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張簡所說,這二位,都是沈毅的老熟人了。
陳裕是江都的父母官,與沈毅認識很久。
程廷知更不必多說,當年沈老爺在東南搞市舶司的時候,程廷知幾乎可以算作是沈毅並肩的戰友,二人頗有交情。
這幾年,沈毅偶爾還能收到幾封程廷知的書信,也都一一回信了。
讓沈毅比較意外的是,程廷知這個人,竟然能夠調出福建。
他原來是福建的藩臺,是掀翻了自己的上司,也就是原福建巡撫之後,才成功上位,這種行為在官場上是大忌諱,今後沒有誰再會願意拉攏他。
沒有宰相撐腰,按理說他是絕難離開福建的,大機率會在福建任上幹一兩任,然後就告老還鄉,退下來。
不過細想一下,他調任河南巡撫,倒也合情合理,畢竟是調過來做一省的首憲,也不必去拜宰相的山頭。
到了河南任上,最多就是沈毅能稍稍約束他一下,二人又相熟,因此在這裡做官,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但即便如此,可以確定的是,程廷知的調任,跟五位宰相一定沒有任何關係。
哪怕是趙昌平,也不會用這種背刺上司的官員。
所以,一定是洪德帝親自提的這件事,才有可能能夠落實下來。
不過沈毅,並沒有精力再去過問河南官場的事情,回到濟南的一個多月時間裡,他先後數次奔赴前線,一是實地考察戰場,二是跟蘇定凌肅兩個人坐在一起,商議後續的作戰計劃。
就在沈老爺積極籌備的時候,那喜給燕都帶去的風,還是吹到了河間府。
這天,周世忠與周元朗父子二人,都等在了河間的北門,靜候朝廷欽使的到來。
父子二人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了朝廷的欽差儀仗,等欽差的轎子靠近,周元朗便微微皺眉。
他知道,這趟來的欽差,是如今朱裡真人中勢力最大的家族,郎家的人。
也就是皇帝的母族。
但是郎家,是武將出身,幾乎沒有文官,武將世家的人坐轎子…
他在心裡微微搖頭。
等到轎子到了跟前,父子二人這才上前,都是躬身低頭行禮。
“下官周世忠,拜見欽差大人。”
“下官周元朗,拜見欽差大人。”
欽差見官大一級,父子倆都得向這位欽差大人低頭行禮。
轎子緩緩落地,一個三十來歲,面白少須的削瘦年輕人,年輕人下轎之後,對著周家父子露出笑容,連忙上前攙扶。
“大將軍太客氣了。”
“周賢弟也不必多禮。”
這位郎家的欽差大人將父子二人扶起來之後,三個人寒暄了幾句,等周家父子把這位郎欽差迎進了河間城將軍府落座之後,郎欽差直接開門見山的笑著說道:“我這趟奉上諭,是到這裡做監軍的。”
“不過我這個人,與周賢弟一樣,雖然生在郎家,但是不喜武事,自小對漢家學問更感興趣一些。”
說到這裡,他低頭喝了口水,靜靜的說道:“所以這一趟來,賢父子該怎麼打就怎麼打,不用太過在意我。”
聽到這裡,周元朗再一次皺眉。
這位欽差,名叫郎德若,周元朗略微查過一些他的訊息,知道此人是郎家的長孫,也就是當今昭武帝母族那邊的大表哥。
皇帝把郎家的人派下來,主要是身邊實在是缺人手,為了安撫讓燕都的那些朱裡真人,只能把這個大表哥派出來,到周世忠軍中當“監軍”。
這些事情,周元朗原都是知道的。
再加上昭武帝跟嚴禮,都先後給他來了私信,他也清楚現在的局勢是在向著決戰進發的。
本來,如果朝廷派下來一個有能力,有身份的朱裡真人到自家軍中任監軍,那麼這個監軍儘管會制約自己父子一部分的權力,但是至少可以代表周世忠所部,去聯絡即將集結的其他軍隊。
尤其是聯絡朱裡真人。
這樣一來,將來打起來的時候,也不至於一盤散沙,可以真正跟沈毅正面碰一碰。
但是皇帝,偏偏派了這麼個病秧子大表哥下來…
周元朗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並不是朱裡真人裡就沒有可用的人了。
而是朱裡真人之中,可用並且能夠取得昭武帝信任的人,著實不多了。
聽到郎德若這麼說,周世忠心裡非常高興,舉杯向這位欽差大人敬酒。
周元朗也只能跟著舉杯,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欽差大人放心,我大軍一定擋住南賊,讓南賊不得寸進。”
郎德若並不關心這些,他看向周世忠,嚴肅了一下:“大將軍,皇上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周世忠慌忙站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高高的撅起屁股。
“臣周世忠,接聖諭。”
周元朗也只能跟著跪下來,叩首行禮。
郎德若清了清嗓子,對著周世忠開口道。
“周氏三代為官,朝廷恩典極重,近日燕都,彈劾你父子之文書,如雪片一般,朕力排眾議,才得繼續重用。”
“望你父子,不要讓朕失望。”
周世忠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道,垂淚道:“臣父子,必不辜負陛下厚望!”
