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晏道人飛到天坑上端時,看到的是一尊丈許來高的黑袍身影。此人身形高大魁梧,相貌生得剛柔並濟、雌雄難辨,光頭,半邊臉上都帶著可怕的魔紋。
一眼看去給人的觀感就是不似活人,倒像是哪一座邪神廟裡的泥雕塑身。
當他看到晏道人時,忽爾露出了一抹邪笑,開始嗡嗡吟誦起模糊的經文,聲音時而為男聲、時而為女聲,聽起來刺耳嘈雜。
“天上神佛,不如凡軀。神佛無感,凡軀多欲。人因欲而生,魔因欲而成,成而無龍虎,金丹照魔母……”
他口中的經文一響起,晏道人突然感覺心神搖曳,好像有一隻大手探入自己的思緒之中。第八境後靈臺堅實,已經很少會有這種被入侵神魂的感覺。
好在劍修神魂尤其強大,她眸光一閃,當即斬斷雜念,不留一絲貪嗔痴,霄雲古劍已然祭起護體。
可一抬眼,竟發現站在那裡的已經不是魔頭,而是騎鯨仙人姜天闊!
“去死吧!”晏道人清喝一聲霄雲古劍剎那出手,嗆啷啷劍氣如海水漫天。
轟——
那魔胎自劍氣海洋中生生撞出,高大的身體上出現無數創口,黑金色的光芒由此洩露。
“好狠的女子。”他口中低聲自語,“我明明找到了你的心魔,你居然絲毫不多看一眼就出手。”
晏道人對此的回應是再度一劍落下。
漫說你是假的,若是真的姜天闊站在這裡,恐怕她也不會有絲毫手軟。晏道人在六親不認這方面,歷來是帝女鳳都要甘拜下風的存在。
決雲大道浩浩蕩蕩,漫天劍氣席捲魔頭,再度將其淹沒。
“夠了!”魔頭髮出一聲尖銳的鳴叫,身形忽地膨脹數百倍,長成一個百丈高的龐大黑色光影,將半邊天坑都籠罩住。
可是他變大以後卻不是要利用體型優勢,以力量攻擊晏道人,而是一口將漫天劍氣吞入腹中。肉眼可見,劍氣進入他近乎透明的腹中之後,與渾黑色魔氣纏繞在一起,迅速被魔氣浸染同化,而後再一口吐出!
轟——
經過魔氣浸染的劍氣,就像是淬了毒的神兵鋒銳,殺傷能力更強。這一口魔劍氣噴湧出來,連晏道人都不敢正面攖其鋒。
她選擇了更加有效的方式。
在確定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斬殺這魔頭以後,晏道人就已經動心引念,將蜀山神舟召喚過來。
不過呼吸之間,便聽喀喇喇一聲巨響,頭頂當空裂開一道黑色的虛空縫隙,一尊青銅船頭探了出來,瞬間斬落。
轟嘭!
魔胎或許是感受到了這一尊神器威能不凡,所以及時退後有所戒備,但他大概沒猜到這神器的攻擊方式竟如此樸實無華。
就這麼狠狠撞了過來!
一聲爆鳴,魔胎躲閃不及,右腿被一船撞碎成雲煙。
痛苦之下的他猛然發出尖銳哀嚎:“啊——”
這聲音刺入腦海,讓晏道人一陣心煩意亂,險些失去對蜀山神舟的控制。不過這也使得她再一發狠,神舟折返回來,又撞了一記!
這一撞,正撞在魔胎背後,將其法相竄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再也維持不住。
蜀山神舟在決雲大道全力催動下,當空矯若遊龍。如今的晏道人已經是數次驅使神器,完全得心應手。就見神舟一個甩尾漂移,再度凌空轉向。
魔胎雙目直視晏道人,兩道神光驟然亮起,咻——
晏道人眼中同樣閃過那一縷黑色魔光,身軀滯住了下,但僅僅是一下。
魔胎啊呀一聲,法相散去,本體帶著淋漓鮮血墜落。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好容易趁著攻擊間隙拽住破綻,入侵了晏道人的神魂。卻在其中遇到了一股更狠的魂力,直接將自己暴揍了出來。
那是一團沸騰的妖靈!
就見他雙眼怨毒地看著晏道人:“伱妖血沸騰、殺性滔天,終有一日是要入魔的!”
“我若是入魔豈還有你等活路?”晏道人目光如同冷星:“現在就第一個殺你!”
口中放著狠話,手下毫不留情,她飄飄站到神舟甲板之上,轟然壓下。
這一股威壓,讓千樓谷內的所有亡魂邪祟都為之一顫!
“啊——”那魔胎繼續發出尖銳嚎叫,可卻再難以影響晏道人半分,他只能無力地狂吼:“你就仗著這神器厲害!”
晏道人面無表情地踩著神舟壓到魔軀之上,冷冷回了一聲:“對。”
沒錯。
就是這樣的。
我就是仗著神器厲害,可是……
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嘭——
神舟碾壓著那魔胎的身軀撞到天坑洞壁上,轟隆隆撞碎大片,在洞壁上犁出一條通道。再以神識去探時,那魔物已經蕩然無存。
不知是化作齏粉還是殘軀逃遁。
晏道人微微蹙眉,感覺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不過,至少那魔胎沒有能力硬剛神器,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
與此同時,洞窟底部的楚梁正在驚訝之中。
眼前這龐大的妖物虛影,居然說自己就是當年那個蜀山弟子。雖然心中已有這樣的預計,可聽他親口說出時還是震驚莫名。
五百年前,與鎮妖塔一同丟失的人物,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前輩果真是晏人傑?”楚梁凝視著面前的金色虛影,“可……可又是如何變成這般模樣?”
