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位大陳的儲君。
老實說,太子李容這個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太大的錯處。
他最大的過錯,就是太過平庸了。
再次一些的過錯,就是他被後族孫家選中了。
更可憐的是,早在皇帝陛下借孫太後之口,說出李容名字的時候,這位三殿下,其實就已經在被淘汰的邊緣了,甚至是已經被淘汰了。
那個時候開始,李容就已經成為了皇帝的“遷都工具人”,皇帝藉著他這個儲君告訴百官乃至天下,不止是大陳的皇帝要遷都,大陳的儲君也要遷都,強調了政策的連貫性之後,遷都才得以被順利進行。
而在這個過程中,三殿下是得罪了一部分江南士族的。
如今,皇帝又派了四殿下南下辦差,鬧的勢頭很大,更重要的是,哪怕洪德帝已經有一些怠政,也沒有讓他這個太子監國理政,甚至沒有讓他這個太子去觀政。
至於東宮三師,至今雖然有掛銜的,但是至今沒有專任的官,也就是說,到現在差不多兩年時間過去,太子的東宮派系,還是沒有建立起來。
雖然不少朝廷的官員,上趕著去跟東宮結交,但是因為皇帝陛下的態度略微有些反常,因此朝廷的重臣們這會兒都還在觀望狀態,譬如說沈,張簡這些人,在沈毅的提點之下,至今不肯與東宮有任何牽連。
這就不得不讓太子殿下,心犯嘀咕了。
他現在能夠找的,也就只有沈毅這個太子太師了。
而他問出的這個問題,也多多少少帶了一些心酸。
因為三殿下確實不知道,他現在應該做什,才能讓自己的父親滿意。
沈毅喝了口茶水,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殿下已經入主東宮,顯然甚得陛下喜歡,怎突然問出這種問題了?”
“叔父莫要哄我了。”
三殿下嘆了口氣,開口道:“我這個東宮,是祖母從父皇那硬討來的,就因為這個,父皇心多半就有些惱我…”
傻孩子。
沈老爺心微微搖頭。
到現在,這位三殿下連因果關係都還沒有理清楚。
李容看向沈毅,低頭道:“叔父,父皇他一直到現在,說不定還在因為這個生氣,但是侄兒去問過孫家的人了,這事與孫家真的沒有關係,是皇祖母,皇祖母…”
沈毅嘆氣道:“殿下,這事太過敏感,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你既然已經是東宮,那便安分守己就是了,只要你不犯錯,這個位置便一直是你的,誰也奪不去。”
“尤其是孫家。”
沈毅好心提醒道:“保持適當的距離就是了。”
這個時候,太子殿下做什,都已經用處不大了,畢竟四殿下在南邊遇刺那多次,這事就已經足夠栽到孫家頭上,栽到太子頭上了。
不過作為長輩,又是太子太師,該提醒的沈毅還是要給太子提個醒的。
不管有沒有用,反正他是說過了。
太子殿下低頭半晌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他咬牙看向沈毅:“叔父,侄兒還有個問題想要問您。”
沈老爺微微皺眉:“殿下請說。”
“您是不是有意招老四為婿?”
沈毅默默嘆了口氣。
“殿下,這事…”
“不好說。”
太子殿下心有些委屈,起身躬身道:“侄兒知道了。”
“不敢打擾叔父,侄兒告退。”
沈毅默默起身。
“我送殿下。”
………………
“陛下,北直隸總督衙門,是時候搬離燕京了。”
甘露殿,沈老爺微微欠身道:“這北直隸總督,今後要不要常設,還有待商榷,但是總督衙門與京兆府衙門重合,很多事情不好處理,臣已經問過了幾個宰相,宰相們的意思,都是將總督衙門遷出燕京,遷到保定府為好。”
皇帝陛下放下了最新一期的邸報,看向沈毅。
“沈卿想要離開燕京了?”
