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沈家老八的來臨,讓沈毅喜出望外。
不僅僅是因為這五萬石糧食。
一石糧食差不多一百多斤,這五萬石糧食雖然不少,幾乎夠五萬人吃一整年,但是放在這種大戰場上,並不關鍵。
因為…
雖然整個淮安軍的主戰人員只有十萬多人,但是還有很多“輔助”人員。
別的不說,運糧食,還有修築工事的民夫可能就要超過這個數目,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員,比如說養馬的,比如說火器營的工匠,加在一起,人數幾乎倍於主戰人員。
要是把所有相關人員統統計算進來,參與進來的人數,數量就更加恐怖了。
這就是沈毅缺糧的原因。
這五萬石糧食,哪怕只供給先鋒軍這一邊,估計也就能吃四五個月而已。
相比較這些糧食來說,沈毅更看重的是別的東西。
招遠一處酒樓裡,兄弟倆面對面而坐,沈老爺笑呵呵的看著沈敘,一臉慈祥和藹。
“老八啊,你們家…”
“是不是要從海上運糧食過來?”
“是。”
沈敘回答了一句之後,抬頭看了看沈毅,見到沈毅的表情,他立刻就明白了沈毅的目的。
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堂哥,看中的並不只是這五萬石糧食,而是運糧過來的渠道!
他剛想到這裡,就聽到沈老爺笑呵呵的說道:“那在這五萬石糧食之後,愚兄出錢跟你們家買糧如何?”
沈老爺面色嚴肅道:“兄弟你放心,咱們同姓沈,我不會讓你們吃虧,只要能運過來,價格一定高於市價。”
沈毅又補充了一句:“運過來的路費,也是愚兄的。”
沈敘伸手,給沈毅倒了杯茶水,開口道:“七哥…”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抬頭看了看沈毅,笑著說道:“現在喊得麼?”
沈老爺笑容可掬。
“兄弟這是什麼話?你我兩家血脈相親,有什麼喊不得的?”
沈敘給沈毅倒滿茶水,這才輕聲道:“七哥,我父親母親,還有家裡人,現在大部分都在太原。”
“我們家現在幫忙,全然是看在七哥你的面子上。”
“而且七哥應該明白,既然我家裡人都在北齊境內,糧食就不可能是從齊境運來。”
沈毅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微微皺眉:“從南邊運來的?”
“嗯。”
沈敘輕聲說道:“家裡的生意做的大了一些,前些年兩國還算平和的時候,在南邊也有了一些小生意,我家就是做糧行的,也不會做別的,因此在南邊,也開了幾家糧行。”
他看著沈毅,無奈道:“這些南邊的生意,先前就是小弟在負責,即便是現在把南邊的糧行統統關了,糧食都送到七哥這裡來。”
“除開將要送到的五萬石糧食,恐怕至多也就是再多個三四萬石了。”
聽到這個數字,沈毅微微皺眉。
不能說杯水車薪,但是作用已經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了。
沈敘看著沈毅,開口道:“七哥將來要是能打下太原,我家可以保證七哥不缺糧食。”
沈毅聞言,啞然一笑。
“如果太原都打下來,說明燕都已經不遠了,那個時候,不用三伯家裡幫忙,無數北境商賈,會搶著送錢送糧。”
沈敘也跟著點頭,苦笑道:“我父在太原,已經有些起眼了,不太方便闔家出走,不然這會兒,他老人家多半,會想辦法逃到山東來。”
沈老爺低頭喝了口茶水,輕聲笑道:“理解。”
他查過自己這個三伯的底細,現在他可以說是在整個北齊都數的上號的巨賈,不能說是起眼,簡直是耀眼。
沈毅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問了一句。
“八弟,你們家在北齊的靠山是哪一位?”
