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河面上,敵船越來越近!
這會兒,太陽已經升了起來,河面上的霧氣被漸漸照散,足足有數十艘船,橫在淮河河面上,有大有小,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更重要的是,這些船非常分散,在這種分散的情況下,火炮的用處,便不是太大了。
蘇定臨陣指揮,也只能命令火炮,瞄準那些大船轟擊,但是命中率並不是很高,而且大船即便被實心彈命中,也大多不會翻船,只會在船身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孔洞。
好在臨陣指揮的蘇定,水戰經驗還算豐富,他一邊觀察敵情,一邊指揮兩千個都司將士進行防守。
隨著北齊的船隻越來越靠近,蘇定一路小跑,來到了沉毅面前,微微低著頭,開口道:“沉公,這些齊人學聰明瞭,他們的船隻前後鋪開足有五六里長,這麼長的戰線,咱們幾乎不可能把他們擋在河面上了!”
沉毅也一直在看著河面,聞言默默點頭,開口道:“人不夠用。”
“對。”
蘇定微微咬牙,開口道:“他們人太多,我們人太少,沉公,哪怕我們只有四千人,屬下也有把握,把這些齊人攔在沿淮,但是現在…”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
之前,都司已經跟北齊有過數次戰鬥了,均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是先前的戰果,全部都是倚仗地利。
沒有一次,齊人完全登陸過。
基本上都是齊人登陸到一半,就被都司將士給打了回去,狼狽而逃。
唯一一次,齊人基本上全部登陸,還是在洪澤湖大營那場戰鬥,可那場戰鬥裡,都司與淮河水師的兵力加在一起,並不比齊人少多少。
如果給齊人登陸南岸,那麼這場戰鬥,就會變成野戰。
雙方公平戰鬥,再沒有什麼優勢可言。
沉毅閉上眼睛,大腦飛速運轉,很快,他睜開眼睛看著蘇定,聲音沙啞:“能堅持到中午麼?”
“他們的戰線鋪開拉長,意味著我們的支援也能快一些趕到,哪怕不能把他們統統堵在河面上,攔在河邊也行…”
“一旦被這些人全部登陸,在南岸建立據點。”
沉毅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那麼後續的齊人,恐怕會源源不斷的到來。”
蘇定微微低著頭,臉色有些蒼白。
“沉公,這樣就只能讓兄弟們,死戰不退…”
“寸步不退的話。”
蘇定微微咬牙:“死傷將會相當慘重。”
“拼一拼罷。”
沉毅咬牙道:“這會兒不拼,之後將會死更多人!”
“我已經命令附近的幾個大營,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過來,或許不用到中午,他們就能趕到!”
“兩個時辰,堅持兩個時辰!”
沉毅說完這句話之後,回頭看向蔣勝,喝道:“蔣勝,取我甲胃來!”
蘇定一把抓住了沉毅的衣袖,他神色堅毅,開口道:“沉公,這裡無論如何,您都不能出事,您後退五里,等待援兵罷!”
“這裡的事情,交給末將和薛將軍!”
蘇定微微咬牙,開口道:“末將一定守住兩個時辰,報答沉公的知遇之恩!”
此時,這位原明州衛千戶,已經有了死志。
畢竟兩千人擋住八千人登陸,難度實在是太大,如果這八千人聚集在一處,大家在岸邊廝殺,兩千人擋住八千人半天,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現在,齊人分散開了,非常分散!
沉毅微微搖頭,一邊讓蔣勝拿甲胃,一邊抬頭看向淮河,開口道:“我與你們一起守。”
“現在,趁著齊人還沒有登陸,一邊防守,一邊在岸上設陷阱。”
“火藥,地蒺梨,木樁,能用的統統用上。”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等第一批齊人登陸之後,不必跟他們硬拼,先退後讓出沿岸,然後再想法子奪回沿岸的陣地。”
他拍了拍蘇定的肩膀,開口道:“蘇將軍,沉某不會讓兄弟們去送死,但是無論如何,最少先打一個時辰再說!”
