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北齊投入在淮安的兵力,東西線加在一起,只在戰場上的人數就已經五萬人左右,如果算上海州的後備軍隊,只在淮安一府,就有差不多十萬齊軍!
而北齊的徵南軍,原本也就是十萬人左右,算上北齊朝廷派來的援兵,在去年最巔峰的時候,人數逼近二十萬,不過經過一年時間損耗,現在沿淮的齊軍也就是十七八萬人。
也就是說,北齊在除了淮安以外的地方,兵力只有七八萬人,卻要守住漫長的防線。
這種兵力佈置,本來是極其不合理的。
如果不是因為永平帝的私心,因為洪德皇帝那份討要山東,河南兩省的國書,逼得永平皇帝不得不雷霆大怒,北齊的兵力佈置,絕不會這麼極端。
因為從兵力配置上來說,海州能放下的兵力極限,差不多也就是五萬人左右,也就是去年到今年一整年時間,沉毅所應對的兵力。
周世忠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一旁的玉真子,全程把這情報聽在了耳中,他想了想之後,看向周世忠,微微咳嗽了一聲之後說道:“大將軍也不用太心急,淮河水師北上,固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我大齊在西邊也不是沒有王師,可以阻住他們。”
周大將軍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坐回了玉真子對面,他仰頭喝了一口悶酒,不知是因為酒氣還是因為激動,臉色已經隱隱發紅。
“道長有所不知,淮河水師戰力不俗,而且船隻很多,如果他們全力北上,西線現有的兵力就只能固守城池。”
“守城不難,但是如果看著南人在我大齊境內肆意妄為,立時便國威淪喪了。”
“更要緊的是。”
周世忠用碩大的拳頭捶了捶桌子,緩緩說道:“更要緊的是,被淮河水師這麼一掣肘,便不好繼續再往淮安投兵力了,但是如果不繼續投入兵力,沉七又太難對付…”
“要是置淮河水師於不顧,全力攻打淮安,即便打下來了,打敗了沉七,但是朝廷的面子不僅找不回來,恐怕還會丟更大的面子。”
玉真子若有所思,他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開口道:“大將軍,既然如此,應該早早的防備淮河水師才是,怎麼會被淮河水師這樣輕易破防,突入我大齊境內?”
提到這件事,周世忠臉色更加難看。
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聲道:“從南朝出了個袁渡之後,二十年來,淮河水師一直老老實實,家父在的時候曾經說過,哪怕我大齊在沿淮全不設防,恐怕淮河水師都不敢動彈一點,誰又能想到…”
周世忠怒哼了一聲:“誰又能想到,那趙祿!”
淮河水師這麼多年來,穩穩的守住大陳的“北疆”,靠的就是一個穩字當頭。
能不進攻,他們是絕對不會進攻的。
不過雖然主打一個“龜”字,但是趙閥的的確確沒有叛國,也從沒有跟齊人有過什麼私下來往。
因為真的裡通外國的話,多半是瞞不住內衛的,而這種事情,是皇帝絕對不能容忍的,趙家也不會蠢到去做這種事。
所以這麼多年來,淮河水師能夠與徵南軍保持“相安無事”的狀態,靠的不是什麼私通,而且“默契”,是心照不宣。
這種默契,讓周世忠心裡產生了一種刻板印象。
淮河水師,似乎永遠不會越過淮河半步。
但是,他的這種刻板印象,在今天被趙祿無情的打破了。
那位被沉毅私下裡罵作趙烏龜的趙大將軍,今日終於伸出了頭,並且對著北方張開了嘴,咬了周世忠一個措手不及。
周大將軍臉色陰晴不定,他看著玉真子,開口道:“道長,淮河兩岸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這件事情,周某不敢擅專,道長如何看?”
玉真子連連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大將軍都不敢做主,貧道如何敢說話?”
