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安平侯趙祿與沉毅對賭,就是覺得沉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守得住淮安,淮河,最終還是要他們淮河水師才能鎮得住。
其實趙祿的判斷沒有什麼錯。
從去年八月沉毅接手淮安以來,到今天,淮安已經連續多次受到了齊人的勐攻,如果不是沉毅異於常人,他的麾下將士戰力,能動用的資源,以及情報工作,都遠勝常人,淮安早就失守了。
哪怕是擺兩萬最精銳的禁軍在這裡,也不太可能守得住。
不過過程雖然艱難,但是結果卻是好的,沉毅不僅守住了淮安,而且大半年時間過去,到今天,淮安的防線不僅沒有崩潰,還變得愈發穩固。
如果只是守住了淮安,倒還罷了,畢竟淮河水師這麼多年,固守淮河,也沒有失守,但是沉老爺不僅守住了淮安,還在守河的過程中佔了不少便宜。
甚至這一次,他帶人到了淮河以北,殲滅敵人三千有餘!
很多人看慣了戰場上動輒上萬人的數字,可能會覺得三千人這個數字不起眼。
而事實上,人數過百,就已經是規模不小的戰鬥了。
雙方交戰過千人,就能稱得上是戰役。
殲滅了一千以上,就可以報大捷了。
當初洪德七年的時候,雙方打了一整年,如果不是最後趙祿把禁軍派過了河,那一整年,雙方的傷亡加在一起可能都不會過萬。
這一次,沉老爺殲滅了三千齊人,還俘虜了一批朱裡真貴族,那麼可以理直氣壯的跟朝廷報一個大捷。
同樣的道理,淮安這邊戰果頗豐,那麼大將軍趙祿那裡,就會有壓力。
他不能什麼都不做。
不然對比太鮮明瞭,所有人都會覺得,淮河水師遠不如淮安軍,到時候他本來就坐不安穩的位置,就更加搖搖欲墜了。
所以沉老爺才會說,讓趙祿這個大王八伸伸頭。
畢竟淮河水師這隻大王八,已經很久沒有動彈過了,一直是坐山觀虎鬥的狀態,讓沉毅心裡,頗有一些惱火。
聽沉毅說趙祿是一隻大王八,他手底下的三個將軍,都覺得有一些好笑,不過大家還是忍住沒有笑出聲,蘇定咳嗽了一聲,對著沉毅說道:“沉公,這一次齊人吃虧不小,未必就咽得下這口氣,他們說不定會對咱們淮安,進行下一輪攻擊。”
沉毅微微點頭,開口道:“這話不無道理,不過這一次,也被那位周大將軍,看到了我手裡的底牌。”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緩緩說道:“他知道了,我手裡,或者說淮安的守軍不止三萬,而是五萬。”
“而且…”
沉老爺微笑著說道:“他也吃不準,淮安的禁軍會不會再增加,畢竟他們先不講道理,往淮安增了兵。”
“如果他足夠聰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碰淮安了,當然了,這種事情誰也吃不準,所以不管是東線還是西線,都要做好防禦的準備,隨時準備迎敵。”
淮安防線,從東到西也就二百多里不到三百里,如果是二百里的距離來算,五萬人防守,那麼每隔兩米就可以有一個人。
這個密集度,已經相當大了。
相比較來說,淮河水師的人數雖然多,但是他們要防禦的防線,也比淮安長的多。
說不定,淮河水師這個柿子,還要更軟一些。
沉老爺跟幾個下屬,一邊吃飯,一邊分析了一番淮河防務,等到這頓飯吃的差不多了之後,沉老爺敲了敲桌子,給這場小會議定下了調。
“明天一早,凌將軍就返回西線,繼續做好西線的防禦,隨時警惕敵人再一次來攻。”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開口道:“西線的具體陣亡名單,還有功勞之類的,儘快送到我這裡來,我報到兵部去。”
“西線的將士缺額不大,由你們在漣水縣自行徵兵補上,新兵的訓練不能斷,儘快把東南帶過來的新兵給練出來。”
凌肅站了起來,對著沉毅恭敬抱拳:“屬下遵命!”
沉毅揉了揉腦袋,開口道:“至於禁軍…”
“過幾天之後,還是撤回到南邊去,不能常駐在淮河邊上,以防朝廷裡的人說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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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他看向了蘇定,又說到:“東線詳細戰報,也儘快寫上來,我這兩天就寫成奏報送到建康去報捷。”
“還有,那幾個寶貝疙瘩,吃喝不能斷,不能養死嘍,過兩天跟隨捷報,一起押送建康。”
說到這裡,沉毅笑著說道:“那幾個二世祖看起來沒有什麼用,說不定關係著兄弟們的前程。”
當今洪德皇帝。
總體來說,是個合格的好皇帝,但是這個皇帝有一個鮮明的愛好。
好面子!
而且是非常好面子。
而這些個朱裡真貴族們,便能完美的讓洪德皇帝長臉,讓他大有面子!所以沉毅才會說,這是兄弟們的前程所在。
但是後面這段話,不能直接跟這些屬下們說,哪怕私下裡也不能說。
畢竟背後議論皇帝,可是天大的忌諱,沉毅還沒有飄到那種程度。
淮安軍的動作很快,第二天,沉毅的詳細奏報,就沿著官驛送去了建康,與此同時,沉毅派手底下的指揮使劉明遠,親自押送這些朱裡真俘虜,前往建康。
而事實上,沉毅剛從北岸回來的時候,就從內衛的渠道,給宮裡去了一封密信,大概的彙報了一下戰況。
在他詳細奏報發出去的前一天夜裡,大太監高明,就已經收到了他先前遞出去的密奏。
收到了密奏的高明,不敢怠慢,哪怕很晚了,他還是來到了甘露殿,見到了正在加班批閱奏摺的皇帝陛下,高太監小心翼翼的上前,欠身道:“陛下,淮安府沉大人密奏。”
皇帝沒有抬頭,低著頭把手上最後的幾個字寫完,然後把硃筆放在一邊,抬頭看向高明:“上書跟朕說,他動用了禁軍?”
孟煉那一支禁軍,雖然歸沉毅節制,但是畢竟還是禁軍,他們按照沉毅軍令行事之前,是給宮裡,給朝廷遞了文書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昨天中書宰相崔煜,便拿這個問題說事,說沉毅已經守不住淮安,動用禁軍了。
不過,皇帝出於私心,還是把這件事情硬壓了下來,沒有鬧大。
他在等沉毅的奏報,等沉毅給他,給朝廷一個答覆。
高太監低著頭,哪怕是他這個內廷大太監,這會兒說話都有一些激動。
“陛下,奴婢剛才,略微掃了一眼,沉大人說…”
“他以西線牽制齊人的同時,帶領東線將士越過了淮河!”
“於淮河之北,大破敵軍!”
皇帝陛下一愣,手上展開信的動作,都慢了一些。
他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把沉毅的書信展開,藉著甘露殿的燈光,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看這封信。
看完這封信之後,皇帝陛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潮紅了起來。
他吐出了好幾口濁氣,才冷靜了下來。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爽朗大笑。
“今夜見得此信,朕一身疲憊俱消,通體舒泰!”
他突然看向高太監,笑著說道:“高明,你這幾天盯住了,所有淮安的公文,一律攔下來轉送宮裡,不要送中書了。”
高太監一愣,然後低頭道:“是,奴婢遵命。”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
“五日之後朝會,朕要好好看看,那些老傢伙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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