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蕩盡群雄(十七)
順著望城水寨往下流,不過數里,就到了三江口水面,這裡水流緩慢、水面寬闊,正是黑臉楊樂和夢寐以求的決戰地點。
從武平水寨出來,溯流而上,不到一里的路途,也到了三江口水面,這裡水流緩慢,使大周戰船順流而下的衝擊力大大減少,而東南風在依然強勁,三江口,正是武平水師楊師凌理想的決戰地點。
楊樂和與楊師凌各自打著算盤,都將三江口定為決戰之地。
天剛濛濛亮,望城水寨和武平水寨的戰船均陸續開出了各自的水寨,江面的大霧散盡之時,江面上清晰地出現了兩支船隊。
黑臉楊樂和看著密密麻麻的武平戰船,對著身邊的沈懷鏡道:“楊師凌和我交手十來年,今天總算有一個了斷,這三江口,就是武平水師的葬身之地。”
沈懷鏡曾經充當了長江水師的說客,雖然說兩國交兵向來不斬來使,可是呈口舌之利,故意去刺激楊師凌,仍然具有許多危險,沈懷鏡出使回來之後,楊樂和也不禁佩服其膽量,英雄惜英雄,對其亦就多了幾分親熱。
楊樂和、沈懷鏡一直擔心武平水軍龜縮避戰,以一小隊戰船充當誘餌、還派人在澧州難民裡散佈謠言,用了種種辦法誘惑、逼迫武平水軍與長江水師決戰。
如今,這個目的達到了。
楊樂和望著傾剿出動的武平戰船,惋惜地道:“劉春山也算是一員猛將,全殲武平軍以後,就用楊師凌的首級祭奠劉春山。”
武平水師主帥楊師凌正站在餘皇船上,眺望著對面的長江水師。
長江水師陣形實在有些古怪,所有的玄龍船呈一字排開。玄蛟船則在玄龍船之前,也呈一字排開,蛇船則在玄蛟船的前面,如此佈陣方法,在長江水戰中前所未有。
楊師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張景定說得有理,大周水師今不如昔,楊樂和也算是老將。怎麼會排出如此拙劣地陣勢。”
陳泌站在身旁,看了長江水師的陣勢,臉上抑鬱的表情倒有些消散了,難得地露出了笑容,道:“如今大周是黑雕軍統帥侯大勇在掌握實權,沈懷鏡是他派到大周水師的特使,從那天的情況看來,水師實際的指揮官就是那位沈懷鏡。他是一介文官,如何懂得指揮長江水師。”
“長江水師也是一支精銳的水師,如今被一介文官折騰成如此模樣,真是讓人想不到。”楊師凌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了楊家和張家在武平的明爭暗鬥。便嘆息一聲,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兄弟閡牆。令親者痛仇者快,一家如此,一國同樣如此,武平如此,周軍也同樣如此。”
說話間,東南風已起,濃濃地晨霧頓時全然散盡,太陽光如突飛的西蜀連弩一般。將天空刺得千瘡百孔,直直的撲到了長江之上,長江以及周圍的景物,突然間就明亮了起來。
楊師凌指著周軍楊樂和所在的戰船,道:“周軍在長江上擺出一字長蛇陣,首尾完全不能兼顧,中間極為薄弱,擒賊先擒王。我們就集中力量直取楊樂和。”
武平戰船令旗揮動。戰鼓震天響起,武平水師已經開始變陣。十來艘餘皇船已經開始向移動,他們的目標就是在陽光下極為醒目的楊樂和中軍。
黑臉楊樂和手撐著船首,靜靜地看著對面的武平水師,前目武平使者下了戰書以後,所有玄龍船和玄蛟船就做好了充分地準備,無數的圓石和特殊製作的陶罐皆搬運到船,西蜀連弩也經過了檢修,保持了隨時可以擊發的良好狀態。
來到三江口的長江水師,共有五艘玄龍船,合計兵力二千人,二十五艘玄蛟船,合計兵力二千五百人,另外還有五十艘蛇船,合計兵力五百餘人。玄龍船上,除了船頭上地大型投石車,還是三樓甲板之上,裝了一架中型投石車,玄蛟船上,則在二層甲板上加上了小型的投石車,周軍水師中的大、中、小投石車就達到了六十架。
投石車是從來就有的,猛火油也是常見地,可是大規模地在水戰中集中使用投石車,卻是最新的戰術思想。楊樂和就是利用武平水軍對於新戰術、新武器、新戰法的不瞭解,集中所有投石車,從遠距離上給予武平水師以摧毀性的打擊。
當武平水師開始移動之時,面色平靜的楊樂和眼中迸出一陣狂熱,他斷喝道:“投石車試投。”
玄蛟船設定的是中型投石車,玄龍船上裝置的是大型投石車,兩者在最遠距離上並不相同,但是,在三江口水面之上,武平水師皆在玄龍船和玄蛟船射程之類。
投石車第一波全部發射的是臉盆大地圓石,而且按照戰前安排,全部對準了中部的餘皇船,從水戰常理來說,主將一般都集中在中部,位於中部,令旗及其他號令則更容易被其他船看到。
