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山獸在小小的採石島上挖呀挖,挖出鎮山石運回紅棉峰的家。
那邊鎮星島的洪震元、洪聚峰父子則怒氣衝衝,已然點齊兵馬準備殺將過去。這些年他們受蓬萊照顧,在東海混得有聲有色,自家宗門也是兵強馬壯,很快便拉起了一眾強者。
“父親!”洪聚峰一身披甲,滿面凶煞,“讓我去吧!採石諸島的事情不一直都是我負責的嗎?”
“採礦的事情你能負責這種事還得為父親自出馬才行。”洪震元則沉沉說道。
他們父子倆就像是一大一小兩座肉山,皆滿副神甲、熠熠生輝,身後則是凌空懸浮的百餘名第五境、第六境強者,以及三位鎮星島的第七境長老。
“父親出征,對付那扶搖國的宵小自然不在話下,就怕他們請了援軍,那些極可能就是紅棉峰的人馬。”洪聚峰略有擔憂,提醒道:“若是有蜀山派的人在,父親小心吃虧。”
他上一次捱了帝女鳳一下,至今到下雨陰天傷口還隱隱作痛,心中對蜀山派充滿了忌憚。
“放心吧,蜀山的人在東海做些小動作也就算了,我點齊人馬公然開戰,若是他們還敢接,那可就等於把手插到蓬萊上宗的肉裡了。”洪震元胸有成竹的一笑,“我預計若是蜀山的人當真在那裡,反倒不會動手。”
“那就好。”洪聚峰這才放心。
鎮星島勢力範圍內有海島無數,產鎮山石的濁山群島只是其中一部分,而採石諸島又只是濁山群島與扶搖國接壤的一小部分,對於鎮星島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可如果讓紅棉峰從那裡採到礦了,那他們的鎮山石封鎖就再無效果,這才是鎮星島反應如此劇烈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說到底還是為了蓬萊上宗的利益。所以如果蜀山與鎮星島悍然交戰,那蓬萊絕不會坐視不理。
甚至於剛好有藉口對蜀山開戰。
蜀山?
一個沒神器的九天仙門罷了。
洪震元胸中豪氣縱橫,我宗背靠蓬萊、兵強馬壯。放眼整片東海,誰敢惹我鎮星島?
這次說什麼也要讓那些來犯之敵付出代價!
轟嗡——
海中大浪滔天而起,排成巨大的水牆,隨著海水如幕落下,顯露出一頭體型巨大的猙獰獸影。此獸通體漆黑、頭生八枚異角,周身鱗甲遍凸、六足而雙尾,最醒目的是背後有一對形如駝峰的拱起,高聳有如山嶽。
正是洪震元的坐騎,第六境巔峰的跨海駝山獸,也是得這巨大的海獸,才能載動他那龐大的身軀。
“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蜀山人……”
洪聚峰看著跨海駝山獸出水,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口中咬牙切齒。若是之前的挑釁還是蓬萊授意,那這兩次吃虧之後,可就是動了真火。
可不過眨眼之間,他的表情就從憤怒轉為驚愕。
所有人都是如此。
因為就在那坐騎出水,洪震元朝著獸身飛過去的時刻,那快跨海駝山獸張開巨口,發出一聲嗡鳴如雷的嘶吼。
這本是此獸出海的習慣,可是這一次,從它口中卻掠出一道漆黑的影子。
這影子極快極淡,除了境界最高且離得最近的洪震元,旁人對此毫無反應。那影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來到洪震元面前,他面上橫肉陡然繃緊。
噗。
這黑影掌心握著一把黑色尖刀,直直捅進了洪震元的胸前。他的寶甲亦是威能強力的甲冑,卻好像豆腐一樣沒有起到任何阻攔效果。
還不及洪震元自身那一層肥肉。
洪震元雖不提防被這刺客近身所傷,可他畢竟也不是吃素的。
關鍵時刻,他這一身絲毫沒有白長,就見他真氣猛然運轉,周身無數毛孔嘭然噴出白氣,胸前的肉瞬息繃緊,化作一堵城牆一般的防禦。
嗤——
那黑影所持利刃的穿刺明顯受挫,開始發出金鐵摩擦之聲,此時黑刀之進入一半。
若是常人刺進去大半尖刀,可能危及生命。可洪震元體型龐大,這一刀都不一定能傷及內腑,說不定只是皮毛。
他的臉上也露出獰笑,雙手張開如兩座城門,各自掄圓一合。
轟轟——
雙手一夾,霎時間在胸前擠出一片恐怖的真空地帶,這鎮星島主的道行同樣駭人!
可那黑衣人卻不躲也不閃,而是周身泛起光芒,下一瞬,整個人陡然閃轉與掌心利刃相連,化作一把大型黑刀。
以身化兵!
洪震元察覺到些許熟悉的意味,但無暇多想,雙掌轟然拍在這巨刃兩側。
嘭——
黑影所化兵刃兩側立馬出現喀喇喇龜裂,本體定然也受了不輕的傷,但他絲毫不為所動。
咻的刀芒暴漲,嵌入洪震元體內的刀鋒一擰,剎那前突。
嗤!
一蓬濃厚的血霧自洪震元背後噴出,那黑色刀芒絲毫不停留,直奔遠天掠去。
“賊子哪裡走!”兩位鎮星島長老翻身追去,各自放出法器神通,打出一片烈烈光華。
可那黑刀承受了所有攻擊之後毫不遲滯,眨眼飛出千丈距離,同時逐漸模糊,終於消失在遠空之中。
千里不留行!
