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有大陳軍隊,踏入淮河以北的地界了?
二十年了!
上一次,還是那位現在已經被公認為志大才疏的袁大將軍,帶領北伐軍,進入到了淮河以北的地界。
而結果,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現在,二十年之後,又有大陳的軍隊,踏入到了淮河以北的地界!
可能也正因為太久沒有人踏入淮北地界了,響水大營正北方守著的齊人,對於大陳軍隊的到來,全然沒有任何準備!
包括徵南軍大將軍周世忠在內,沒有任何一個齊人能想到,會有一支大陳的軍隊,會主動進入到北岸來!
因此,這些北岸駐守的北齊士兵,幾乎沒有任何防備,被薛威等人輕而易舉的在河北岸站穩腳跟,緊接著,朝著臨近的兩座大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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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交戰,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要互相瞭解,北齊的清淨司,不知道多少探子在南方,而沉毅的邸報司和朝廷的內衛,在北方自然也有人。
沉毅是兩天前,臨時定下了北上試探的決定,因此兩天前,他就讓邸報司和內衛,打探響水大營正北齊軍的情況。
響水大營正北,有兩個鎮子,屬於北齊的海州,分別叫做楊集鎮與圖河鎮。
這兩個鎮子,因為臨近淮河,平日裡徵南軍需要採買物資,或者是徵南軍將士需要消費的時候,都去這兩個鎮子上,因此相當繁華,市集商鋪應有盡有。
徵南軍的守淮的兩個大營,也被安置在這裡,每營原是一千人左右,從去年開始,因為周世忠把重心放在了淮安身上,開始在淮安正北擴軍,再加上朝廷派了援兵過來。
現在,這兩個鎮子上的兵力,加在一起走五六千人。
不過那是平常。
現在,淮安正北,也就是海州的兵力,基本上都被周世忠調走,去全力進攻淮安西線的漣水大營去了,這兩個鎮子也被調走了半數兵力,現在只剩下三千人左右。
蘇定帶兵,攻的是楊集鎮,而薛威這邊,則是進攻圖河鎮。
當兩股兵力趕到兩個鎮子的時候,兩個鎮子上的駐軍,已經嚴陣以待。
因為大陳軍隊登陸的時候,就已經被哨站的人發現,這些哨站的人來不及清理乾淨,讓這兩個地方的齊軍,早已經收到了訊息。
薛威手持一杆長槍,奔在隊伍最前面。
這會兒,天還沒有亮起來。
他就已經看到了不遠處齊人的火把。
火把很多,看起來有數百根,延綿不絕,在夜色裡看起來,還是有一些唬人的。
薛威卻是兩隻眼睛都露出興奮的神色,他握緊了手裡的長槍,聲音裡是掩蓋不掉的激動。
“兄弟們!
”
“看,前方就是齊人!”
“咱們受齊人欺負多少年了!”
薛威仰天怒吼:“三四代人的屈辱了!今夜,找這些胡崽子,收一收息錢!”
他說完之後,二話不說,怒吼著衝了上去。
雖然今天晚上沒有出月亮,但是接著火把的光亮,沉毅能瞧見,兵部尚書姜簡的大孫子姜明,這會兒竟也渾身佩甲,跟在薛威身後,滿臉紅光,朝著齊人衝了過去!
沉老爺忍不住微微皺眉。
他把姜明交給薛威,是想讓薛威按照練兵的法子練一練他,最好讓這個衙內少爺知難而退,可現在倒好,薛威竟把他,帶到戰場上來了!
沉老爺這會兒也渾身佩甲,他拔出了腰間的配角,也緩緩朝著齊人走去。
“子…子恆…”
一個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在沉毅身後響了起來,沉毅回頭,只見趙薊州跟在他身後,嚥了口唾沫:“不…沉公,你…你不留下來指揮麼?”
沉毅啞然失笑:“一不守城,二不佈陣,現在是短兵相接,要我指揮什麼?”
“到了這個層面上,都是最下面的總旗小旗指揮,百戶都是指揮不上的,再說了,也沒有什麼好指揮的。”
沉毅扭頭,看了一眼面前不遠處的齊人,眯著眼睛說道:“兵力懸殊,又是奇襲,這場戰事沒有什麼懸念。”
他手提長劍,大步朝著戰場上走去:“今夜,沉某人也要長劍見血,洩發胸中怒氣!”
從去年八月一直到現在,沉老爺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狀態。
尤其是今年,過完年他回到淮安,還沒有多久,齊人又來攻淮安!
而淮河水師那漫長的防線,竟然太平安穩!
雖然每一次,他都能把齊人的進攻給守下來,但是不可避免的是,每一次己方都會有傷亡,尤其是去年年底那一戰,沉毅一戰損失了兩千多人!
