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寒蟬悽切。
在遠離人世喧囂的一處深澗之中,嘩啦啦的水瀑流淌,忽然,掠過一絲黑影。
頓時,深澗外響起一聲暴喝,“鬼物!終於被我等到你了!”
兩聲呼喝,前後各有一道白衣身影縱身躍出,手執長劍,看真氣波動這二人修為都在第三境上下。此時突然竄出,山窟之內登時劍氣縱橫。
“啊——”那黑影在月光下顯露真容,原來是一隻青面獠牙的鬼物,樣貌兇惡之極。
這般鬼物本應人見人懼,可是此刻顯露出驚恐的卻是它的眼眸。這鬼物不敢與兩名修行者硬拼,轉身就向山澗正上方竄去,身形鬼魅如風。
兩名青年劍修緊隨其後,可沒等他們追上鬼物,上方又突兀攔出一張印滿黃符的大網,當頭將那鬼物套住。
嗤啦啦——
鐵板燙肉的聲音自網中發出,一名伶俐少女自天而降,身後隨著四名黑衣人,齊齊收網,將這鬼物纏得死死的。
少女卻連聲道:“快點把它收進陰玉瓶,若是慢些弄死了,大家都沒錢拿。”
“是!”一眾黑衣人頷首。
“住手!”那兩名青年劍修追上來,頓聲阻止道:“這是我們在深澗下守了一天一夜,方才等到的鬼物,你們怎可半路劫奪?”
“管你等多久,這鬼物伱們不是沒抓到嗎?”少女不悅道:“我察覺到此間有陰氣,恰好趕上,豈不說明它本就與我有緣?”
“若不是我二人將其趕出,你又怎麼可能……”一名劍修還欲爭辯。
突然,另一名劍修猛一轉頭,推了他一把,道:“好強的陰風,別爭了,這不過是百來年道行的一隻厲鬼。那邊那隻看起來道行遠超於它!”
說罷,兩名劍修立刻御劍向南飛去,化做兩道流光。
那少女同樣凝眸望向那個方向,高聲道:“跟上!”
兩路人馬前後追趕,幾乎同時落在下游一處河岸旁。
在岸邊有一名身形嬌小的年輕女子,背上揹著三把傘,此刻黑傘開啟,其餘兩把合著。她神情淡漠靜靜看著水下,像是在等待什麼。
這年輕女子修為貌似深不可測,兩路人馬至此駐足,都沒有出聲。
半晌,就見水下突然竄出一道黑影,顯露出時卻是一道黑衣陰物,它的掌中還拎著一隻體型不小的水鬼。
那黑衣鬼速度奇快、宛若殘影,它將水鬼拎上來,交給年輕女子,便化作一溜煙鑽回黑傘之中。
女子收傘,而後將那水鬼也裝入法器之中。這才轉回身,看向遠處觀望的人們,冷聲道:“有事?”
“沒有、沒有……”眾人連連擺手,不敢招惹這一看就氣勢不凡的女子。
唯有那伶俐少女,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問道:“這位姐姐,你這鬼好厲害啊,是哪裡捉的?好像它還能找鬼,可以轉讓嗎?”
年輕女子看著她,只冷冷地回答了一句:“這是我爹。”
伶俐少女便問道:“您爹轉讓嗎?”
這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對,臉色頓時害臊得通紅。
年輕女子一轉身,“滾。”
一眾看客趕緊灰溜溜走了。
唯有那一頭白髮的年輕女子留在岸邊,皺了皺眉,“楚梁這貨……真是煩死了。”
這女子自然就是三絕谷的羅瑤,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倒不是為了抓鬼賺蜀山的靈石幣,身為谷中門面的她也不差這點。
而是近來她隨身豢養的三隻鬼中的紅衣鬼,也就是她的弟弟,愈發躁動不安,似乎總是想要指引她離開山門,向遠離人群的深山走去。
她雖然不知為何,可也只能照做。
在一步步向深山中行進時,她也用手摩挲著紅傘,感受著其中驚懼不安的情緒,耐心安撫著。
“不用怕……”
“現在我已經可以保護你們了。”
……
自開天闢地以來,陰陽共存於世,人道昌盛、邪祟滋生,在漫長的歲月裡,基本都是人怕鬼的。
歷史上從沒有任何一個時間,是像現在這樣。
鬼怕人。
怕的要瘋了。
自從蜀山的買鬼令出來以後,修仙界為之震動,旋即掀起了一場九州抓鬼的熱潮。
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原來人世間的鬼,沒有那麼多。
妖物多生於山野之間,大多數都是遠離人跡,到城池村鎮之中鬧事的終究是極少數。鬼卻不一樣,這東西與人族是繫結的。
野獸靈智不足,本來就很難化鬼。死後想要化作陰物,就算怨氣深重,也得是有點修為的妖獸才行。
所以鬼物只要誕生,就有很大機率會被人發現,及時處理了。平素覺得陰鬼邪祟不少,當你真的想去尋找遊魂野鬼時,發現還真沒那麼容易。
別說千年修為的大鬼王,就算是百年修為的厲鬼都相當少見。
至於那些人為豢養的鬼物,可能道行會高一些。可是豢養一隻鬼物花費甚巨,那些自家養出的幾百年修為的鬼物,花費絕對遠遠超過數百靈石幣,所以養鬼賣給蜀山這個門路完全不現實。
何況這件事本身也沒那麼容易,在炮製鬼物這方面最拿手的自然是魔教弟子,可是現在……哪還有魔教了。
冥王宗正統在蜀山,西海魔門又早已覆滅。
東西海岸的魔門都是歷史最黑暗的時刻。
對於九天十地這種大門派來說,費力抓鬼去換取百十枚靈石幣,好像並不具備吸引力。但是對稍次一些的二三流仙門弟子來說,資源本就不足,捕捉一隻鬼物就能換來足夠買丹藥、法器的靈石幣,那可是相當大的誘惑了。
