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遇刺的事情不必保密,但是皇帝受傷的事情,誰都不能說,哪怕是張簡,當著眾人的面,沈毅現在也不能同他說,至多是事後說一說。
君不密則失臣。
臣不密,則失身。
這些事情,沈毅拎得很清楚。
李穆與張簡,也知道事情緊急,他們簡單跟沈毅說了幾句話之後,就下去安排去了。
他們離開之後,沈老爺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會而已,已經是丑時,現在又是秋天,距離天亮也就是一兩個時辰了。
朱鎮跟在沈毅身後,一步也沒有離開,沈毅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口道:“扶我回去休息會罷。”
朱鎮一臉愧疚,連忙低頭,扶著沈毅的左胳膊,他眼眶發紅,咬著牙低聲道:“侯爺,以後您不能跟宮裡的人走的太近了…”
沈毅扭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不要亂說話。”
朱鎮這才低頭,不敢說話了。
沈毅還沒有離開皇帝的居所,隨同前來的宰相陳靖,也已經匆匆趕到,這會兒是半夜凌晨,老頭顯然也是剛從被窩裡被叫起來,見到沈毅之後,他慌忙上前,就要拉沈毅的袖子,朱鎮見機的快,連忙上前攔了一下,然後低頭道:“陳相公,我家侯爺被刺客刺傷了,您小心一些。”
陳相爺驚呼了一聲,抬頭看著沈毅,問道:“子恆傷了?傷到哪裡了?沒有大礙罷?”
沈毅看著陳靖,微笑搖頭:“相爺放心,我不礙事。”
陳靖這才鬆了口氣,又問道:“陛下呢?老夫被人叫醒之後,聽聞陛下遇刺,嚇得魂都沒有了,這會兒人跑到了這裡,魂兒還在後面追。”
沈毅輕聲道:“陛下也沒有事,具體的情況,陳相還是去陛下那裡看一看罷,如果陛下見陳相,陳相自然能知道這件事的原委。”
皇帝的情況,不能跟其他人說,但是陳靖是宰相,是百官之首,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最有知情權的,因此沈毅沒有把話說死,只是讓他去見皇帝。
陳靖默默點頭,嘆了口氣:“本來,陛下這裡出了事,第一個趕過來的應該是老夫,年紀大了,年紀大了。”
他退後兩步,對著沈毅躬身行禮:“子恆護駕有功,老夫帶大陳朝廷上下,拜謝了。”
沈毅微微搖頭:“相爺不必多禮,下官要回去歇一歇,您快去陛下那裡罷。”
陳靖這才起身,說了一句子恆保重身體之後,便與沈毅錯身而過,朝著皇帝的居所去了。
而沈侯爺則是停下腳步,看了看這老頭的背影,隨即轉過身來。
“走罷。”
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之後,蔣勝已經開始熬煮補氣血的藥材了,沈毅躺在床上,本來想睡一會兒,但是因為右臂上的傷口陣陣作痛,一時半會實在是睡不太著,出神了一會兒,等他抬頭看向窗外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門外,張簡的聲音傳來:“子恆,子恆。”
蔣勝看了看沈毅,沈老爺睜開眼睛,吐出了一口濁氣:“請師兄進來。”
張簡很快邁步走了進來,他坐在沈毅床邊,看了看沈毅,然後低聲道:“開頭的儀仗已經出發了,陛下的龍輦也很快要動,子恆你這裡…”
“還去不去?”
沈毅笑著說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不然外面風言風語,就要無窮無盡了。”
張簡左右看了看,蔣勝很懂事的低頭退了出去,等張簡朱鎮都離開,張藩臺才看著沈毅,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我聽說,是宮裡的太監傷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蹊蹺了。”
沈毅看著張簡,搖頭道:“師兄不要多想,就是刺客刺陛下未果之後,又把目標放在了我身上而已。”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或者說,主要的目標是我。”
聽到這句話,張藩臺低聲道:“那就更可疑了。”
“沒有什麼可疑的。”
沈老爺微微低頭,用極低的聲音,輕聲說道:“陛下也傷了。”
“啊?!”
張簡被嚇得幾乎跳了起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沈毅,臉色也驟然大變。
“師兄小聲一些。”
沈毅搖頭道:“這件事,在陛下沒有公佈出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說,本來師兄這裡,我也不應該說的,但是怕師兄多想,還是說一說。”
沈侯爺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雖然是內衛負責行宮,也是宮裡的內奸乾的,但是畢竟是在山東境內,你我都有責任。”
“如果是清淨司所為,說明北齊已經在用最後的力氣,做最後的掙扎,除了宮裡的人之外,他們還會呼叫一切可以呼叫的力量來刺殺陛下或者是刺殺我,因此外圍的保衛,一定要做好。”
“師兄不要在我這裡了,我受傷這件事,也不要傳出去,更不要說對外說是宮裡的太監乾的,免得傳到前線,影響前線戰事。”
今天晚上或者說是凌晨發生的事情,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驚天動地,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結束的事情,但是將來,這件事一定會被記述在史書上,並且留下無數疑雲。
畢竟,就連當事人之一的沈毅,現在也不太清楚這件事的前後原委。
而這件事又極其重要,很有可能影響將來的天下局勢,也就一定會被史家關注再關注!
可以預見的是,將來史書上,對於今夜這件事的提綱,多半會留下四個字。
泰山之變!
張簡默默點頭,開口道:“那為兄就暫領子恆的衛營,與內衛一起衛護皇駕了。”
沈毅“嗯”了一聲:“師兄去就是,我這裡馬上也去。”
張簡剛離開沒多久,前後腳的功夫,大太監孫謹,便顫巍巍來到了沈毅的房間門口,此時這位大太監,聲音都在顫抖。
“沈侯爺,陛下讓奴婢問您身體如何,能不能動身…”
房間裡的沈侯爺,聲音平靜。
“我換身衣服,馬上就動身。”
…………
燕都,宣府。
薛威薛大將軍,領著一隊騎兵狠狠撞向一隊朱裡真騎兵!
兩支輕騎兵,就這麼樸實無華的撞在了一起,薛大將軍渾身染血,張弓射殺了一個朱裡真騎士之後,將弓放在馬鞍上,提起斬馬的長刀,狠狠一刀,將另一個朱裡真騎兵斬落馬下!
這場碰撞,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之後,薛大將軍渾身浴血,而與他碰撞的北齊兩千六百餘騎,已經被嚇得四散奔逃,潰不成軍。
薛大將軍騎在馬上,回頭看向自己身後尚存的一千餘騎,拔下自己右肩的箭矢,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
“老子的騎兵成了!”
副將萬鍾匆匆快馬奔來,趕到近前之後,抱拳低頭:“將軍!”
薛威興奮的上前,拍著萬鐘的肩膀,長笑道:“兄弟看到沒有!老子一千七百騎,打他們朱裡真騎兵兩千六百騎,大勝!”
“咱們淮安軍的騎兵,終於能上得了檯面了!”
萬鍾也是滿臉笑容,他看著薛威,開口笑道:“將軍,還有另外一個好訊息。”
薛威咧嘴一笑:“宣府鎮破了?”
“是。”
萬鍾笑呵呵的說道:“半個時辰之前,我軍攻破宣府鎮,宣府三衛已經四散潰逃,被我軍俘虜兩千多人。”
“好。”
薛大將軍抹了抹臉上的鮮血,仰天怒吼了一聲,大聲道:“咱們休整三日,便立刻兵發燕都!”
“給咱們淮安軍長長臉,也給沈公在朝廷那裡爭爭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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