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會、幸會。」
隨著林北一聲招呼,從那無數星芒閃爍的洞窟深處走出一道身影,身體周遭環繞著淡淡的弧光,好似虛影。
來人穿著一身青白色的長衫,容貌清癯、五官和善,六七十歲的面貌,臉上帶著十分祥和的微笑。一走出來,便對著楚梁與徐子陽連連行禮,那彎腰的幅度幾近討好與諂媚。
「這位是」楚梁看著這老者,有些納悶。
按理說在這洞窟中唯一的活物,應該就是那被鎮壓近兩千年的「恐怖存在」,也就是被紅玉夫人叫作蜉蝣老祖的那上古魔頭。
可是眼前這老頭兒臉上的每一道褶皺裡都透著禮貌。你管這叫恐怖存在?
徐子陽也想起紅玉夫人先前的話,試探性問道:「蜉蝣老祖?」
「別這麼叫、別這麼叫。」老者連忙訕笑著擺手,語氣恭敬道:「那都是過去年少懵懂混出一些不好的名頭。現在你們叫我小蜉、小蝣或者小祖就可以了。」
「這」楚梁一時語塞,有些摸不清對方是什麼路數,難道是有所求?
正當此時,外面又響起轟嘭一聲炸雷,又紫金色的雷霆落地!楚梁三人齊齊變色,神雷無差別地擊落,這地穴之中也不能倖免。
就聽那蜉蝣老祖輕叱一聲,大袖一揮。呼--
背後的無數星點聚成一團,裹挾著自地下升騰的紅霧,當即堵住了那地穴洞口。
「呵呵。」蜉蝣老祖又討好式的一笑,「鄙人的道行雖然不足以讓神雷長時間停止,但護住這地窟一隅還是可以做到的,幾位小友在此大可以安心。」
「多謝」楚梁輕輕頷首,直到此刻才敢確定對方肯定就是那傳說中的蜉蝣老祖,別的可以作假,實力絕對是真的。
他將視線投向林北,帶著詢問的意味。雖然他只比自己早下來片刻功夫,可是看起來已經融入了環境。
「嗨嗨嗨!」林北朗笑一聲,道:「在這裡不用拘謹,阿祖人不錯,能處。」
「是的、是的。」蜉蝣老祖也隨之點頭,「來了就是客,小友們若是有什麼要求,大可以向我提出。只要能滿足的,我就儘量滿足。」
我們的要求?
楚梁看著對方也不像是有所求的樣子,便也禮貌一笑:「老祖你畢竟是前輩,不必如此客氣。」
「可不敢稱老祖,不過是一個地窟之下的可憐蟲罷了。」蜉蝣老祖搖搖頭,笑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孤零零被封印在這裡,已經兩千年了。」
他緩緩講述道:「在我剛被封印的時候我的心中滿是憤怒,我在內心發誓,若是有人進入此地,我一定要將他們折磨、吞食!可是沒有生靈進入」
「可是在我忍受了一千年的孤寂、無助,我的心中已經開始贖罪,我只有期盼。若是有人進入此地,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只有是個有靈性、能說話的我就要與他結為兄弟,幫他實現一切願望,可是依舊沒有生靈進入
「現在兩千年了,我的心態又有變化。」他頓了頓,道:「現在隨便什麼活物,誰進來誰就是我爹。」
好麼,來者是爹。
還真是突出一個好客。
這老頭兒執掌的該不會是什麼文明禮貌大道吧?
「阿祖你也不用這樣,咱們就當兄弟就行了。」林北大喇喇擺擺手,「什麼爹不爹的,太客氣了。」
「要的要的。」蜉蝣老祖又笑了笑,「不行就各論各的。」
毫不誇張地說,蜉蝣老祖絕對是楚梁生平見過最有禮貌的大魔頭,在整個第七境、第八境的大能圈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其服務態度之佳恐怕只有紅月坊的店員能比。
「我本體乃是一隻上古時期的小蟲蜉蝣。」
老頭兒屁股搭著一塊石頭的邊兒,用一個極本分的坐姿給幾人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對於他的道行來歷,楚梁也確實有些好奇。
所謂的「蜉蝣」其實就是一種壽命相當短暫的飛蟲,落到海里也是些幾乎不會有什麼靈性的水生物,是作為蝦米口糧的存在。
這樣可能壽命不會超過一天的小小生靈,想要獲取靈性都是難如登天,更別說悟道了。蜉蝣老祖能修煉到執掌天元的境界,必然是有著相當坎坷的歷程。
「原本蜉蝣之命,朝生暮死,連一點靈智都不該有。」蜉蝣老祖緩緩道:「虧得當年南海神母娘娘曾在歸墟修行,我附著於神母座下,神聖靈性日夜浸染,方才僥倖不死、天長地久還開啟了靈性。」
好傢伙。
難怪說老頭兒是上古魔頭,居然還是南海神母的時代就已經存在了,那可真是一頓好活。
「後來神母娘娘隕落,我又飄零它處,斷續修行了數千年。」蜉蝣老祖繼續道:「想必諸位也能想到以蜉蝣之身修煉有諸多不易,一直過了幾千年我才到達了執掌天元的境界。」
「可能恰因為本體壽元短暫,本就該於昨日生、於今日死,所以我將每一天都當作新生、每一日都當作輪迴。久而久之,竟在這無數的生死之間頓悟了輪迴大道,最終順利執掌。以我駑鈍靈性,實乃上天垂憐。」
這倒也是天命所歸。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楚梁也知曉其中不易。蜀山的護法長老也在主修輪迴大道,要每天經歷一場輪迴,每天醒來都是一個全新的人,不知多久才能有所進境。
而蜉蝣老祖的出身是桎梏,卻也給了他頓悟輪迴大道的便利。對於生來脆弱的蜉蝣來說,可不就是每一日都如新生嗎?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
蜉蝣老祖接著講述道:「在我執掌天元之後,那反倒成為了我的驕傲。從前我一直活得謹小慎微,每多活一天都覺得是賺到,得道之後,我的野心也開始滋長。」
「我開始以萬千蜉蝣操控諸海族,企圖成為南海之主。若是被我成功的話,整座歸墟乃至於南海的諸海族都要為我傀儡、聽我號令,在我麾下為奴。」
聽著一個神情如此謙卑的老頭兒講述自己大魔頭的過往,實在是有些割裂。
要知道,楚梁聽前面的時候都不敢誇讚他一句勵志,生怕老頭兒無以為報直接給跪到地上。
「這時也是多虧了烏巢老老哥」聽話風是一句老賊剛到嘴邊,臨了又變成了尊稱,「他出手與我一番大戰,我落敗被封印在此。我在這裡兩千年,每天都在做一件事。」
他鄭重吐出兩個字:「反思。」
「反思了這麼久的時日,我早已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蜉蝣老祖一臉虔誠,「若是世上大能都是如我這般,那人間該是何等混亂?我執掌輪迴大道,卻不敬畏旁人的生命,遺忘了自己當初為了求活何其艱難,實在是太過忘本。現在想想當初的行為,就是後悔、超級後悔。」
對於他的反思,楚梁始終保持沉默。
他們畢竟也不是傻子,面前的人再怎麼客氣,人家也是第八境巔峰級別的大能,被鎮壓兩千年都能隨手抹殺他們。人家在那裡反思,你聽著就得了,張嘴說一句對對對,萬一人家翻臉怎麼辦?