沈老爺笑著搖頭道:“沒有的事情,臣只是覺得,兩個衙門重合,很多事情執行不暢。”
京兆府雖然在北直隸境內,但是並不歸北直隸管,而是直屬朝廷,再加上這燕京原本是沈毅的總督衙門在管,新設了京兆府之後,很多政令重合,或者衝突,已經運轉不下去了。
而沈毅的特殊身份,他是不太好去幹涉京兆府的。
皇帝陛下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北直隸總督衙門可以搬出燕京,但是沈卿你,卻不能就這離開燕京,燕京城很多事情,朕都需要沈卿你去辦。”
“這樣罷。”
皇帝思考了一番,開口道:“將北直隸的三司衙門設在保定,讓他們擇日搬過去,北直隸的政事就在那辦,但是總督衙門依舊留在燕京,沈卿你平日不用處理北直隸的政事,只需要看三司衙門送上來的文書就是了。”
聽皇帝這說,沈毅也只能點頭答應,開口道:“陛下聖明。”
皇帝笑著說道:“朕聽說你門下那個李準,辦事很是得力,要不要把他派到北直隸的布政使司中去,朕給他安排個官職?”
沈毅一怔,隨即開口道:“陛下,李準這個人,只是舉人出身,平日在臣手底下,做的也是整理文書的差事,實在是不好外派為官。”
“唔。”
皇帝點頭道:“既然沈卿不肯放人,朕也就不奪人所好了,這北直隸衙門的事情,朕會讓中書和吏部儘快辦好,沈卿就不用操心了。”
沈毅笑著說道:“這樣再好不過了,臣雖然是進士出身,但是二十多年來真正坐班理事的年頭實在是不多,這段時間主理總督衙門,可把臣給累壞了。”
皇帝啞然一笑:“你呀你,還是太懶了。”
兩人閒聊了幾句之後,皇帝看向沈毅,問道:“老三近來去找你了?”
“是。”
沈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太子殿下是來找過臣不少次。”
“他總算是聰明瞭一些。”
皇帝悠悠的說道:“知道依靠孫家沒有用,還得是指望著沈卿這個太子太師。”
沈老爺苦笑道:“臣也幫不了太子殿下什。”
“可惜…”
皇帝只說了這兩個字,就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招手讓沈毅坐下,等沈毅落座之後,他才笑著說道:“跟你說點有意思的。”
沈毅有些好奇:“陛下,什有意思的事情?”
“趙楷死了。”
皇帝笑的說出了這四個字。
沈毅愣神了一個瞬間,才反應過來趙楷是誰。
北齊昭武帝。
這些年,昭武帝一直被關在建康,遷都之後,也沒有將他帶過來,依舊把他留在了建康,交給了南京朝廷看管。
到現在,昭武帝已經在建康住了十二年了。
洪德帝掰著手指,笑著說道:“朕上午收到的奏報,他暴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這廝這些年在建康,硬生生生了十幾個孩子。”
洪德帝笑容滿是促狹:“終於死了。”
對於尋常人來說,這個死法可能是件美事,但是對於一個曾經是廣袤國土的帝王來說,這樣被圈禁起來只能當下種的生活,實在是再憋屈不過的事情了。
將來史書上記述這件事的時候,昭武帝一定難逃後人的如刀紙筆。
沈老爺嘖嘖有聲。
“便宜他了。”
洪德帝笑的說道:“等下一回派人去朱真那的時候,就帶幾個趙楷的孩子過去,讓他們血脈相認,不知道關外那個朱真汗,到時候會是個什表情。”
沈毅微笑應和道:“非把他氣死不可。”
“收到這個訊息,朕心情都好了不少。”
皇帝陛下站了起來,拉著沈毅的衣袖,笑著說道:“走,咱們出宮去。”
沈老爺眨了眨眼睛:“陛下,咱們去哪?”
皇帝單手背在手後,一邊朝外走去,笑的回答道。
“去你家喝酒去!”
沈老爺被他拽著,神色一下子僵硬了下來。
這誰頂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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