沈敘一愣,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壓低了聲音,開口道:“晉親王趙雄。”
“先帝的兄弟。”
沈毅聞言,輕輕點頭。
晉字是比較吃香的王號,南朝有一個晉王,北朝有一個並不奇怪,而且說起來,三晉大地現在在北齊手裡,可能北齊這個晉親王,還相對名正言順一些。
而北朝的沈家,有個親王做靠山,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果沒有個靠山,且不說生意能不能做大,就算做大,也早就被那些朱裡真人吃幹抹淨了。
說起來,三伯沈銘投了北邊的晉王,沈毅的父親沈章,早年是在建康的晉王府做事。
倒也是一件巧事了。
沈毅低頭喝了口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們家,與這個晉…晉親王家,有親?”
沈敘面露難色,沒有回答。
沈毅微微皺眉,輕聲道:“如此,將來你們一家,可能要改名換姓了。”
沈敘低聲道:“七哥,我們家在太原,原就沒有用過本名。”
說著話的功夫,飯菜已經端上來了。
兄弟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等一頓飯吃完,沈老爺跟沈敘一起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拍了拍沈敘的肩膀,開口道:“這五萬石糧食,我承三伯的情了。”
“異日若取下了太原城,三伯一家,都會有一個特殊的身份。”
沈毅頓了頓,開口道:“內衛的身份。”
沈敘一陣激動,他抬頭看著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哥,你要是真的能打到太原城下。”
“我家不敢說能開啟太原城門,但至少能讓你輕鬆不少。”
他繼續說道:“過兩個月,我把南邊剩餘的糧食,統統給你調來,再花錢買上一點,給你再湊個五萬石!”
他面色嚴肅:“分文不取。”
沈毅微微搖頭:“糧食我要了,但該給你的錢,不能不給。”
沈敘笑著說道:“這錢是不能要的。”
“咱們同姓沈,若我家沒有去北邊,咱們就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傳到建康朝堂裡,七哥買自家人的糧食,不管花了多少錢,都會有人在背後,拿這個說事。”
“這人情做都已經做了,自然不會再讓七哥留下什麼把柄。”
沈老爺“嘖”了一聲,對沈敘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做買賣的,兄弟你想事情,既周到又圓滑。”
沈敘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小弟早年,也想像七哥這樣的。”
沈毅笑了笑:“像我這樣考學做官?是去建康考學,還是去燕都考學?”
沈敘嘆了口氣:“正因為如此,才是一場幻夢。”
“聽說老家的九弟…”
沈毅面色平靜:“他翰林出身,現在任中書舍人,近侍天子。”
沈敘更加羨慕了,微微低頭道:“我父聽了,真不知該是何等羨慕四叔了。”
他對著沈毅拱手道:“七哥,今天話就說到這裡,小弟去給你忙活糧食了。”
“儘量,給你多弄一點,讓你這裡輕鬆一些。”
沈毅對著他拱手還禮,笑著說道:“那八弟這個本錢,我就厚顏收下了。”
沈敘笑了笑,轉身大步離開。
不錯,他們家給登州送來的這些糧食,的確是他們下的本錢。
如今,被沈老爺一番話,他這個沈家的老八,決定追加投資了。
………………
登州戰事,幾乎一天一個模樣。
沈敘離開十天之後,萬鍾所部已經圍住了蓬萊城,破城,只是時間問題了。
而在這個時候,身為主帥的沈毅,卻沒有留在登州,而是帶著一眾隨從,騎馬西進,直奔戰事正急的青州。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騎馬趕路,葉嬋終於跟得上了。
一來天氣暖和了不少,二來,她也慢慢適應了這個趕路的過程。
一行人奔行了三四天之後,終於抵達青州,到達了青州的淮安軍大營。
左路軍主將蘇定,帶著一眾將領出營迎接,依舊是站在兩旁,山呼沈公,排面拉滿。
沈老爺跳下坐騎,把蘇定扶了起來,笑著問道:“幾個月未見,蘇將軍似乎胖了一些。”
“青州這裡,打的如何了?”
蘇定抬頭看向沈毅,再一次低頭,面色平靜。
“進展出奇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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