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將軍站在父子兩個人面前,直接掏出了一張地圖,鋪在面前的桌子上,他伸手指著地圖上的景州,開口說道:“周將軍,淮安軍的左路軍,大部分都在這裡,我需要你們在三日之後,猛攻景州。”
諾勇沉聲道:“不需要你們,一定要打贏淮安軍的左路軍,甚至不需要你們打下景州,只需要伱們…”
“替我牽扯住淮安軍左路軍的全部兵力,讓他們沒有辦法支援右路軍凌肅!”
周世忠皺了皺眉頭,問道:“大將軍,我們需要拖住他們多久?”
“越長越好。”
諾勇回答道:“但是,至少要半個月時間。”
“半個月內,我會全力進攻凌肅,爭取將凌肅所部擊潰,然後我再回頭打退左路軍,緊接著分兵南下,直撲濟南!”
周世忠嘆了口氣,看向諾勇:“大將軍想出怎麼應對南人的火器了麼?”
“那些火器,平日裡在野外,可能不是如何厲害,但是一旦他們進了城,那真是威力無窮,當初沈七佔了徐州,只三萬人守城,我們人數兩三倍於他們,便根本攻不動徐州了。”
“南人又不是傻子,會在這兩處地方死戰不退,一旦他們後退,譬如說退到德州,或者直接退到濟南,大將軍有什麼辦法,攻破他們的大城?”
周世忠說到這裡,繼續說道:“靠圍死他們,恐怕很難了。”
周元朗站在周世忠身後,微微欠身道:“大將軍,還有一點就是,淮安軍在山西還有薛威所部,據我們所知,沈七本人已經去了山西,現在應該就在薛威軍中,假如我們全面南下,薛威放棄山西,攻擊我們側背,又該如何應對?”
諾勇悶聲道:“能不能破城,要先打到濟南去再說!”
“至於背後的薛威。”
諾勇冷笑道:“他在山西苦戰這麼久,還能有多少兵力?我部兵力集結起來,少說在二十萬人以上,隨隨便便分派出一部分,就可以從容應對薛威了!”
聽到二十萬這個數字,周元朗立刻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知道,現下河間府真定府各有一半兵力的情況下,諾勇麾下的兵力,是絕沒有二十萬的。
他很快反應了過來,皺眉道:“大將軍要撤回我們河間的援兵?”
當初,諾勇帶著邊軍以及禁軍還有一部分地方軍抵達前線的時候,為了均勻兵力,是分派了一部分兵力,交給徵南軍呼叫的,這樣一來,保證兩邊在應對徵南軍左右兩軍的時候,都能佔到優勢。
而現在,聽諾勇的語氣,很明顯,他已經打算收回這部分兵力了。
諾勇眯著眼睛,冷冷的說道:“這麼長時間了,你們徵南軍畏戰怯戰,要那麼多兵做什麼?”
周世忠有些惱怒了,他站了起來,直視諾勇:“大將軍不曾怯戰,卻未曾見到什麼戰果!”
諾勇不屑一顧,轉身道:“具體的將令,本將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三天之後,徵南軍沒有做到,本將會奏明皇上,軍法從事!”
他停下腳步,扭頭斜了一眼周世忠父子,悶聲道:“到時候,戰場上但凡有任何失利之處,都要算到你們父子二人的頭上!”
說完這句話,諾大將軍扭頭,揚長而去。
周元朗走到門口,一直到諾勇的背影消失之後,他才回到房間裡看著自己的老父親,輕聲道:“爹,您瞧見了吧,還未戰…”
“就已經在推脫責任了。”
“這就是大齊的邊軍主將。”
周元朗眯著眼睛,冷聲道:“不如圖遠圖大將軍遠甚。”
周世忠嘆了口氣,開口道:“他現在,已經是朝廷任命的大帥了,如之奈何?”
周元朗坐在了老父親旁邊,悶聲道:“正是因為如此,朝廷現在才搖搖欲墜。”
“到目前為止,除了父親以外,戰場上主事的人,哪還有一個是漢人?”
“邊軍之中的四大將軍,以漢將郭闖聲名最大,功勞最高,被韃靼人稱之為郭無敵。”
“如今,邊將之中的圖遠,諾勇,先後拜帥,那位郭無敵卻還在北疆,領著一群新兵蛋子去抵抗韃靼人!”
“甚至我聽說,韃靼派了使者到燕都,隨即朝廷放開了宣府三衛,任由韃靼人進入大同府!”
周元朗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今上,因為當初即位時候的變故,疑心太重了,否則,朝廷的局勢,絕不會糜爛至此!”
周世忠低頭喝了口茶水,低聲道:“郭將軍,確實可惜了。”
“他現在,還守在大同的西邊,不知道又會如何自處。”
父子二人正在說話的時候,有人匆匆來報,徑直跪在了周元朗面前,低頭道:“將軍,少將軍!”
“探子彙報,東線的淮安軍,從鹽山北上,直撲滄州來了!”
這人頓了頓,繼續說道:“再有,沿海有人發現了一支上百艘船的船隊,船隊沒有旗號,但應該…”
“應該是南陳的船!”
周元朗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揮了揮手:“知道了,退下罷。”
“是。”
等這人離開之後,周元朗扭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輕聲道:“爹,沈七也沉不住氣,開始動手了。”
周世忠緊皺眉頭:“鹽山的東線齊軍…”
周元朗神色平靜,開口道:“是那個廢物將軍福泉,當初帶了一兩萬人,準備從樂陵插入山東。”
“結果…”
周元朗嗤笑了一聲:“結果,被沈七的衛營給攔了下來,還被殺的大敗,連那支朝廷寄予厚望的朱裡真騎軍。”
他幾乎要笑出聲了:“都被沈七的衛營殺的大敗,數千騎兵,在戰場上跑不過沈七的步卒,硬生生被留下了一兩千人!”
“真是亙古未有的奇談。”
周元朗繼續說道:“在那之後,沈七的這個衛營,帶著他們禁軍的人手,就留在了鹽山,不過一直沒有太大動作,父親忙著戰事,估計也沒有太瞭解過。”
“衛營…”
“衛營要攻滄州啊。”
周世忠微微皺眉:“增派五千人到滄州去罷,足夠擋住這支淮安軍的行動了。”
“不。”
周元朗搖頭,緩緩說道:“爹,淮安軍奇襲滄州,人數數萬人,不可計算。”
“並且,淮安軍水師,也沿途北上,這分明是沈七藏在暗中的殺招,如果放任不管,可能會被他們水陸並進,直撲天津三衛,威脅燕都去了!”
“孩兒的意思是,增派三萬人駐守滄州,對這一路淮安軍嚴防死守,同時稟報朝廷,要朝廷派出水師,在海上痛擊淮安軍的水師。”
“三…”
周世忠瞪了大眼睛:“三萬?”
周元朗面色平靜:“父親是不是覺得少了?”
見到自己這個三子的表情,周世忠一怔,忽然明白了過來。
派重兵到滄州去,不是為了在滄州禦敵,而是把軍隊派出核心戰場,保全實力!
他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朝廷,會同意麼?”
“這是重大的敵情,朝廷當然會同意,難不成咱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支軍隊,威逼聖躬?”
“父親。”
周元朗低頭,靜靜的說道:“咱們家,世代都是忠臣啊。”
“一定要全力,應對滄州大敵才是。”
周世忠皺眉,看了看北邊。
“家裡人…”
“父親放心。”
周元朗面無表情:“他們不敢動咱們家裡人。”
“真動了,我大軍可以徵南…”
周公子冷笑道。
“亦可以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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