郎德若這才把父子二人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好了,我的差事差不多了。”
他看著周元朗,開口笑道:“近來讀了南朝沈毅的幾句詩文,雖大多都是殘篇斷句,但頗有一些意趣在其中,周兄博覽群書,咱們不打擾大將軍辦差,去討論討論詩文如何?”
周元朗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郎德若,微微低頭:“大人吩咐,敢不從命。”
郎德若這才滿臉笑容,對著周世忠打了聲招呼。
“大將軍且忙,我與賢弟聊一聊。”
周世忠微微低頭。
“欽差大人自便就是。”
周元朗也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神色複雜。
………………
另一邊,濟南城裡。
沈毅剛從前線回來沒兩天,就在城中,見到了兩個熟人。
河南的兩位憲官。
一位巡撫,一位布政使,二人似乎是一起從建康出發,結伴到了濟南。
正巧沈毅也在濟南,因此帶著張簡一起,親自在城門口相迎。
程廷知與陳裕兩個人,遠遠的就下了轎子,對著沈毅遙遙拱手,滿臉笑容。
“沈中丞。”
“沈中丞。”
二人先對沈毅行禮,然後看到了沈毅身後的張簡之後,又對著張簡拱手,笑著行禮道:“張藩臺。”
沈毅與張簡,也都是拱手還禮。
“程中丞。”
“陳藩臺。”
此時,兩位巡撫,兩位佈政,在這濟南城南門口碰了頭。
程廷知與陳裕,看著沈毅的表情,都帶著幾分感慨。
尤其是程廷知,他拉著沈毅的衣袖,感慨不已。
“當年子恆在東南創辦市舶司的時候,我便知道子恆伱將來,必然前途無量,只是萬萬沒有想到。”
“這個將來,來的太快了一些。”
一旁的陳裕也跟著笑道:“撫臺,當年下官任江都知府的時候,沈侯爺還是江都的一個童生,如今已經是下官的上官了。”
沈毅微微搖頭,並沒有接話,而是笑著問道:“二位受命河南,怎麼不去開封,轉道到濟南來了?”
“新任開封知府,已經去開封府就職了。”
程廷知捋了捋鬍鬚,微笑道:“我二人臨來之前,陛下耳提面命,要我們主政河南的時候,多多配合子恆打仗。”
“差不多等於子恆你,一個人節制兩省軍政了。”
程廷知與陳裕對視了一眼,都是笑著說道。
“新官上任,自然要先拜會上司,我與陳藩臺商量了一下,就先到濟南來拜山頭來了。”
沈毅先是一怔,隨即微微搖頭,笑著道:“同是巡撫,何來上下級之分?”
他側身,做出來了一個請的手勢,開口道:“我與張師兄,在城中設了宴,給二位大人接風。”
“二位請。”
程陳二人對視了一眼,都是不約而同,笑著說道。
“侯爺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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