只是大家都一窩蜂的去抓鬼,人間城池附近的鬼一夜之間就絕種了,鬼物們紛紛躲到了深山老林裡,可依舊躲不過貪婪的人類。
鬼物瀕臨滅絕,此刻說來並不誇張。
而將鬼物賣到蜀山以後,蜀山提出了三種支付方式。
一種是拿對應數量的靈石幣走人;一種是拿一年後支付的蜀山債,可以多獲取兩成利息;還有一種是拿三年後支付的蜀山債,可以多收高達五成利息。
對於修行者來說,幾年時間並沒有那麼長。雖然還是有一部分急著用錢的人選了第一種,選擇後兩種報酬的也大有人在。
因為有蜀山派的信譽在,大家對於獲取報酬還是有信心的。偌大一座九天仙門,總不至於這麼快就覆滅了。
眼看著人間陰物都被收入白澤的陰陽界,聞淵上人眼放異彩。
回頭想來,蜀山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他這個掌教的作用還真是比不過楚梁這個年輕弟子。好像不管到哪裡,他都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
幾家歡喜幾家愁。
蜀山那邊熱火朝天,天王宗這邊卻是壓力倍增。
此刻聚星大陣剛剛建好,一座寬闊且高聳的石臺,周遭環繞幽藍色的星火,內裡燃燒的俱是將星珠。九九八十一尊青銅人像盛著那放置星火的銅盤,銅盤明亮,上映天星,感星芒而火焰生。
天星老祖正欲登臺,無漏真人與聞人月才來稟報了這個訊息。
“蜀山的力量還是太強大,按他們這樣搞下去,白澤根本不用自己出手,用不了多久就能驅盡人間的陰氣。她自己專心打造地府轉輪,真有可能會比我們更快。”無漏真人道。
在失去無不知以後,天樞閣主也沒有斷天斷地的能力,只能算出一個比較可能的未來。而臨界者這種事情,又豈是他的修為能輕易卜算的?
模模糊糊之中只能感覺到,大勢已經向蜀山傾倒。
“真是好手段啊……”天星老祖嘆息一聲,“事情果然沒有想得這麼簡單,我必須儘早登臺開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天意吧。”
“用不用……”聞人月看向西南的方向,目光閃爍。
“不好吧?”無漏真人猶豫了下,還是說道:“蜀山如今正得勢,我們天星一脈的力量加起來,未必能夠與其抗衡。他們始終沒有拉攏其它同盟,已經算是遵守約定。若是再去毀損白澤的修行,那蜀山一樣會與我們鬥,鬥到最後,我們未必會有如今的優勢。”
再怎麼說,白澤尊者和天星老祖比拼誰先完成宏願,都是一場公平的對決,天星老祖在這方面是佔大便宜的。
如果天星一脈真和蜀山派去比拼互害,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現在的蜀山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神器有神器,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在蓬萊上宗倒臺之後,天星一脈並沒有上位。反而是蜀山派,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正道魁首。
“你們不必再多做什麼,這場神聖之爭到了此時,已經是我與白澤尊者分個先後的時候了。”天星老祖一拂袖,“只要同為正道,就算輸了我也不會遺憾。”
“人活一世能投身於這一場證道的修行中,已然不算白走一遭。若能屹立於天地之間做那唯我獨尊者,當然最好。若是不能,這一方天地也不曾虧待我。”
天星老祖一邊說著,一邊飛身而起,登上高臺,而後大手一揮。
轟——
高臺上的銅鏡紛紛轉動起來,上映天星,揮灑星輝的火焰轟然爆起,八十一道星華洞穿高天,彷彿直通那無盡星河!
天空中那一輪碩大的啟明星,因此猛然躍動,光芒愈發耀眼。
天星老祖此舉是利用大陣聚攏無數星辰照射到人間的星輝,將此重新凝結成星辰之力,全部反哺到啟明星中。
一舉讓它成為了蒼穹之中最閃耀的存在!
聞人月與無漏真人見了這一幕,也覺心潮澎湃,無論誰輸誰贏,他們都是在見證一段歷史。
……
而在這其中攪動風雲的楚梁,卻已經悄然再度來到了神墟觀。
這對九天十地都是神秘莫測的所在,現在對楚梁來說也沒有那麼隱秘。三天兩頭來一趟,心態也逐漸放平,就當回孃家了。
不過這一次姜月白並沒有與他同行,而是留在了蜀山閉關修行。隨著楚梁的修為越來越高,同輩天驕都被遠遠拉開了數個身位,姜月白也沒有例外。
即使在這個年紀已經十分優秀,放眼歷史可能也算前列,可是楚梁實在是太妖孽,讓同代所有人都黯淡無光。姜月白雖然嘴上很少提及,但楚梁瞭解她,知道她也是極度驕傲的性子,讓她成為依附於楚梁的存在,她肯定是不願意的。
所以這段時間姜月白在修行方面下的苦功,遠比從前更加多。
觀主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不知為何,近來我總覺得心緒不寧,隱約似要有大事發生。”他一張方臉皺緊,“希望你真的能夠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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