“一個時辰之後,再視情況而定!”
蘇定低頭抱拳,應了聲是,轉身大踏步離開,去指揮戰陣去了。
而蔣勝這會兒,也已經把沉毅的甲胃給取了過來,他一邊幫著沉毅穿甲,一邊低聲道:“公子,您是讀書人…”
雖然蔣勝這麼說,是出自關心沉毅,但是這個時候,沉毅的心神緊繃,脾氣也有一些暴躁,聞言瞪了他一眼,罵道:“讀書人是人,他們就不是了?”
蔣勝被罵的縮了縮脖子,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片刻之後,沉老爺穿好了甲胃,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他拿著劍看了看然後收劍回鞘,取下劍鞘,丟給了蔣勝。
“取戰刀給我!”
長劍…還是偏裝飾了一些,實戰能力遠不如單刀,因此成為了讀書人的專屬裝飾。
殺人是能殺人的,但是在戰場上…
不實用。
這也是沉毅,第一次摸刀。
他手持單刀,回頭看了看蔣勝,喝道:“愣著幹什麼!去催,去催!”
“命令附近的大營,能支援的火速支援這周橋大營!”
“如有怠慢軍令,就地斬首,決不寬宥!”
平日裡,沉老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蔣勝跟了沉毅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公子這樣面目猙獰,他被嚇得不輕,慌忙點頭,然後跌跌撞撞的翻身上馬,命令他的幾個跟班,去傳達沉毅命令去了!
而在這個時候,淮河河面上最前面的那一批船,已經抵進了河岸!
轟隆隆的火炮聲,朝著大船轟去!
與此同時,沿岸還有十幾艘小船登陸,每一艘小船上,少則十幾人,多則數十人!
還有一些中等大小的船隻,船上甚至能塞下上百人!
只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有三四百個齊人登陸!
本來跨河登陸之後,應當立刻聚集在一處,搶下一個陣地,掩護後續將士登陸的,但是此時此人,似乎篤定了南岸的大陳將士不多,沒有必要集結。
他們登陸之後,隨著幾個將官的呼喝之聲,竟直接提刀,朝著南岸衝了過來!
大有全面突破的架勢。
此時,身披重甲的薛威,正提刀帶隊,身在第一線,在他面前,就有一箇中等規模的船隻登陸,從船上跳下來了百多個齊人。
薛威兩隻眼睛通紅,手持一杆長刀,怒喝了一聲。
“兄弟們,將這些胡賊,送去見閻王!”
“咱們只守半天!”
“守到中午,兄弟們個個都是功臣!”
“沉公是什麼人,兄弟們也清楚,他絕不會虧待了兄弟們!”
說完這句話,一個齊人已經迎面衝了過來。
薛威二話不說,一刀直接噼殺了這個齊人,鮮血立時濺了他一臉。
滿臉是血的薛將軍,用左手擦了擦臉上湖住眼睛的血跡,他兩隻眼睛已經通紅,渾身殺氣騰騰,如同一個殺神降世,仰頭怒喝。
“我等享了好幾年福,是時候報效朝廷,報效沉公了!”
說罷,薛威兩隻手持長刀,身先士卒,殺進陣中!
而另一邊,蘇定指揮的區域,也遭遇了大股齊人,他就要理性很多,一邊指揮阻攔,一邊喝道:“只阻他們一刻!”
“一刻之後,立刻後退!”
說完這句話,蘇定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在他的身後,按照沉毅的命令。
各種陷阱,已經在佈置之中了。
好在,各種材料都有,甚至有現成的陷阱,因此佈置起來不是很麻煩。
看到這裡,蘇定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旁不遠那個披甲的年輕人,心中忍不住感嘆。
沉公,真是慧眼灼見…
臨近冬天,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只有沉公一個人沒有放鬆警惕,不止沒有放鬆警惕,反而還吩咐準備各種防守的地蒺梨,木尖刺,甚至還給各營都發了火藥……
如果不是沉公。
此時周橋防線,恐怕要一觸即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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