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0章 永夜
電閃雷鳴,劫雷如雨。
琉璃已經順利度過陰火和贔風之劫,雷劫接踵而至。
刺目的電光之中,琉璃的身影若隱若現,她將自己包裹在一塊堅冰之中,堅冰厚重,如同一座冰山。
策役天皇符加身,渡三災之劫不難,但琉璃並未依靠靈符的力量,天劫亦是一場造化,一味地取巧,反而會錯過機緣。
在琉璃身旁,有一點昏黃火光,正是無染心燈,了嗔大師的精血正在燃燒,即使周圍雷如雨下,火苗依舊非常安靜,也沒有任何異常的氣味。
秦桑佈置的靈陣無法再為琉璃遮掩,但那些人也沒有心情關心這裡。
此時此刻,月影已經升至中天。
原本只是一彎鉤月,逐漸長成了滿月,大如銀盤,只是依然顯得沒那麼明亮,若隱若現。
朦朧月色中,不知從哪裡來的霧氣,迅速瀰漫整個幻域,周圍的景物都變得模模糊糊。
眾人也受到了幻域的影響,儘管都修為極高,暫時還能抵擋幻域之力的侵襲,但在爭奪神山座次之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見琉璃依然從容不迫,秦桑轉身望向神山。
這段時間,第一波爭奪臨近尾聲,半山之上的石臺大部分都決出了主人。因為提前得到了情報,元象族長抓住時機,順利擊敗對手,奪得星金晶。
現在還剩位置最高的兩座石臺。
霧海一方,有能力爭奪這兩座石臺的,唯有鮫人族和羽人族,不知他們之間是怎麼商議的,鮫人族女王將山頂的石臺讓給了羽人族。
羽人族王子的對手正是奚銳,此人在老祖弟子間號召力極強,召集了許多幫手。
與鮫人族女王相爭的也是一名女修,這名女修身邊的幫手比奚銳要差一些,已經顯露敗象。
兩處戰場引得眾人矚目。
不出意外,鮫人族女王當能取勝,羽人族和奚銳之間誰勝誰負,還有懸念。
他們爭鬥的結果和秦桑關係不大,不過秦桑也會時不時看一眼戰場,記下這些人的神通,萬一後面對上,也能提前防範。
“不出意外,此人當是羽人族的下任羽王了!”
秦桑望著羽人族王子,心中暗道。
當代羽王已成就聖境,此人不僅是羽王最看重的王子,實力也是極強。
從他身上,秦桑再次看到了和巫族祭舞類似的戰舞。
同樣的干鏚天舞,由羽人族王子施展,氣勢比當初的定遠侯更勝一籌,他彷彿將自身融入了天地,風雨雷電,種種天象輪番顯現,聽他號令。
他抬手一指,便有雷鳴電閃、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看似尋常的天象,卻有極為恐怖的威力,被他手指的修士,往往都為之色變,全力防守。
短短時間,羽人族王子施展了數種戰舞,有進攻、有防守,也有各種奇異威能,讓秦桑大開眼界,同時也感受到羽人族修士有多難對付。
異人族修士往往依賴天賦神通,尋找到天賦神通的弱點便相當於抓住了對方的命門,羽人族則不然,戰舞有無數種,包羅永珍,難以針對。
羽人族雖強,對手也不弱,單論個人的實力,奚銳一方還要更高。不過,羽人族修士都身經百戰,配合默契,奚銳的幫手從未經歷過這種大戰,而且都是臨時湊到一起,一盤散沙。
秦桑注意到奚銳的神色,心中一動,懷疑此人可能藏著制勝的手段。
接著,秦桑視線下移,落到被自己煉化的那座石臺上。
石臺蛻變成玉臺。
在煉化完成的一刻,秦桑感覺到自己和玉臺之間產生了莫名的聯絡,即使他在這裡也能夠清晰感知到這股聯絡的存在。
這種聯絡究竟有什麼作用,玉臺又有何威能,一概不知。
進入幻域,絜鉤族老祖的密符也漸漸沉寂了,似乎將人帶到這裡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轟隆隆……’
身後的雷聲震耳欲聾,秦桑將視線收了回來,觀察了一會兒劫雲,盤坐下來。
雷劫過後,心魔劫將至,接下來將是最為關鍵的時候。
眾修的到來、神山的出現,以及其他種種異變,昭示著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尋常,令秦桑感到一絲不安。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想阻止琉璃渡劫也不可能了。秦桑準備摒棄雜念,利用幻域進入琉璃的心魔之中,助她渡劫。
他不再關注神山,沉心入定,等待時機。
漸漸地,琉璃頭頂的劫雲開始向內收攏,發出劫雷的速度變慢了,但威力更加恐怖,每一道劫雷都驚天動地。
琉璃仍沒有啟用策役天皇符,憑藉她自身的力量就能度過雷劫。
‘咔嚓!’
雷雲驟然聚成一團,醞釀出一道前所未有的恐怖劫雷。
琉璃猛然抬頭,她的雙眼竟然變得蒼白如冰,髮絲隨風飛舞。
‘嗖!嗖!嗖!’
