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了曲阜之後,宮裡跟過來的人,就開始準備吃食了。
本來,皇帝好容易換了個新地方,應該是用當地的廚子,嚐嚐當地的風味,不過這個地方畢竟常年被齊人統管,現在還有不少隱患,因此就沒有用地方上的廚子。
不過沈毅還是找了幾個地方的廚子,讓他們去教宮裡的廚子做菜,多少讓被關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陛下,吃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等到飯菜備好之後,皇帝陛下便在孔府裡擺了一桌子酒宴,其中,晉王世子李穆,沈毅,張簡以及孔家的那對叔侄倆都在席中。
至於其他人,則無緣與會。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是吃飯從來都是吃獨食的。
也就是,他一般不會跟人一起同桌吃飯。
所以這場宴會,與宮裡的宴席差不太多,都是一個人一個桌子,每樣菜上一份上來。
皇帝陛下一整個下午,都在參觀這座孔府,現在興致很高,時不時端起酒杯,與眾人同飲。
沈老爺陪著喝了幾杯酒之後,隨從朱鎮稍稍上前,附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沈老爺聽了這句話之後,微微皺眉,然後他緩緩站了起來,對著天子低頭道:“陛下,臣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容臣暫且告退。”
皇帝陛下這會兒正在跟孔家叔侄倆喝酒,聞言看了看沈毅,笑著說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沈老爺微微欠身,開口道:“前方軍隊裡的事情,臣需要去處理一下。”
皇帝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稍後來見朕,跟朕說一說。”
沈毅恭敬點頭,轉身默默退了下去,離開了這場宴席。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沈毅把事情處理完,此時酒宴已經結束,沈老爺來到了皇帝陛下的書房門口,欠身道:“陛下,沈毅求見。”
高太監很快開啟門,放沈毅進去。
此時,房間裡的皇帝陛下已經喝的臉色有些暈紅,示意沈毅落座之後,皇帝才問道:“出什麼事情了?問題嚴不嚴重?”
沈毅想了想,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山東地圖,鋪在皇帝面前,他用手指著地圖上的寧陽,東平州,以及泰安三個地方,大致說明了淮安軍的兵力佈置,最後才把手指放在寧陽。
沈老爺緩緩說道:“陛下,淮安軍一共分為三軍,淮安軍的先鋒軍,此時正在寧陽,用意是試探寧陽的齊人戰力,如果尋到機會,就把齊人趕出寧陽,從而佔據整個兗州,保證陛下這趟兗州之行安然無恙。”
“在陛下到達山東之前,齊人在山東戰場上,一直是畏畏縮縮的狀態,這三個戰場不管是哪一個,他們都不怎麼敢正面跟咱們打,用意很明顯。”
“想要用時間拖垮大陳王師,等到大陳王師銳氣盡失之後,這場北伐也就無從談起了。”
說到這裡,沈老爺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地圖,開口道:“然而,從前天陛下到達兗州之後,三個戰場的齊人幾乎同時動作,東平州,寧陽以及泰安的齊人,統統離開了城池,開始跟我大軍正面碰撞。”
“其中,以寧陽打的最兇。”
沈毅沉聲道:“臣剛才收到訊息,寧陽戰場已經開始全面作戰。”
所謂全面作戰,就是這一個戰場上的所有人,都被投入了戰鬥。
這種程度是極為罕見的。
因為戰場上絕大多數的戰鬥,一般都是投入一部分兵力作戰,另一部分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一個戰場進去全面戰鬥的時候,一般就意味著,雙方都已經梭哈了。
沈老爺頓了頓,低頭道:“東平州戰場,以及泰安戰場,也已經開始爆發戰事。”
皇帝神色微變,問道:“要緊麼?沈卿要不要去前線指揮?”
沈毅微微搖頭,開口道:“陛下,這種時候用不上臣,他們三個人在前線,有能力處置。”
沈老爺抬頭看了看皇帝,開口道:“唯一比較值得注意的是寧陽戰場,寧陽距離曲阜太近,只有不到二百里路。”
“好在,臣剛才收到的訊息,淮安軍先鋒軍在寧陽並沒有吃虧,而是佔了一些便宜。”
“兩天下來,先鋒軍主將薛威,斬殺齊人超過兩千人,擊傷者眾。”
這一次齊人突然暴動,對於沈毅以及淮安軍來說,其實是個好訊息。
因為雙方的野戰能力本就已經差距不大,如今淮安軍士氣正盛,雙方在野外碰到,淮安軍並不會吃虧。
但是先前,齊人一味固守,沈毅拿他們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如今齊人這隻大烏龜總算是伸頭了,淮安軍剛好可以趁勢啃上幾口。
說到這裡,沈老爺微微低頭道:“不過寧陽戰場,距離曲阜還是太近了,臣的看法是,陛下是不是暫時往南撤一撤?”
沈老爺抬頭看著皇帝,開口道:“先撤回鄒縣,等待寧陽戰事結束,陛下再回曲阜來。”
“反正,孔廟現在還在修繕之中,等過些日子,臣佔了整個兗州,陛下再回曲阜來不遲。”
聽到這話,皇帝皺了皺眉頭。
“既然前線打贏了,朕還要往南撤什麼?”
皇帝陛下滿不在乎的說道:“這會兒後撤,正合了齊人的心意,他們現在這樣打,無非就是想嚇退朕,削朕的臉面,讓朕這一次北上,顏面無光。”
皇帝陛下看著沈毅,淡淡的說道:“沈卿你多注意注意寧陽戰場,如果我王師在寧陽戰場上吃了虧,你便跟朕說,朕隨身還帶著三萬禁軍,可以全數借調給你用。”
沈毅連忙搖頭:“陛下身邊這三萬禁軍,是萬萬不能動的。”
皇帝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後看向沈毅,開口道:“沈卿你老實說,先鋒軍在寧陽,究竟是贏了還是輸了?”
沈毅毫不猶豫了回答道:“自然是贏了,齊人損傷數千,我軍傷亡加在一起,也不超過兩千人。”
“而且齊人在自知不敵的情況下,自然要主動求戰,此時已經士氣低落了。”
“那好。”
皇帝看向沈毅,開口笑道:“沈卿先前與朕說,齊人一直龜縮不出,如今朕來了,他們反倒出來了,如果朕親臨前線,齊人說不定會傾巢而出。”
“朕身邊的禁軍,也可以配合淮安軍殺敵。”
“之後的山東大戰,沈卿壓力驟減。”
沈毅臉色一黑,連忙搖頭道:“陛下,這是決計不成的,臣說過,陛下的安危最是要緊。”
皇帝看著沈毅,微笑道:“大陳天子親臨前線,但是朕本人,卻未必要去。”
這句話說的沈毅一愣,但是他隨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是皇帝,李二是李二。
李二是個人,但是皇帝是個身份。
說的再直白一些,就是皇帝本人留在曲阜,甚至可以往後方再撤一撤,但是皇帝的儀仗以及衛隊,卻可以往前線去,去前線亮個相,溜個彎。
沈老爺眼睛一亮,微微低頭道:“陛下,這倒是個好法子,只是事後,您須得將這件事,大白於朝堂,不然臣在中書,以及太后娘娘那裡,都是沒有辦法交代的。”
皇帝皺眉。
“跟他們說明白,豈不是有損朕的勇武之名?”
沈老爺有些無奈:“說明白了,方顯陛下智慧。”
皇帝想了想,笑著說道:“先打先打。”
“說不說明白,將來回了建康,咱們再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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