“你先告訴我,現在的蜀山怎麼樣了?”金色虛影連聲問道:“在失去鎮妖塔後,蜀山可有受影響……這些年來,可曾有過危機……”
楚梁如實答道:“在神器丟失以後,蜀山確實有過數百年的艱難歷史。不過多虧幾代掌教的帶領,上下弟子齊心協力,仍舊是保住了九天席位。近日來又重新拿到了神器,再次登臨諸仙門之巔。”
“太好了……”金色虛影欣慰地說道:“蜀山重新得回鎮妖塔,我的罪孽終於可以減輕幾分。”
“前輩,蜀山拿到的神器是蜀山神舟,一件新的神器,鎮妖塔並沒有回到蜀山。”楚梁小心說道,同時心中默默補充,至少物理意義上沒有。
“什麼?”金色虛影大為意外,“這……是為何?我明明已經……”
“我們這次來就是尋找前輩與鎮妖塔的,發生了什麼,您可以與我講述。”楚梁說道。
金色虛影明滅顫抖了幾下,才重新穩定下來,出聲道:“我……我當年糊塗,為了救自己的母親,引來噬天蟲,傷損鎮妖塔……”
“可是我進了鎮妖塔內方才知道,那都是妖族為了解救妖神而設計的陰謀。我情知自己鑄下大錯,心如死灰,便留在了塔內,本是一心求死……”
“誰知……”
他悠悠講述,也讓楚梁徹底相信了他晏人傑的身份。
原來當初妖神脫困,想要逃離鎮妖塔,向極西之地飛去。可是鎮妖塔威能強大,死死將妖神本源困在其中,雙方糾纏著一路到了西北神墟上空時,鎮妖塔轟然墜落,在千樓谷中炸出這一天坑。
即使有了破損,它依舊牢牢守著自己的職責,將妖神本源困在此間磨滅。
妖神本源同樣強大,又怎會坐以待斃,它在不停地啃噬鎮妖塔外殼的同時,還將塔內鎮壓的妖魔統統吞噬,來補強自身的力量。
雙方都是這人間頂峰級別的靈力,在互相極致的拉扯中,這麼僵持了起來。
最終的結果就是鎮妖塔的外殼被啃噬殆盡,唯有真靈仍在,而妖神本源同樣虛弱不堪,到了可以被殺死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一直在旁邊觀戰的晏人傑突然被注意到。
鎮妖塔的塔靈遁入晏人傑體內,藉助他作為軀殼來磨滅妖神本源。而妖神本源不再吞噬,反而也將自身注入晏人傑體內,因為他體內同樣有妖力,二者的戰場忽然變到了晏人傑的神魂之中,將他折磨得欲仙欲死。
在人妖二靈的對碰中,晏人傑自己的意志力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在僵持的過程中,鎮妖塔已經落入下風。是他強行支撐鎮妖塔,將妖神本源壓制在此。
這一僵持就是幾十年的光景。
最終的結果是妖神本源放棄了他體內的部分,強行壁虎斷尾,只不過不同的是,它逃出去的部分是小尾巴……只有一絲靈識遁逃出去。大部分靈力則留在晏人傑體內,被鎮妖塔逐漸磨滅同化。
曾經的鎮妖塔只有鎮壓磨滅的權能,在融合了這部分妖神本源之後,卻多了吞噬煉化的權能。
只是這時候晏人傑已經被二者大戰摧殘得命不久矣,但作為塔靈寄託的軀殼,他是不能死的,否則塔靈的融合中斷,那部分妖神本源也會溢散脫逃。
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晏人傑選擇了化妖。
那時候的他就像是一個懷胎的母親,為了讓胎兒孕育成功,強行以飲鴆止渴的方式延長了自己的壽命。可是鎮妖塔本身對妖族就有鎮壓的力量,他化妖之後,便被鎮妖塔的力量徹底壓制住,一動也不能動。
就這樣過了數百年。
終於在十幾年前,鎮妖塔完成了融合,嶄新的塔靈誕生了。
可晏人傑也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壽元即將斷絕。他用自己最後的力氣,讓塔靈透支自己的靈力,將其送回了蜀山。
之後他便緩緩閉上了眼。
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卻不想此地仍舊殘餘著鎮妖塔的碎片與靈力,妖族無法進入,而在裡面的他連本源都無法逃脫,永久的被壓制在了這裡。
仿若一場大夢,當楚梁進入時,他才甦醒過來。
聽他講述完這一切,楚梁終於明悟了鎮妖塔的前世今生,現如今的鎮妖塔僅餘塔靈,所以必須要找尋一個宿主才能發揮其威能。
而被送回到蜀山的鎮妖塔,可能是恰巧選中了一個剛剛到來的靚仔……在那一刻,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
一個蜀山首富從此冉冉升起。
現在自己體內的白塔,與其說叫鎮妖塔,不如說叫煉妖塔,與從前的鎮妖塔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東西了。
而晏人傑的努力,可以說也沒有白費。蜀山能有今天,白塔的力量也居功至偉。
“現在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晏人傑顫聲問道:“既然蜀山崛起,那逃脫的妖神本源應該沒有復生吧?”
“嗯……”楚梁沉吟了下,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說這兩件事並不衝突。
那個害得你坐了五百年牢的妖神,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死了,新的妖神現在就在以前被鎮壓的地方上學呢。我特地多給她安排了幾節數學課,也算是給咱們人族同胞報仇了。
想了想,他還是簡單道:“現在人族與妖族的關係不像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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