對強者還是要有該有的敬畏。
「對對對。」楚梁的念頭還沒轉完,就聽林北大聲道:「阿祖你能這麼想可太好了,以你的修為若是改邪歸正,那可是人間一大幸事啊。」
嗯
世上還是有膽大的。
「這是絕對的,嘿嘿。」蜉蝣老祖乖巧點頭,「所以在烏巢老哥沒有放話的時候,我也不敢求幾位放我離開。我只想小小的提個請求,若是在方便的情況,三位小友可否幫我託海族向烏巢老哥帶句話?」
「就說蜉蝣我知錯了,希望能與他見上一面,當面懺悔一番。哪怕到時他不願意放我離開也無所謂,我只想求個機會。」
楚梁聽著這個請求,只覺一點也不過分,當即道:「若是我們能夠出去,帶句話的事情自然是沒問題的,只不過我們」
「噢。」蜉蝣老祖道:「鄙人雖然不才,但在求人幫忙的時候,當然會幫助你們脫困,這不過舉手之勞。我雖然自身因為封印無法離開這座地窟,幫你們離開是沒問題的。」
他這客氣的程度讓人聽了甚至懷疑,是不是真得提出了什麼冒昧的請求。
可是仔細想想,他幫三人離開此地,這是救命之恩。他們幫他帶話,這才是舉手之勞。
這個卑微的程度簡直聞者傷心。
林北直接拍著胸脯道:「阿祖你放心,只要你能夠出去,這點事情就包在兄弟們身上。」
「這」蜉蝣老祖頓了一下,而後雙手顫抖地道:「日後我若能脫身,諸位大恩必然要有厚報。只是眼下實在無以為報,不如我給幾位跪下磕一個吧?」
「哎哎哎——」、「前輩你別這麼客氣。」、「阿祖不必」「要的要的。」
「真不用、真不用。」
「「
三人趕緊攔著,哪裡敢受如此大禮,來回拉扯了好一會兒,蜉蝣老祖才起身送三人出洞。
「我的紅霧所至之處,可以暫時隔絕天雷,幾位沿著路途大膽前進即可。」蜉蝣老祖站在地窟口,躬身說道:「我只能送到此處為止了,之後就拜託了。」
「阿祖你回去等好訊息吧。「林北擺擺手道。
阻隔神雷之事,對於蜉蝣老祖來說其實也沒有那麼輕鬆,否則他也不必每日只出來那一刻鐘汲取靈氣。只是此刻好容易有人能夠替他傳話,他拼一拼開條路出來還是可以的。
只見一股紅霧自地窟中再度蔓延出來,向前緩緩延伸,一直鋪出一條路來,果然沒有神雷能夠落到紅霧之中。
楚梁三人隨著紅霧延伸的路途,向前緩步前行,因為不敢超越霧氣,所以走得速度頗慢。一直過了好一陣,才到達霧島邊緣。
可來到這裡時,他們卻發現情況有所變化。原本光禿禿的霧島邊緣不見了,四周豎起了血紅色的珊瑚屏障,層層疊疊,將整座霧島都包圍了起來。
紅玉夫人封禁了此間!
「她是為了防止蜉蝣老祖逃脫,才將整座霧島封禁?」徐子陽回望一眼,凝眉道:「紅霧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們得趕緊開啟屏障才行!」
「我來!」
楚梁劍意剎那間提升到頂峰,斬妖劍瞬息出手!嗤--
一劍斬落,那珊瑚組成的屏障堅實無比,他無堅不摧的斬虛一劍竟只劈開一道淺淺的裂隙!而且一瞬之後,兩旁的珊瑚又再生長蔓延,整個將裂隙堵住恢復原樣。
當時那紅霧衝擊珊瑚屏障,瞬間便能讓其寸寸破碎,必須加急生長才能填補。可是真的到自己動手突破時才發現,紅玉夫人這屏障竟如此堅固。
難怪她被派來鎮守此地。
楚梁喃喃一聲:「不大好辦啊。」
「紅玉阿姨!你在做什麼?」
在霧島之外、血霧山莊的邊緣,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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