紛點頭。
蘇定低頭抱拳道:“沉公,這一次押送過來的火藥,足夠我們勐攻數日了。”
沉毅默默點頭,開口道:“那好,事情宜早不宜遲。”
“現在北岸打的激烈,齊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棄南岸而逃,到時候被他們撤回北岸去,這些日子我們淮安軍的兄弟們白死了不說,就連現在正在北岸與齊人糾纏的淮河水師,我們也對他們不住。”
說到這裡,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蘇定:“蘇將軍,我以為可以跟已經過河的齊人,硬來一回了。”
蘇定猶豫了一下,問道:“沉公,您上次說,要慢慢耗死這些齊人……”
沉毅點頭,緩緩說道:“這麼做的前提是,北岸的淮河水師,能夠與齊人打的不相上下,在北邊糾纏住。”
他看向蘇定,有些無奈的說道:“根據情報,昨日,渡河的兩萬多淮河水師,在宿州城外與齊人軍隊碰上,雙方激戰一日一夜,淮河水師…”
“小敗。”
沉毅又看了一眼眾人,緩緩說道:“所以我以為,淮河水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撤回到南岸來,此時已經指望不住他們了。”
“我的意見是,今夜開始,攻齊人陣地。”
“諸位以為如何?”
蘇定面色恭謹:“末將沒有意見!”
他開了口,帥帳裡自然響聲一片。
“末將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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