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距離封禪只剩下最後一天時間。
明日清晨時分,大陳洪德皇帝陛下就要登上泰山封禪臺,封禪祭天,同時昭告天下正統。
到時候,天下的正統,將會徹底歸於大陳,不管是名還是實,當然,也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此時,沈毅與李穆,也都住在行宮之中,因為第二天五更時分估計就要起床登山,因此沈毅早早的處理完了手邊的要緊事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準備休息。
沈老爺的睡眠一向很好,躺下之後一般很快就能入睡。
當然了,之所以睡眠好,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時代實在沒有什麼夜間娛樂,更沒有電子產品,晚上不睡覺,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很快,沈毅就進入了夢鄉。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被人吵醒的。
模模糊糊睜開眼睛,蔣勝已經站在了他床邊,語氣急躁:“公子,公子!”
他甚至,在搖晃沈毅的身體!
這幾乎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因為這幾年沈老爺做事情辛苦,再加上地位水漲船高,平日裡在中軍大帳,哪怕是前方緊急軍情,蔣勝最多也就是用聲音喊沈毅起床,而不會動手。
沈毅只迷糊了一兩個呼吸的功夫,就很快清醒過來,他抬頭看著蔣勝,揉了揉眼睛,隨即心跳開始加快。
他心裡明白,一定是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怎麼了?”
沈毅的聲音沙啞。
蔣勝努力嚥了口口水,指向外面。
這個時候沈毅才發現,外面已經是一片喧鬧之聲。
蔣勝看向沈毅,聲音都已經顫抖了:“公子,行宮裡有…”
“有…刺客…”
沈毅猛地坐了起來,看向蔣勝,大皺眉頭:“說具體一些,怎麼回事?”
“有刺客,闖進了陛下的房間裡!”
蔣勝咬牙道:“這會兒已經逃了,內衛正在行宮裡四處追查!”
沈毅這會兒已經從床上起身,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朝外走去,大聲道:“朱鎮,朱鎮!”
朱鎮很快快步小跑過來,低著頭道:“侯爺!”
沈毅抬頭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你命令我的衛營,將行宮圍了,任何人不許出…”
說到這裡,沈毅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搖頭道:“算了,你去找內衛的人,告訴他們,我的衛營可以暫時統歸他們提調!”
行宮的安保工作,並不是沈侯爺負責,是內衛的人在負責,現在情況不明,如果沈毅的人把行宮圍了,到時候說也說不清楚,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確認皇帝沒有事情。
為了把自己摘出去,沈毅只能將自己的衛營交給內衛,而不是讓衛營的人圍了內衛。
朱鎮先是低頭,然後開口道:“侯爺,現在誰也出不去這座行宮。”
沈毅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我先去見一見陛下,確定陛下沒有事,你去找內衛的人,跟他們好好溝通。”
“有情況隨時彙報我!”
朱鎮深深低頭:“是!”
朱鎮剛剛離開,就有兩個太監一路小跑過來,還沒有靠近,就對著沈毅低頭行禮:“侯爺,陛下請您立刻過去。”
沈老爺看了看這兩個太監,因為事情緊急,他也沒有多想,於是乎點頭道:“領路罷。”
沈毅住的地方,距離皇帝居住的地方,隔著兩個院落,相距不算很近,但也算不上太遠。
兩個太監在前面領路,他們踱著小碎步,步伐走的很快,很快到了一個拐角,兩個太監先沈毅一步拐彎,消失在了沈侯爺的視野之中。
沈毅這會兒正在想事情,等他也走過這個拐角的時候,兩柄在月夜之下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直直的朝著他的心口扎來!
這個時候,大陳朝廷裡任何一個讀書人在沈毅這個位置,都一定會被扎一個透心涼,絕對沒有存活的餘地!
