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
這會兒還是初春,北邊的天氣寒冷,師兄弟兩個人,點起了火盆,總算是暖和了一些。
凌肅與蘇定兩個人,坐在二人的下首。
沈侯爺搓了搓手,吐出一口白霧,感慨道:“這北邊,是要比咱們南方冷一些,這個時候,江都建康,應該已經要入春了。”
說著,他看向凌肅,開口笑道:“凌將軍是台州人,估計更受不住凍。”
凌肅微微低頭,開口道:“前兩年剛到北方的時候,的確有些受不住,如今…”
他也跟著笑了笑:“如今,已經習慣一些了。”
沈老爺低頭喝茶,開口笑道:“要是咱們北伐順利,將來凌將軍估計是要鎮守北方的,估計會比現在更冷。”
眾人笑了笑,一旁的蘇定開口笑道:“將來要是打到燕都去,沈公跟張大人,估計都要去燕都做官了。”
“那裡,也比山東更冷。”
沈毅啞然一笑,沒有接話。
張簡倒是笑著說道:“給子恆還有諸位將軍接風的酒席,已經在準備了,咱們在這裡,散散寒氣,就能過去用飯了。”
說著,張簡想了想,對著凌肅二人笑著說道:“方才聽子恆說了,二位將軍都已經榮升二品鎮國將軍,忘了跟二位說一句恭喜了。”
他笑呵呵的說道:“如今,論品級,二位將軍已經超過張某了,見了面,張某還得稱一聲下官。”
這就是純粹的玩笑話了。
哪怕是禁軍的二品將軍,含金量也是遠遠比不過張簡這個山東布政使的。
兩個人都微微低頭。
“張大人取笑了。”
張藩臺笑呵呵的說道:“二位將軍應該很快就要開始今年的戰事,如果有什麼需要地方官府幫忙的,現在就可以跟我說。”
“能辦的,地方衙門會盡力幫著你們辦好。”
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正在喝茶的沈毅。
沈老爺放下茶杯,輕聲道:“要說幫忙,今年軍糧,估計戶部給不了多少了,大半都需要我們的人自己採買,等師兄手裡的事情閒下來的時候,可以幫著淮安軍,在山東境內,採買一些糧食。”
說到這裡,沈老爺微笑道:“放心,咱們按市價採買,而且不會買太多,讓山東百姓沒了吃食。”
“這沒有問題。”
張簡毫不猶豫的點頭,輕聲笑道:“不過普通的百姓,哪怕分了地,一年也收不多少糧食,如果淮安軍缺糧,可以跟地方上那些大戶,去“借”糧。”
沈毅若有所思:“師兄的意思是?”
張簡微笑道:“比如說孔家這種大戶。”
“山東有一大塊平原,往年的糧食多有豐收的時候,普通百姓沒有糧食,地方上的大戶,絕對是不缺糧的。”
沈毅點頭,笑著說道:“這也是個思路。”
“到時候要是缺糧了,還請師兄出面,替我去跟這些大戶“借”點糧食應急。”
張藩臺無奈道:“我怎麼去跟他們借?”
沈毅面帶微笑:“給師兄兩個千戶營呼叫,總能借來了罷?”
張藩臺這才大喜過望,笑著說道:“有兩個千戶營,莫說借來,就是搶來,也沒有任何問題。”
沈老爺看了看這位正經讀書人出身的師兄,總覺得他現在怪怪的。
似乎是…
跟自己學壞了?
沈老爺正在思索的時候,張簡已經站了起來,他笑著說道:“我去看看飯菜準備的怎麼樣了,你們先聊一會兒,等會好了,我差人來請你們。”
說罷,他拱了拱手,邁步離開。
三個人都是起身相送。
張簡離開之後,沈毅坐回了主位上,然後看向好幾個的兩個下屬,開口道:“如今已經回了濟南,咱們簡單說一說戰術戰略。”
他看向凌肅,開口道:“河南那裡,已經打了起來,我們現在盯著北齊朝廷,一旦北齊再在河南征兵或者募兵,咱們兩路大軍立刻北上。”
“凌將軍從大名府北上,攻北齊的真定府。”
說到這裡,他又看向蘇定,開口道:“蘇將軍,從登州北上,攻北齊的河間府。”
二人都站了起來,恭敬抱拳。
“末將遵命!”
