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先前,一肚子的軍事理論。
但是這些軍事理論,大多數都是他看來的,聽來的,有些甚至只是知道個名詞,比如說圍點打援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一點都不難理解,可以顧名思義。
但是沈毅花了大精力,打了這麼久的兗州,敵人一直按兵不動。
現在,他只全力進攻了一天時間,兩邊的齊人幾乎全部開始動作。
因為先前,沈毅完全沒有理解這個戰術的深意。
圍點打援,有點類似於攻敵之所必救,但是這個戰術的前提是,必須要把敵人打痛,讓敵人的這個點,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援兵才會不得不來救。
不然,像先前那樣擺著陣勢,沒有人會蠢到一頭扎進來。
此時此刻,當北齊援兵動作的訊息傳入沈毅耳中的時候,沈毅才恍然大悟,當年在學堂上聽到的看到的四個字,如同一發飛行了很久的子彈,正中沈毅的眉心。
讓他終於徹底明白了這四個字。
愣神了一個瞬間之後,沈毅閉上眼睛,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報告薛威的確切位置。”
駱勇應了聲是,然後回答道:“薛將軍所部,這會兒應該是在陪尾山附近。”
沈毅從自己的抽屜裡取出地圖,看了看陪尾山的位置,皺眉思索。
駱勇想了想,問道:“是不是讓薛將軍,按兵不動,等著阻擊沂州齊軍。”
沈毅只是思考了一瞬間,便微微搖頭道:“他們與薛威前後腳動身,說明薛威的動向,已經被他們盯上了,大股軍隊不好藏著,讓薛威白天繼續往兗州來…”
說到這裡,沈毅頓了頓,開口道:“告訴他,讓他沿路尋找合適的地形,至少…”
“至少藏下五千人在路上,伏擊沂州齊軍。”
沈老爺沉聲道:“能吃掉自然是最好,吃不掉,也不能讓這支援軍,影響兗州戰局。”
駱勇應了聲是,正要下去傳話,沈老爺叫住了他。
“等一等。”
沈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寫了一份文書,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帶我的手令去罷,軍隊越來越壯大了,要慎重一些。”
“不然,你恐怕也調不動薛威。”
駱勇兩隻手接過沈毅的文書,低頭道:“是,屬下親自跑一趟,給薛將軍送信。”
沈毅點頭。
駱勇剛轉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從懷裡取出一份厚厚的文書,遞在沈毅面前,開口道:“司正,這是建康邸報司今天剛送來的。”
“建康?”
沈老爺有些好奇:“建康出什麼事了?”
駱勇低頭道:“似乎是,建康有官員,聯名彈劾司正的事情。”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還有,屬下聽說…”
“前段時間,建康城裡瘋傳,是您放火燒了孔廟,一時間讀書人群情激憤,一些不明真相的秀才舉人,還到您家門口,扔雞蛋扔菜葉子。”
沈毅聽著這些話,本來都沒有什麼反應,但是聽到最後那句話,他的臉色一黑,表情變得極其難看。
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聲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駱勇想了想,回答道:“應該有小半個月了…”
沈老爺怒火上湧,罵道:“怎麼現在才與我說?”
駱勇苦笑道:“屬下也是剛剛收到訊息,立時就報來了,具體屬下也不知情,應該是建康邸報司…”
“建康的邸報司…”
沈老爺看了一眼駱勇:“不是你在負責嗎?”
邸報司負責建康的,有兩個小組,一組和八組,八組組長是林生,一組則是駱勇。
駱勇雖然不是一組最早的那個組長,但是林生北上之後,兩個小組便漸漸合一,都是駱勇在管著。
駱勇低頭苦笑:“司正,屬下這幾個月一直在北邊,建康那裡的事情,是副司務譚海在管。”
沈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底的怒火,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口道:“這個譚海…”
“罷了。”
沈老爺悶哼了一聲,開口道:“你先去忙罷。”
駱勇小心翼翼,低頭道:“司正,您心裡不高興,屬下回建康之後,就把這個人給換了。”
沈老爺瞥了他一眼。
“你換得了嗎?”
“去忙吧。”
駱勇想了想沈毅的話,隨即心裡一驚,連忙低著頭,轉身下去給薛威送信去了。
而沈毅,則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邸報司的文書,文書上詳細寫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以及事情的經過。
看完之後,沈老爺大皺眉頭。
這十來天時間裡,他不是沒有收到過家信,不過不管是陸若溪還是沈恆,都沒有提這件事。
這並不奇怪,他們多半是不想讓沈毅在前線擔心。
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沈毅心中無名火起。
老子在前線嘔心瀝血,替朝廷開疆拓土,你們這些王八蛋,在背後使壞?
不要說孔廟不是自己燒的,就算是,那又如何?
這個時候,建康朝廷,不應該眾口一詞,一致對外?
好在皇帝處理的還算公允,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偏向,不然沈毅一怒之下,說不定就要回一趟建康,去跟那些人算賬去了!
他強壓住火氣,給家裡人寫了封信,詢問家裡的近況,以及寬慰家人。
寫完之後,透過內衛送回了建康。
內衛將信送走之後,沈老爺看了看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深呼吸了一口氣。
“等我回了建康,再與你們慢慢計較!”
說完這句話,他站了起來,邁步離開了中軍大帳。
在一眾隨從的陪同下,沈毅再一次回到前線戰場。
此時,這場進攻已經持續了一整天的時間,但是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淮安軍,還在源源不斷的進攻兗州。
當然,淮安軍是按批次輪流進攻的,此時在進攻兗州的,已經是第三輪了。
這會兒,在開花彈的配合下,淮安軍已經有不少人登上了兗州的南城樓,正在城樓上,與齊人激戰。
如果雙方兵力懸殊的話,先登城樓,意味著這場攻城戰已經結束了。
但是,齊人在兗州的兵力極多,登上城樓只代表著戰鬥的開始,一時半會還很難開啟城門,更不要說攻進城樓裡了。
沈毅看了一會兒戰場上的局勢之後,就讓人把蘇定與凌肅叫來,兩個主將很快奔到了沈毅面前,齊齊對沈老爺抱拳行禮。
“沈公!”
沈毅看了看戰場,也沒有廢話,而是開口道:“凌將軍,東平州的齊軍動了。”
“你多帶一些右路軍將士,部署在兗州東南側。”
“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齊人援兵。”
凌肅二話不說,抱拳道:“末將遵命!”
說罷,他大踏步轉身離去,下去排兵去了。
凌肅離開之後,沈毅又看向蘇定,問道:“攻城戰打的不太順利?”
“是。”
淮安軍中,最忌諱說一些虛的東西,蘇定也沒有避諱,直接說道:“有新炮的掩護,城樓已經不難上了,但是城裡的齊軍太多,可以源源不斷的登上城樓迎戰,一時半會,很難攻的進去。”
沈毅摸著下巴,想了想。
“蘇將軍,你看…”
“能不能帶一些炮手到城樓上去?”
蘇定愣住了:“沈公,火炮上不去城樓,帶炮手沒有用處啊…”
沈老爺微微搖頭。
“蘇將軍,火炮是上不去,但是…”
“開花彈卻是可以帶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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