而更多的鎮星島部眾則匯聚向洪震元,“島主!”、“父親!”、“……”
大片呼聲響起,三五個修行者合力接住他向後倒塌的身形,居然還承受不了,繼續下墜,一直到十餘個人一同支撐,才勉強停住。
“父親!”洪聚峰上前,他的手被洪震元一把握住。
“額……啊……”
就見胸前滿是鮮血的洪震元攥著兒子的手,雙瞳之中神光已然渙散,同樣充滿了驚愕不甘。他大小也算是東海上的一方梟雄,不想居然以如此意外的方式結束了一生。
事已至此,他龐大的身軀每一塊肉都在用力,最終也只吐露出兩個字。
“七殺。”
……
“殺完人來拜一拜,回點功德。”
古樸而肅靜的廟宇之中,有一位看起來十歲出頭、身著僧袍、未曾剃度的孩童,麵皮白淨俊秀,臉上帶著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
在他身後,站著一名身著黑衣、臉上半邊鮮血的青年,目光帶著尚未散盡的狠辣與戾氣。
此二人,正是北域聖山上的楚亦與呂將童。
楚亦正跪地俯身,雙手合十,輕輕下拜,神情虔誠。
呂將童頗有些不以為然,“這麼一小拜,能回多少?”
“回一點是一點嘛。”楚亦拜完起身,才站起來,而後才問道:“過程順利嗎?”
“還算順利,埋伏了十三天,終於等到時機。”呂將童道:“一刀斃命。”
“說來也巧,他之所以去召喚坐騎,是因為扶搖國奪了幾座小島。”楚亦道:“而促成這件事的,正是蜀山。”
“而你所修煉的完整七殺傳承,也是此前我在蜀山護法堂中發現的。”
“包括我……”
楚亦走出廟宇來到白雪包裹著綠地的聖山頂上,仰首望天,悠悠道:“我們還在受他的恩惠……”
“你那個親愛的師兄?”呂將童問道。
一個第七境強者,等閒自然不可能被刺殺。除非這個刺客,同樣是第七境的刺客。
自登上聖山以後,莽山徒在楚亦的指揮下也安定下來,楚亦便給了呂將童一份傳承,讓他勤加修行,從一個戰士,轉型成為一個刺客。
呂將童有妖裔血脈,在尚未完全化妖之前,修行天賦極高。不止修為進境一日千里,修習神通同樣事半功倍,沒多久就已經轉型成功。
“我師兄的本事,夠我學一輩子了。”楚亦嘆口氣,而後道:“就是學不來他那些,我才總需要搞一些陰謀算計。”
“這樣多方便。”呂將童嘁了一聲,“一個個殺過去,就沒人能和我們爭了。”
“伱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獨自領軍莽山徒的時候,可是有勇有謀的。”楚亦輕笑道。
呂將童沉默了一下。
他發現自己近來確實有不帶腦子的趨勢,似乎總是習慣了跟隨別人的腳步走,就不太喜歡自己思考了。
這可真是個可怕的事情。
但不得不說,他以前率隊帶領莽山徒的時候,瞻前顧後、謹小慎微,刀尖舔血、以命搏食,每一天都很累。可是自從跟楚亦共享大腦以後,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可能比抱大腿更舒服的事情,是抱大腦。
“我們動了鎮星島,就不需要再動太歲道。”楚亦便給他講解道:“你殺洪震元用的是天星異術,他們自然會覺得是天星一脈那幾家下的手。到時候他們互相糾纏,我們殺這一個人,等於除掉兩個對手。”
“冰魄劍宗的人,讓她們和佛門去鬥。”
“俞山書院那邊,讓戰陵山那邊去對付。”
“借力打力,順勢而為。找到每一個對手的弱點,就能用最小的力氣瓦解敵人。”楚亦說得頭頭是道,語氣平淡自然,也看不出絲毫得意。
呂將童邊聽邊點頭,思忖了下,問道:“那符籙派的人呢?”
“……”
這次輪到楚亦沉默了。
這次十地宗門之爭,每一個對手的弱點他都知道,唯有符籙派,讓他有些迷茫。
先別說弱點,他就不知道這個門派。
像他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直到前幾天紅棉峰搞那個“男修女修向前衝”,符籙派才算稍微有些存在感。因為在市面上的符籙大師都順勢大漲價的時候,唯有這個突然冒出的符籙派還在堅持賣平價符籙,不多掙家人們一枚靈石幣,狠狠拉了一波路人好感。
楚亦咂摸著這個手法,只覺有些熟悉。
“家人們”這個詞,他可太親切了。
他那個親愛的師兄從來沒做過賺錢的生意,一輩子都在“給家人們發福利”,然後就把自己發成了蜀山首富、修仙界巨頭。
而這個符籙派又恰好是蜀山派推舉的十地宗門。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絡楚亦猜不透。
符籙派沒有成名的大能強者、沒有龐大的弟子勢力、沒有久遠的修煉傳承,要說競爭十地宗門,簡直就像開玩笑一樣。他之所以抓不住弱點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它全是弱點。
可就因為是蜀山推舉的,所以他不敢看輕一眼。他覺得這件事多半又是楚梁的手筆,也只有那個師兄做事,是他從來猜不透的。
沉吟半晌,楚亦才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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