三道白光射向劫雷,乃是三枚一模一樣的冰珠。
冰珠呈三角分佈,沖天的同時,三枚冰珠之間的空間迅速向外擴張。
眼看著劫雷要從冰珠之間穿過,陡然湧現奇異寒光,正是冰魄神光。
琉璃步入化神期後,堅持寒冰之道,不斷精煉冰魄神光,威力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在三枚冰珠的加持下,又有玄妙變化。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劫雷竟停了下來,確切說是被凍結了。但想要徹底凍住劫雷是不可能的,隨著一陣‘咔咔’脆響,冰魄神光形成的寒冰不斷被劫雷泯滅,在這個過程中,劫雷的威力也在被蠶食。
與此同時,琉璃連連打出數件寶物,削弱劫雷的力量。
天上雷雲已散,大局已定!
這時,那輪圓月即將升至中天,幻域內部完全被濃霧籠罩,如夢似幻。
琉璃遵照寧真人的叮囑,時機把握的剛剛好,在月至中天之時迎接心魔劫!秦桑眼皮顫了顫,聽著越來越弱的雷聲,拋卻雜念,放開心神,準備迎接幻域之力的侵襲。
忽然間,秦桑狠狠皺了一下眉頭,不知為何,他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
與此同時,神山響起陣陣驚呼聲。
只見幻域深處,月影升起的地方,有黑潮湧起,迅速蔓延。
日夜交替的景象,眾人在幻域外面經歷過很多次,按理說早已習以為常。
湛延等人知曉這是春秋晷的力量。
可是,這一次和之前截然不同,眾人看到黑暗,以他們的修為,心中竟不由自主生出恐懼,這是最深層次的恐懼,沒有來由,近乎本能。
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恐懼什麼,不免有些慌亂。
這時候想要離開幻域已經來不及了,直覺告訴他們,神山可能會為他們提供庇護。還沒有來得及煉化石臺的修士,紛紛放棄爭鬥,向神山飛去,慌忙之下也不再拘泥座次。
山上亂糟糟一片,但黑暗侵襲的速度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快。
頃刻間,黑暗漫過神山。
然後,秦桑和琉璃也被黑暗淹沒。
就在圓月升至中天的瞬間,黑暗吞沒幻域,好似進入了永夜,世間萬物都安靜了下來,沒有絲毫聲息。
這一刻,秦桑竟然失去了意識。
……
“三郎。”
“三郎……”
……
秦桑感覺自己的意識非常沉重,好像剛剛從長久的沉睡中甦醒,無比的疲憊。
他好似身處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正在不斷的下沉,下方是無底洞。
隱隱約約,遠方傳來呼喚的聲音,但聽名字好像不是在叫自己。
聲音越來越近,是一個有些粗礪,卻非常溫柔的女聲。
聲音中充滿關切和擔憂,秦桑能夠感受到對方完全發自真心的愛意。一股溫暖的感覺湧向心田,秦桑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幾乎忘記了。
這個女人呼喚的似乎是自己!
秦桑如此想著,意識在黑暗中奮力掙扎,發現自己似乎恢復了一絲觸覺,來自自己的左臂。
有一隻手輕輕抓著自己的手腕搖晃,這是一隻勞作的手,手指的皮膚非常粗糙,手上的繭子劃過肌膚時都有些疼痛。
隨著觸覺逐漸恢復,意識終於從黑暗中掙脫出來,秦桑感覺到了自己的軀體。
“三郎,快起來吃點兒東西,把藥喝了再睡……”
女人的聲音更加清晰,就在耳畔。
“她真的在呼喚自己!”
秦桑嗅到草藥混雜著潮溼的氣味,他好像正躺在床上,但全身沒有絲毫力氣,甚至連睜眼都困難。
“這裡是哪裡?自己怎麼變成了這樣?”
秦桑非常疑惑。
他記憶中最後的景象,是黑暗遮蔽幻域,他主動承納幻域之力,準備幫助琉璃渡劫。
“這裡是幻境?可我為何變得這麼虛弱了?”
秦桑正想著,腦袋忽然感到一陣痛楚襲來,無端浮現許多記憶的碎片。
這些記憶強行湧進來,讓虛弱的他頭痛欲裂,身體不由自主因痛苦而顫抖。
“三郎,你怎麼三郎?”
女人驚慌起來。
‘哐當!’
“當家的、當家的……”
秦桑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音,接著是急匆匆的腳步聲,女人似乎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對這具虛弱的身體卻是不小的負擔。
緩了口氣,秦桑才感覺自己重新掌控這具身體,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
視野逐漸清晰,秦桑看到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站在床邊,都滿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女人就是方才呼喚他的人,那個記憶中的母親。
她一身粗布荊衣,頭髮盤在腦後,其實只是四十歲出頭,但已經飽經風霜,面相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了。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老的是父親,蓄著山羊鬍,背有些弓,和母親一樣蒼老。
另一個是記憶中的大哥,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緊繃在身上,顯得非常精幹。
和大哥相反,秦桑的這個身體羸弱不堪,差不多快皮包骨頭了。
十五歲正是上好年華,卻因為前段時間大病一場,身體被掏空,病情越來越重,最後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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