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深,但蔣神廷依舊站在巨鯨山莊外,長身而立眺望著遠處。
此刻諸仙門的晚宴已經結束,他卻又來到了外面。
“幫主,這麼晚了,不如回去歇息吧?”身旁人勸道,“明日一早還要起來準備大典事宜呢?”
蔣神廷搖搖頭,“紅虯還沒回來,她說會提前一天到,我再等等她。”
“大……許小姐可能是有事耽擱了呢?”
隨從剛想習慣地叫大小姐,突然想起她爹已經不是總幫主了,連忙改口。
“那我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麼,我以如此方式接她父親的任,她心中難免會有芥蒂。無論能不能消除,我總得待她好一點。”蔣神廷緩緩道,“而且你們記住,今後她仍舊是鯨幫的大小姐,一應待遇不會有絲毫改變,該怎麼對她還怎麼對她。”
“是。”隨從頷首應道。
轉身退下去後,回到莊內,便忍不住與眾人唉聲嘆氣地說道:“幫主實在太仁義了。”
秋夜清寒,又過半晌。
天空中才陡然傳來一聲呼嘯,似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掠過,接著盤旋落下。
呼——
一陣旋風直吹得人睜不開眼,蔣神廷髮絲、衣衫皆獵獵揚起,但整個人巋然不動。
旋風散去,顯露出風中一隻體型巨大的異獸。
此獸雙翼張開極為寬厚,一身鱗甲自頸項間轉為烈色長髯,頭顱似鹿而雙目通亮,額上生著一對亂刃般的鹿角。
極兇。
一落地便惡狠狠地盯著蔣神廷,只是未曾發出吼叫聲。
蔣神廷一眼便認出了這異獸。
飛廉。
曾經是僅次於四大凶獸那一級別的妖獸,後來被雷霆堡主黃撼山收伏,納為自身御獸之一。黃撼山尤其喜愛這種巨兇,便時刻帶在身邊當成坐騎。
只是看這巨物野性的眼神不難看出,一旦沒有了黃撼山壓制,它立刻就會變回當世巨兇。
“哈哈哈!”旋即那兇悍飛廉背上就傳來一陣朗笑之聲,“想不到這麼晚了蔣老弟你還在莊外迎人,我等紅虯來一起出發,就稍耽擱了些,萬望恕罪啊。”
這聲音豪邁粗獷,一聽就知道發聲的是個霸氣外露之人。
果不其然,自那飛廉背上落下一群修行者,一位蒼髯闊面、豹頭環眼的中年大漢一馬當先。
此人身形高大有如鐵塔一般,隔著寬大的袍子也能看出肌肉隆起如虯龍盤踞。行進間龍驤虎步,笑聲如雷。
未曾靠近就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一眼掃過來,蔣神廷身後的一眾隨從無論修為高低,一瞬間竟齊齊下意識地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除了蔣神廷自己。
這位四海鯨幫新晉幫主迎著大漢的目光,微微一笑,“黃堡主竟親自大駕光臨,我只恨不能前往南域一路將你護送過來。”
他的目光微微一轉,“紅虯也回來啦,我剛剛還正擔心伱呢。”
在黃撼山的身側,就是一位身著紅衣勁裝的高挑少女,束髮披風,明豔颯爽。她一雙湛亮的眸子正炯炯盯著蔣神廷,聽他喚自己,便輕輕點頭,應了一聲:“蔣叔叔。”
而他身後,才是雷霆堡的一眾弟子。
這次他帶來的是三少中的韋天低和鄧一笑二人,一位古銅膚色、濃眉大眼,威武不凡,正是韋天低;另一位長髯環目,看上去年紀莫測,便是鄧一笑。
而他最鍾愛的大弟子杜無恨則坐鎮雷霆堡。
“前日裡聽說南海有莫名巨浪,我便去查看了一番,順道便去雷霆堡看望了一下伯伯。”許紅虯道。
“哦?”蔣神廷眸光一亮:“此行可有收穫?”
“沒有,空跑了一趟。”許紅虯黯然搖頭。
“唉。”蔣神廷也隨之一嘆。
“蔣老弟你放心,許灞山是我結拜兄弟,我定然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黃撼山重重說道,“至於在找到他之前,我這侄女在鯨幫裡你可得看護好了,但凡有人欺負了她,我可不答應。”
“黃堡主大可放心,紅虯永遠是我鯨幫的大小姐,一切保證都會和從前一樣。”蔣神廷鄭重道。
“哈哈哈!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黃撼山大咧咧上前拍了拍蔣神廷的肩膀,而後徑直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道:“可別讓我抓到是誰害了我兄弟,不然絕對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說話的嗓音聲若雷鳴,莊外周遭一片都聽得清清楚楚。
顯然他這次來就是給許紅虯撐腰的。
蔣神廷的目光閃過一抹凌厲,而後才轉回過身,重新走到與黃撼山並肩的位置,肅然道:“此事不用黃堡主出手,我鯨幫也絕對不會放過兇手。如若不然,今後天下皆以為鯨幫幫主可以隨意對付,那我也心裡發慌。”
“哈哈哈!”黃撼山又指了指身後的飛廉,朝周遭巨鯨莊的隨從道:“我這御獸自有雷霆堡的人料理,你們不要靠近,惹惱了它可吃人!”