萬幸的是,沈毅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一個讀書人了。
十年軍旅,他還跟著下面的人習練了一些功夫,再加上多次親臨前線,讓他的反應速度變得極快。
雖然是在想事情,但是猝不及防之下,沈毅還是反應過來一些,他猛地側過身子,避開了其中一柄長匕首,不過另外一柄匕首實在避不開了,好在他側過了身子,這柄匕首結結實實的紮在了他右肩膀上。
沈老爺痛呼了一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抬起一腳,將這個扎傷自己的刺客給一腳踹飛了出去。
出乎沈毅預料的是,這個刺傷自己的刺客,似乎身手並不是很好,被他這麼一踢,直接被踹倒在地。
甚至,他手裡拿著的匕首也因此脫手,留在了沈毅的胳膊上。
另外一個太監,目光兇狠的看著沈毅,然後舉刀再一次撲了過來,沈毅目光冷峻,輕鬆避開這一下。
而這個時候,因為有打鬥的聲音,行宮裡正在巡視的內衛,已經圍了過來。
有內衛見到沈毅受傷,都臉色大變,驚呼了一聲圍了上來,將沈毅護在身後。
另外幾個內衛,很輕鬆就將這兩個太監拿住。
其中一個內衛,兩隻手輕鬆撕開沈毅的衣裳,藉著火把的光看了看沈毅的傷口,然後才鬆了口氣,對著沈毅低頭道:“侯爺,萬幸沒有淬毒,您忍一忍,卑職給您將匕首拔出來。”
他手法很是嫻熟,先是用撕下來的袖子裹住沈毅的胳膊,防止流血過多,然後很麻利的拔出匕首丟在一邊,開始給沈毅包紮傷口。
沈老爺全程沒有說話,看到匕首掉在地上,他眯了眯眼睛,輕聲道:“將匕首撿起來包好,送到我那裡去。”
這內衛愣了愣,隨即很快低頭:“是。”
他揮了揮手,就有內衛將這匕首用油紙給包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朱鎮等沈毅的隨從,也已經聞訊趕到,見沈毅受傷,朱鎮立刻熱血翻湧,臉唰的一下就全部紅了,他大步上前,撲通一下跪在沈毅面前,然後照著自己的臉就是狠狠一個嘴巴。
只一下,鼻子就開始往外冒血。
“屬下真是蠢豬!屬下一步都不應該離開侯爺!”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我沒事。”
不遠處,內衛統領陸晟匆忙趕來,他先是詢問了一下情況,然後走到沈毅面前,躬身行禮,面色也十分不好看:“侯爺,這兩人嘴裡都有毒囊,已經嚥氣了。”
沈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這不奇怪。”
“奇怪的是…”
沈毅看向被油紙包起來的匕首,有些出神。
不過很快,他反應了過來,問道:“陛下沒事罷?”
陸晟面露猶疑之色,沒有說話。
沈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陸帥能帶我去見陛下嗎?”
陸晟低頭:“自然可以,侯爺請。”
沈毅看了看想要跟著自己的朱鎮,微微搖頭,然後跟著陸晟一起,來到了皇帝陛下的住處。
皇帝的房間裡,皇帝陛下左肩膀上,已經纏了白布,鮮血也已經透了出來,隱隱見紅。
皇帝陛下抬頭看了看沈毅的胳膊,苦笑道:“看來,不是隻對朕一人來的。”
沈毅欠身行禮,深呼吸了一口氣:“陛下,內衛防守嚴密,怎麼會有刺客混進行宮裡來?”
“不是混進來的。”
皇帝斜靠在軟榻上,自嘲一笑:“是朕帶出來的太監,是自小在建康皇城裡長大的太監。”
沈毅皺眉不語。
皇帝陛下扭頭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經抖如篩糠的孫謹,然後緩緩說道:“這一次帶出來的,都是朕認得出來,叫的出名字的太監,朕竟然全不知道,這三十多個太監裡,竟然有這麼多北齊的人…”
孫謹跪地叩首,磕頭如搗蒜。
“奴婢萬死,奴婢萬死。”
洪德帝抬頭看著沈毅,無奈道:“沈卿,朕不會做這種事。”
沈毅低頭行禮。
“臣明白的…”
“齊人之用心險惡,令人髮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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