沈老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就是,我先前跟你們說的,要在各自軍中建立糾察營,察查將官,以及軍中可能出現的奸細。”
“這個事情,要把握好度。”
沈侯爺叮囑道:“不能沒有效果,更不能讓人借題發揮,拿著雞毛當令箭,在軍中拉山頭,整對手。”
“你們兩個人,都要親自盯著這件事。”
沈毅面色平靜,重複道:“這件事,我也會自己親自盯著。”
二人再一次低頭。
“末將明白!”
…………
三日之後,凌肅與蘇定一起,離開了濟南城。
一個向東,去登州組織左路軍去了。
另一個則是向西,隨時準備進攻大名府以及大名府更北邊的真定府。
而這個時候,河南汝寧府的戰事,已經打了起來,而且戰況激烈。
薛威領先鋒軍的兵到了汝寧府之後,開始按照淮安軍的行軍風格,一點點的攻佔汝寧府的州縣。
到二月底,薛威先後攻克商城,光山,羅山以及信陽州四處州縣。
一時間,淮安軍先鋒軍,在河南戰場,聲名大噪。
在西路軍裴俊的配合之下,到三月月中的時候,整個汝寧府,就已經搖搖欲墜。
三月十七,河南的開封府,南陽府,歸德府三地的地方衙門,開始按照朝廷的命令,開榜徵兵。
不過這會兒,河南局勢惡劣,沒有幾個人願意從軍,更沒有幾個人願意去當朱裡真人的走狗,在連續幾次徵兵無果的情況下,北齊在河南的官員,開始強徵河南青壯從軍。
訊息傳到濟南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下旬。
收到訊息之後,幾乎第一時間,沈毅的兩封手令就發了出去。
此時,距離沈老爺抵達濟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時間。
暖風和煦,春風再一次開始撫摸這片大地。
沈老爺難得得空,他站在城樓上,遠遠北望。
張簡張藩臺,最近手底下的官員越來越多,也難得得了點空閒,與沈毅一起,站在城樓上,目朓遠方。
沈老爺出神了一會兒,然後扭頭看向張簡,輕聲道:“師兄,今年的大仗,終於開始了。”
張簡看了看沈毅,微微搖頭:“直搗燕都,恐怕朝廷裡,只有你沈子恆一個人,有這種瘋狂的想法。”
沈老爺微微一笑。
“事實已經證明,齊人並沒有咱們原先想的那麼可怕。”
張簡若有所思,輕聲問道:“不過直來直去的這麼打,似乎不是子恆你的風格,今年就真準備跟齊人正面硬來,沒有任何花哨了?”
沈老爺微微眯了眯眼睛,輕聲笑道:“誰說沒有?”
“如今,北齊在河南,投入了太多資源了,我大軍北上,他們如果迴護燕都京畿,則河南一省多半可以輕取。”
“如果他們從河南抽身,去應對我直搗黃龍的兩路大軍。”
“那麼河南七府一州,取下的難度也會驟然下降。”
沈老爺語氣悠悠:“齊人已經勢弱,如果再丟了中原大地,哪怕暫時可以苟延殘喘,大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簡扭頭看了看沈毅,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緩緩說道:“這一套雙管齊下的法子,倒的確奇妙,不過…”
“便沒有破綻麼?”
“破綻…”
沈老爺抬頭看向北方。
“自然是有的,而且很大。”
“不過這個破綻,需要膽子大的人才能發現,發現之後,需要膽子更大一些,才能有所應對。”
說完這句話,沈毅默默北望,似乎遠遠的看到了那座素未謀面的燕都城。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河間府或者是真定府的戰場上,更不在河南戰場上。
而在燕都朝廷裡。
沈侯爺出神了一會兒,小聲嘀咕。
“敢梭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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