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走得很安詳。
……
他原本是一名依靠七殺傳承行走在暗夜中的殺手,一生殺人沒有上千也有八百,雙手沾滿了血腥。
直到後來殺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引起了九天十地的注意,他才不得不收手。隱姓埋名來到定山侯府,成為一名侯府供奉,保護小侯爺的同時替他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對他這種人來說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所做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難度。
譬如今天,他要殺一名神意境的蜀山修者和一條魚。
原本利用七隱殺體的隱匿一刀出手,他以為是必殺。第六境殺第三境,還是他最擅長的偷襲,本該萬無一失。
可那蜀山弟子偏偏反應敏銳,及時祭出了防身法器。那法器居然還真阻擋住了他些許,使得那蜀山弟子逃得一命,這是他沒想到的。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那頗為特別的防禦法器,居然還兼具逃命的功能,裹著那條魚直接飛天了。
陸師沉面而怒。
這幾年他大概是在輕鬆的環境待慣了,曾經的狠辣有些褪去。在第一擊不中時,就該補上致命的第二擊……跟活著的敵人廢話,本是殺手大忌。
現在搞成這樣,兩個人逃掉了一個,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失手。
可還有更加令他沒想到的事,那剩下的蜀山弟子,居然還抬頭衝自己放狠話。
他怎麼敢的啊?
聽見楚梁那句誰告訴你的,陸師只覺莫名其妙,當即便揚手準備出刀,徹底收割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亡魂。
可就在同時,他看見楚梁居然也祭起了一把古樸的飛劍。
還敢朝自己出劍嗎?
倒也不愧為蜀山弟子,死也要站著死。
等等。
這把劍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當楚梁施展劍訣時,陸師只當他垂死掙扎。畢竟第三境與第六境的差距是鴻溝天塹一般的,殺他就像是碾死螞蟻。
可直到那飛劍凌空劃出一道銀光符文,接著攜帶這煌煌風雷之勢朝自己飛來,陸師驚覺不對。
明明只是一道普通的符道劍訣,風火雙符劍。
怎麼威力這麼大?
這劍氣聲音震得自己耳朵疼!
不對!
大不對!
肯定是有什麼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為什麼一個第三境能施展出這樣威力的劍訣?
他登時收刀,翻手拈決,身形霎時間隱去。
可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他將楚梁當做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在他出招之時就遁逃,這一劍肯定無法擊中他。
可在楚梁施展劍訣的時候,他並沒有給到足夠的尊敬。當劍訣落下時,他再想躲避。
就稍微慢了一絲。
在他身形只隱去一半,近似半透明之時,熊熊火龍帶著浩蕩天風、以無窮無盡的威勢砸落下來。彷彿要毀天滅地,而殺他只是順帶一般。
當劍氣臨身,陸師高昂著頭,眼中兀自有著無法接受的震驚。
一個第三境,居然能發出斬殺第六境的一擊,這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接著,他便從那劍氣中感受到一絲審判的意味。
彷彿是宿命。
罪者終將臨罰,蔑視生命者將被判以剝奪生命。怨氣纏身者,終將被怨氣所凝聚的業力反噬。
他明白這力量從何而來了。
源於己身。
……
轟隆隆——
看見風火雙符劍化作的浩蕩天風火海將那陸師整個淹沒,絕無幸理,楚梁這才舒了口氣。
先前那一瞬間,他是面臨了一個抉擇的。
在青葉法器包裹住自己,卻已然被刺穿了右胸,登時重傷。
修者在世,總會面臨意料之外的危險。危難之際做出的抉擇,便構成了人性。
那時對他最穩妥的選擇,是直接啟動法器,讓它帶著自己昇天。
可那樣的話,留在原地的柳小魚肯定要被惡人所殺。
在短暫的一個念頭之間,他便做出決定,打開了法器,轉而用那法器將柳小魚送走。
當然這也不是純粹的捨生赴死,因為他還有一搏之力。
斬紅名劍。
它面對著大惡之人,早已經飢渴難耐了!
這個選擇似乎並不穩妥,但卻是唯一可以保全兩人的方式。先保一個,再留下自己拼一劍。
他深知,自己只會有一劍的機會。
唯有靠著對方的輕敵,趁他麻痺大意之時施展劍訣,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將其擊殺。
單體殺傷最強的神通自然是符道劍訣,相比起有可能失敗的冰火雙符劍,他選擇了更穩妥風火雙符劍。
務必一擊成功。
他做到了。
這就是正義劍的力量!
巨大的爆炸氣浪,將離陸師較近的小侯爺掀飛出十數丈遠,重重落地。
嘭。
小侯爺落地便又重重彈起,相比於身體上的傷痛,他精神上受到的震撼更加強烈。
什麼啊?
自己帶著陸師騎臉也能輸?
這一定是什麼可怕的幻覺吧?
可是當他看見渾身浴血的楚梁,倒提著那把古樸的長劍從硝煙中走出時,他的腦子又一下清醒了。
不是幻覺。
他居然真的殺死了陸師。
而且還是秒殺!
這個楚梁就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啊……”小侯爺喉嚨中發出些許顫抖的喊叫,接著轉過身,拔地而起,飛身逃竄!
他得逃!
哪怕此時楚梁已經身受重傷,可他完全不敢多看楚梁一眼!
“想走?”看著小侯爺飛身逃走,楚梁一咬牙,不顧傷口處的痛楚,一縱身又追了上去!
對方是實打實地想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靠著一絲運氣和諸般手段反殺……換做隨便第二個人,早已經化作沉江屍骨。
豈能容你輕易逃走?
一道劍光如同流星,飛速拉近著與小侯爺之間的距離。
“爹……救我……”
夏安此時滿腦子都是一個逃字,往南關城方向逃、往人多地方逃、往親爹身邊逃……
逃逃逃……
他一路飛馳,頃刻間便來到了城外山坡處,那裡此時已經人山人海,半座南關城的百姓都聚集在此處。
薛凌雪的巡演眼看就要開始,所有人都在等著樂師登臺,萬眾矚目、翹首以待!
就在前方山上的包間內,他的父親,當代定山侯今天也會到場。父親身邊有許多高手護衛,同時他本身也是修行強者。
夏安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激父親修仙這個決定。
爹!
救!
可就在他飛躍高臺的時候,身後楚梁的劍光也無限迫近。楚梁不等追上他,一道紅芒陡然出手。
咻——
紅光似蛇似電,瞬間纏繞上夏安的身體,使得他頓時一翻墜地。
嘭!
夏安的身軀從半空重重砸落,正砸在那準備表演的空曠高臺之上,激起一片譁然!
楚梁也隨之飛落,一把將他身形拎起。
臺下的無數觀眾也就此看清,那被紅繩捆成龜甲縛的姿勢、狼狽不堪跪在地上的,居然是定山侯府的小侯爺!
尊崇無比的皇室宗親!
什麼情況?
那個渾身浴血的仗劍少年又是誰?
眾人驚而山呼。
譁然似海。
楚梁看著下方無數人頭,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這劍倒是不好貿貿然落下了。
於是他拽著夏安的頭顱,將右手仗起斬紅名劍,高聲喝道:“南關城定山侯府,販賣女子、草菅人命、罪大惡極!蜀山弟子楚梁,今日在此將其擒拿!”
“天理昭昭!”
“夏安你可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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