兩塊圓石從空中飛來,帶著一陣尖利的呼嘯。這兩塊圓石分別從玄蛟船和玄龍船發出,目的是為其他船修正射距。
武平軍水寨共有餘皇船十六艘,他們沒有玄蛟船這類中型戰船,除了餘皇船,戰陣就是近一百條冒突船,這也是楊師凌所有的本錢。
一塊圓石擦著一條餘皇船落到了水中,發起“咚”地一聲劇響,激盪而起了水花“嘭”地一聲打在了餘皇船船舷之上。另一塊圓石則正好打在了一條冒突船上,圓石從天而落,力量之大,雖然沒有傷到人,卻將冒突船船底打了一個磨盤大小一個洞,江水立刻湧了上來。
楊師凌嚇了一跳,急急地問道:“繳獲的周軍戰船上是否有投石車?”陳泌搖頭道:“沒有。”他心中暗道:“難怪周軍要蒙了自己雙眼,原來不想讓我看到船上的投石車。”
周軍第一次投射,已讓楊師凌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反應迅捷,立刻下令道:“全速前進,靠近周軍。”傳令兵不斷地揮動著全速前進的令旗。
周軍戰船上投石車們訓練有素,他們略略調整了角度,便開始了投射,三十三顆圓石如天水散花般朝著楊師凌所在地餘皇戰船襲來,楊師凌所在戰船位於整個船隊地正中位置,這一波圓石攻擊,有兩顆圓石砸在了餘皇船的甲板之上,餘皇甲板極為厚實,且為了三層,圓石穿透了最上層甲板,將一名武平軍士生生被砸成了肉漿,不過,圓石之勢也盡,砸不破第二層甲板。
陳泌急急地拉著楊師凌,道:“大帥,快到下層躲避。”楊師凌甩開陳泌,道:“下去如何指揮,快去檢視損失情況。”
這一波投石車地攻擊,擊毀了六艘冒突船,另有四艘餘皇船受了輕傷。看到損失不重,楊師凌便放下心來,道:“周軍之技不過如此,繼續攻擊。”
沈懷鏡和楊樂和並排站在船首,沈懷鏡用手抓著船舷,手指已發白,江風中,楊樂和黑臉如漆,黑得發亮,他所有的皺紋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條又一條深深的溝壑,猛地下令道:“投火彈。”楊樂和聲大如雷,幾乎趕得上黑雕軍中傳令兵雷公,“投火彈”三個字震得沈懷鏡耳朵嗡地響了一聲。
雖然東南風甚強,但是,陶罐上包著的氈子浸過猛火油,一點就著,這些陶罐重量與圓石相仿,裡面全是精煉過的猛火油,三十五架投石車將這些著火的陶罐投了出去,無數條燃著火光的弧線,如死神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了武平戰船。
這一波次的進攻,比第二波的準確度更高。
楊師凌所在的這船很是幸運,兩個燃燒著的陶罐從楊師凌的頭上掠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另一艘餘皇船上,陶罐一破,猛火油便四處散開,迅速變成了一個大火球,東南風吹來,火借風勢,更是不可遏制,武平戰船本來就有用火箭襲擊周軍戰船的計劃,戰船上備有不少猛火油,大火燒到這些備好的猛火油上,火勢更是不可遏制。
楊師凌這才變了臉色,他原本想借著東南風,用火箭攻擊周軍戰船,沒有想到周軍想出來用這等毒計,反而藉著東南風的勢頭,逆風用起了火攻之計。
此時,武平戰船就如離舷之箭,只能向前,退後則始終逃脫不了周軍投石車的攻擊,只不過,逆流而上,雖然有東南風相助,卻也並不甚快。
周軍戰船上的投石手則是拼了命地發射,燒一艘戰船,則近戰之時就要少一分壓力。
當武平水師突破周軍投石車的封鎖之時,武平軍十六艘餘皇戰船已經有九艘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百多艘冒突船,有四十多艘燃了起來,火船上武平軍士,亂哄哄的如無頭蒼蠅,他們撲不滅大火,只好縱身跳進長江,哀嚎聲音在長江上起彼伏。
這些戰船全是楊師凌的寶貝,也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礎,楊師凌心如刀絞,他眼中噴著火,將強弓拿在手上。
周軍戰船上,沈懷鏡看著突破投石車封鎖的武平軍戰船,有些惋惜地道:“從令日作戰效果來看,投石車數量仍然不夠,若是多出五十架投石車,武平水師定然還會被燒燬三成。”
燒燬了武平軍好幾條大船,周軍水師未損毫髮,楊樂和對於這種戰果已經很滿意了,他下令道:“準備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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