這股憋屈,讓沉老爺鬱郁難平!
今天,終於可以發洩一番了!
見沉毅頭也沒有回。大踏步朝著戰場上奔去,趙二咬了咬牙,也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刀,追上了沉毅!
而一直跟著沉毅的幾個貼身護衛,也個個兵器出鞘,跟在兩個人身邊,警戒四周。
此時,薛威手底下,也就是兩千多個人,與圖河鎮大營的一千近兩千人,差不到哪裡去!
但是偏偏,這會兒是深夜,敵人根本看不到陳軍有多少人。
偏偏,薛威如同瘋魔一般,衝進了前線,長槍橫掃,立刻砸倒了三四個齊人。
他惡狠狠的怒吼道:“胡狗,讓你知道我大陳王師的厲害!”
緊接著,他揮舞大槍,殺進陣中。
他身後的將士們,也大吼著朝著齊人衝殺了過去。
雙方,立刻拼殺在了一起。
不過齊人一打起來,氣勢就被完全壓制住,而且留守的人,自然不會如何如何精銳,一柱香下來,齊人的陣型就有一些潰散之態了!
沉毅此時,也已經長劍染血,被他尋到機會,砍翻了三個齊人!
雖然有兩個是上前補刀,不過有一個是實實在在的,被他一劍砍翻在地。
然後,趙二顫巍巍的上前補了一刀。
薛威渾身是血,大聲道:“胡狗陣型散了,三人陣,把他們徹底衝散!”
三人陣,或者是三人小隊戰術,是早在抗倭軍時期,就在抗倭軍裡推行的戰術,就是在進入短兵交接,或者追擊戰的時候,以三人為一個單位進行追擊。
早年打倭寇的時候,一般是一個狼先兵,一個盾刀兵,加上一個弓弩手或者是長兵器,組成一個小隊。
這樣配合起來,哪怕同時應對七八個倭寇,也不是沒有還手反殺的機會。
到了現在,雖然狼先被淘汰掉了,但是三人陣的戰術,還是被儲存了下來,都司上下都時常演練。
隨著薛威一聲令下,這兩千多個人立刻分成了七百多個小隊,朝著齊人衝殺過去。
而這個時候,沉毅就沒有再跟著了。
這場戰事,結局在他們接近圖河鎮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區別只是己方傷亡多少而已。
他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從懷裡取了塊布出來,好整以暇的擦拭著劍身上的血跡。
在他的身後,趙二手扶著大石頭,不住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沉毅回頭瞥了他一眼,然後啞然一笑,沒有理會他。
擦了會劍身之後,沉毅叫來一個百戶,吩咐道:“再往前一些,就進圖河鎮了,你去告訴薛威,可以追進鎮子裡,但是不得殺傷無辜百姓,一切等天亮之後再說。”
這百戶也是抗倭軍的老人,還很年輕,聞言他卻有些不太理解,抬頭看了看沉毅,咬牙道:“沉公,齊人歷年,只要進我大陳境內,無不是燒殺劫掠!”
沉毅面色平靜,澹澹的說道:“那是朱裡真人殺我們漢人,這沿淮的鎮子裡,八成都是漢民,你也要殺他們?”
說到這裡,沉毅拍了拍這個百戶的肩膀,開口道:“今日開了殺戒,以後我們再到北邊來,就寸步難行了。”
現在開殺戒很容易,過來了四千多個人,甚至可以在一天時間裡屠掉一個縣,但是殺的大多是漢民不說,一旦殺了那麼多人,民心就盡失了。
沉毅…還要去更北邊的!
見這個百戶面露疑惑之色,沉毅微微搖頭,皺眉道:“罷了,你不用理解,去傳話就是。”
沉毅在都司之中,威望極高,這百戶當即低頭,道了聲是。
沉毅又囑咐道:“告訴薛威,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明天日落之前,所有人都要退回河邊,坐船返回南岸,明白了沒有?”
西線到這裡,也就一百餘里。
這個距離,普通人一天肯定趕不回來,但是軍隊卻可以,而且,徵南軍肯定是有騎兵的。
算上他們去報信,沉毅等人在北岸活動的時間,最多也就是七八個時辰,不然很有可能被齊人留下來一部分在北岸。
這百戶恭敬抱拳:“屬下明白了!”
他轉身離開。
而沉老爺則是收劍入鞘,回頭走到趙二旁邊,拍了拍他的後背,笑著說道:“二哥,可好一些了?”
趙二面色蒼白如紙,不過他還是抬頭,看了看沉毅。
“子…子恆…”
“如今…”
趙薊州握了握拳頭,語氣裡有後怕,也有興奮,還帶了一點驕傲。
“我也殺過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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