……
等一切事情料理完,夜色已過三更。
蔣神廷終於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
他住的還不是屬於總幫主的正堂,而是他任東鯨幫主的時候分的那間側堂。要等明天就任大典以後,才正式搬過去。
而此時的堂前已經有個人在等他。
“黃撼山來了?”那人問道。
但見此人鬚髮皆紅、身形高大、面容粗豪,穿一身黑袍,袒露胸膛。
“他和許灞山兩個人相交多年,此番來給許紅虯站場也不意外。”蔣神廷坐下道。
“要我說斬草就得除根,不如把那小姑娘一起殺了算了。”紅髮漢子隨意地說道。
語氣就像是說碾死一隻螞蟻。
“對付許灞山已經是鋌而走險,再對付許紅虯,你怕人不知道是我做的?”蔣神廷沉聲道,“何況許灞山雖然不在了,但他經營這麼多年的勢力根深蒂固。我就算就任總幫主,也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將北鯨幫與西鯨幫掌握。若沒有許紅虯,這些勢力將立刻散亂開來,再想收攏就難了。”
四海鯨幫勢力龐大,僅僅是本幫就有十數萬人,再加上許許多多的從屬幫派,人數難以計數。
這也是它能夠以一介江湖幫派躋身十地的原因。
雖然在修仙界人多不算硬實力,但當人足夠多的時候,還是有點硬。
這些龐大的勢力之間盤根錯節,總幫主只能靠一個個的節點去逐級管理,若是突然少了其中一個大節點,那勢必會出亂子。
當然蔣神廷沒有說這麼多。
是因為他覺得以紅髮漢子的智慧,說了也很難解釋得清楚。
“我不懂你那些彎彎繞,反正我留在這就是看著你,明天一旦上任以後,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紅髮漢子道。
“哪怕你赤門神忘了,我也不會忘。”蔣神廷盯著他,轉而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殺了許灞山?”
“嘿嘿,不急。”被稱作赤門神的紅髮漢子也笑道,“他執掌鯨幫這麼多年,肯定有很多重要的情報,我們多問出來一些,也對你有好處。”
“哼。”蔣神廷冷笑一聲。
他自然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意思,他們只要將許灞山握在手裡,就是制衡自己的一張牌。許灞山一日不死,自己就要一日受制於他們。
“我自是不會反悔,只要你們別玩脫了就好。”蔣神廷道:“若是叫許灞山逃回來了,那我自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屆時我必然也要拉你們一起。”
“嘿嘿,放心吧。”赤門神拍拍胸脯,“許灞山被小姬關在吞天蟒的肚子裡,又加了重重封印。他要是能逃出來,我跟你姓!”
……
蟒腹城內。
此時的眾人正看著躺在坑底烈焰繚繞處的許灞山,想著他大概是出不來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當然是跑。
可那條絕世火龍只被許灞山稍微遲阻一下,就立刻又衝過來,誰又能逃得掉?
“分頭跑!”
危急關頭,楚梁也只能大喝一聲,轉身就御劍飛掠。
古語有云,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
這種情況哪怕犧牲再多人也攔不住這火龍,不如就分散開來,儘量能跑一個是一個。雖然可能跑遠點也就是多恐懼一會兒,在這蟒腹城內又去哪兒躲開這火龍的獵殺?
眾人聞言,也登時從驚懼中解脫出來,當即就像一朵煙花炸開一般,漫天光華分散。
但那火龍一雙瘋狂的眼眸中倒映著飛散的渺小人影,露出的卻只有殘忍與嘲弄。
它突然張大了嘴,發出一聲悶吼:“吼——”
一團飽滿的赤金色火光噴播出來,宛若紅日出海!
嘭——
那團火球自它口中炸開,化作無數飛火流星,霎時間將還沒跑遠的眾人全部淹沒!
這兇獸……
雖然被瘋狂的殺戮慾望迷失了本性,但還記得南海火龍一族的神通!
簡直不留活路!
每一道炸散的火光都彷彿是一條單獨的火龍,熾烈強大。霎時間,剛剛逃散的眾人全部都被轟落下來!
不,有一個人沒事。
就是第一個逃走的楚梁。
聽著背後連串的慘叫,楚梁的神識也看見了這幅場景。可奇怪的是,卻沒有一道火光是朝他飛來,似乎特意避開了他?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
楚梁的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此刻擺在他眼前是這樣一幅場景,那絕世的巨兇呼嘯肆虐,正要噴吐出滔天火海淹沒一切。而同行的其他人都已經被擊傷墜落,生死不知。若是這樣離開,他們必死無疑。
可那火龍偏偏沒有攻擊自己。
逃嗎?
楚梁的眼中閃過短暫一剎那的猶豫,隨即便返身衝了上去。朝著那夭矯的狂龍,他的身影是如此堅定!
恰如撲火飛蛾。
“吼——”那火龍一道接著一道的烈焰,徹底將周遭一切都毀了,即使是再堅固的黑巖扛不住這神龍火的持續焚燒。
而楚梁迎著它,來到了那一雙燃燒的黃金瞳前!
逆行火海!直面狂龍!
這一刻他的背影融入那滔天的神龍焰中,顯得那麼的渺小、卻又帶著弧光。
而奇的是,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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