周世忠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那就只能把淮河的情況,立刻修書送往燕都,交給陛下處置了。”
這會兒,周世忠進退兩難。
進,西線就會太難看,要是一不小心被淮河水師打下了一兩個縣乃至於這兩個府城,那麼大齊的臉面就徹底蕩然無存,被南朝按在地上摩擦。
可是這會兒如果撤回北邊,淮安這裡的付出又太大了,他實在是不怎麼甘心。
這種時候如果做大決斷,就要背大鍋。
這口大鍋,周世忠不想背,玉真子更不敢背,那麼沒有辦法,只能請示大老闆。
哪怕一來一去,要耽誤很長時間,很有可能會貽誤戰機,也不得不去請示大老闆。
下定了決心之後,周世忠看向玉真子,緩緩說道:“道長,這裡往燕都送信,哪怕是六百里,八百里加急,一來一回恐怕也要好幾天時間,這幾天時間,道長覺得應該怎麼做?”
“沒有其他好法子了。”
玉真子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開口道:“只能是維持現狀。”
周世忠點頭:“道長的意思是,固守已經佔下的南岸陣地,但不再運送將士們渡河,是不是?”
玉真子想了想,微微低頭道:“貧道建議大將軍,停止運兵到南岸來,同時阻擊西線的淮河水師,防止淮河水師的人,在我大齊境內胡作非為。”
“道長明鑑。”
周世忠連忙點頭:“那麼,就照道長的吩咐去辦。”
玉真子聽到這句話,臉都黑了,他咳嗽了一聲,開口道:“大將軍,貧道到軍中來,一無官職二無身份,這吩咐二字,是絕談不上的。”
他看了周世忠一眼,笑著說道:“也扯不到貧道的頭上。”
見這妖道不肯主動背鍋,周世忠心裡有些不太高興,不過臉上卻沒有發作,而是擠出了一個笑容。
“誰說道長沒有身份?道長是燕都來的欽差哩。”
………………
響水大營,蘇定等高階將領,站在沉毅的下首,沉老爺坐在帥帳的主位上,看了一眼眾人,開口道:“諸位,西線的淮河水師,終於有所動作。”
“這一次,咱們淮安軍終於不再孤立無援。”
他看了眾人一眼之後,開口道:“現在,齊人大約也知道了這個訊息,我仔細想過了,他們收到這個訊息之後,無非兩個反應。”
“第一是放棄攻打淮安,向北收縮。”
“其二,則是繼續攻打淮安。”
“但是齊人兵力不是無窮無盡,他們如果想要兩頭都顧全,便一定是首尾不能兩顧的。”
“這幾天時間,諸位要盯緊了齊人的動向。”
說到這裡,沉毅看了一眼下面的一個千戶,沉聲道:“葉卓!”
這位姓葉的千戶連忙站了出來,恭敬抱拳:“屬下在!”
沉毅吩咐道:“薛將軍傷了,除了他之外,你是比較精通水戰的,自今日起,淮安軍的戰船統統交給你來統領。”
“嗯…一個千戶營,大約是不夠的。”
“剩下的,讓蘇將軍給你協調。”
“你們掌握了戰船之後,盯緊了齊人的動向,如果齊人不再增兵淮安,甚至在往後撤軍,一定要在淮水上牽制住他們。”
沉老爺聲音低沉:“已經過了河的,就不能讓他們跑嘍。”
葉卓畢恭畢敬,抱拳道:“末將遵命!”
沉毅又看向蘇定,臉上露出笑容。
“蘇將軍,咱們苦盡了。”
蘇定微微低頭,想了想之後,回答道:“苦盡應該是苦盡了,至於能不能甘來。”
沉老爺眯著眼睛,接話道:“能不能甘來,那要看周世忠如何選,不過不管他如何選,他都很難再威脅咱們淮安了。”
“咱們淮安軍,今年不甘來,明年也要讓周世忠,償還今年的罪業。”
蘇定笑了笑,抱拳道:“都賴沉公英明,不然絕沒有今日之局面。”
沉老爺微微搖頭。
“應當是…賴兄弟們盡死力。”
“否則,淮安去年便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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